“结果你猜怎么着?”宋佩瑜眼含笑意的看向来福。
    来福老实摇头,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拳。
    他向来怕这些事请,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不多嘴了。
    宋佩瑜摇了摇头,“昨日有人在厨房角落里找到只橘猫,众人见到的老虎,是橘猫投出去的影子。”
    金宝和银宝想到刚才惠阳县主落荒而逃的画面,捂着嘴死死的低下头去。
    来福听见是猫,紧绷的身体立刻放松了下来,却仍旧不能理解金宝和银宝为什么笑的如此开怀。
    这不是金宝说给宋大人的趣事吗?
    他们怎么表现得跟第一次听见似的。
    来福将想不通的事抛在脑后,小声与宋佩瑜道,“卫皇驾崩,卫国八皇子那边的麻衣不够用了。”
    宋佩瑜脸上的笑意收敛。
    按照卫国的风俗,若是同个丧期中,不止一位直系亲属死亡,服丧的人就要在丧服上再叠丧服,以示哀伤。
    最开始驾崩的是八皇子的亲爹,八皇子的首丧服已经穿在身上,只要有八皇子的亲人在他亲爹的丧期死亡,无论是他的平辈还是小辈,他都要叠丧服。
    宋佩瑜掐指算了下,语气中难得带着不确定,“八皇子的丧服叠到了……五十二层?”
    光是老卫皇驾崩的当天,卫国就有两位成年皇子满门暴毙。
    来福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三天前,卫国八皇子的丧服就叠到六十二层。”
    宋佩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叹了口气,小声道,“若是东宫的布匹不够,就拿银子去买,别让八皇子有遗憾。”
    来福无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次来报丧的卫国使者,话中似乎有意想将八皇子带回卫国,并表示卫国愿意为此感谢赵国。勤政殿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卫国八皇子的事,让东宫拿主意就可,卫国使者交给鸿胪寺招待。”
    “这事不急,你去鸿胪寺传话,让人好吃好喝的招待卫国使者。”宋佩瑜望了眼卫国八皇子住的方向,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改口道,“你先去问八皇子,是否想见卫国使者,如果八皇子想见,就让他们先见半个时辰,再将卫国使者送去鸿胪寺。”
    人到了鸿胪寺,就算他与吕纪和始终不露面,邓显也不会晾着卫国使者。
    来福点了点头。
    “不好了!宋大人不好了!”
    远处的惊叫声让来福和金宝、银宝同时皱起眉毛,目光不善的看向说话的小太监。
    小太监跪在与宋佩瑜两步远的地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长公主要杀琢贵妃,误伤了殿下!”
    第72章
    宋佩瑜闻言,立刻跑向花厅。
    来福与金宝等人也顾不得再去计较小太监不会说话,纷纷追在宋佩瑜的身后。
    花厅内的状况比宋佩瑜想象中好很多。
    虽然肃王、长公主、穆婉与重奕分别站在一边,中间的地上还有一柄挂着血丝的长剑,除了重奕之外的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难看。
    但宋佩瑜没在重奕身上看到明显的伤口,找了半晌,才发现重奕的右手指尖上正有血滴凝聚。
    宋佩瑜默默走到重奕身后,将袖口的帕子抽出来,塞进重奕手中。
    穆婉在哭,以宋佩瑜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方式。
    不是以往那种愤怒又尖锐的哭闹,而是委屈、痛苦却没法肆意宣泄的压抑,“我知道长姐向来对我有意见,但朱雀毕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
    穆婉精疲力尽似的委顿下去,跌坐在地上,连帕子都顾不上,直接用手去抹不断涌出的眼泪,却始终坚持与长公主对视。
    她发出压抑到失声的呐喊,“你怎么怀疑我要害自己的孩子?”
    长公主脸色冰冷,丝毫没被穆婉的哭诉触动,“你害朱雀的地方还少吗?”
    “我害朱雀?”穆婉双手撑在地上,又白又细的骨节紧紧崩成直线,明明是抬头仰望长公主,气势上却丝毫没输给长公主,“如果真的是我害了朱雀,为什么朱雀五岁回到我身边,直到重宗死了,你们才发现大将军府的后院里还有朱雀?”
    “朱雀五岁到十二岁的这些年,你们在哪?”穆婉露出个极为惨淡的笑容,说话的声音却愈发清晰,“我难道不是按照你们的心思将朱雀养废?”
    “毒妇!”始终一言不发的肃王猛得抬起头,恶狠狠的望着穆贵妃,“你说什么?!”
    “被我说中了心思是不是?”穆婉从地上爬起来,昂着头走近正怒火中烧的肃王,连声质问,“当年重山为了穆氏的权势娶我,却也因此深深的防备着穆氏。若不是老天开眼,让重宗早早死了。重山始终没生出别的儿子,你纳再多的妾室也只能一个又一个的生女儿,我的朱雀能活到现在吗?”
    肃王最见不得有人拿他早逝的长子说事,穆婉的这番话,每个字都是踩在他的容忍线外疯狂践踏。
    他可没有不与女人动手的规矩!
    反倒是刚才还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要杀了穆婉的长公主冷静了下来,拦住怒火中烧的肃王。
    长公主不在意穆婉的死活,却在意重奕的看法。
    她怕重奕会因为穆婉这番胡搅蛮缠的鬼话,而与永和帝离心。
    长公主拦住肃王,主动往后退了好几步,冷声道,“这些话,还是等确定朱雀的药没出问题后再说吧。”
    穆婉的目光,透过早就散开的头发,定定的望着长公主与肃王,突然拎起地上还带着血丝的长剑架在脖子上,“如果朱雀的药真的有问题,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了断。”
    随着穆婉的动作,一缕发丝顺着穆婉的肩膀落下。
    长公主狐疑的眯起眼睛,突然有不太妙的预感。
    “让……”长公主看向重奕,却被肃王打断,他憋屈的站在长公主身后,闷声大吼,“来人!将太医院的太医都给本王叫到东宫来!”
    今天他不仅要让朱雀见到这个女人的蛇蝎心肠,还要让百官也知道穆氏的狼子野心。
    长公主默默闭上嘴。
    也好,他们放任穆婉多年,除了碍于穆氏,也是因为顾及到朱雀。
    让朱雀亲自揭穿,穆婉在他的祛毒药中下毒,未免对朱雀过于残忍。
    宋佩瑜借着身体的遮挡,安抚的拍了拍重奕的手背,在被反握住手之前,他已经大步退出花厅。
    宋佩瑜追上已经吩咐来福去请太医,正静静立在原地叹气的安公公。
    从安公公口中,宋佩瑜终于知晓了前因后果。重奕的药每次都是熬好后马上端上来。
    但太医嘱咐过重奕,要等药变得温凉之后再喝,才能让药效发挥到极致。
    所以重奕每次都是等到药端上来一炷香的时间后,才会去喝药。
    今日穆婉与肃王、长公主再次齐聚花厅,还是穆婉竭尽全力的与重奕说些闲话,肃王与长公主安静的听着。
    中途穆婉出去更衣一次,回来的时候突然脚下打滑,冲到放着药的桌子旁边,差点就撞翻了重奕的药。
    为了躲避放药的桌子,穆婉还摔到了地上。
    长公主却一口咬定,她看见穆婉往重奕的药中撒了东西,抽出肃王的佩剑就要杀了穆婉。
    这是在重奕的东宫,除了穆婉带来的宫人,大多都对穆婉没什么好印象。
    就算是穆婉带来的宫人,也不敢替穆婉去拦提着剑的长公主。
    穆婉只能狼狈窜逃,往重奕身后躲。
    重奕以两指夹住剑身,阻止了长公主。
    安公公回想刚才的情况,忍不住伸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脸上既有后怕,又有骄傲,“长公主是铁了心的要杀琢贵妃,出剑毫不留情,殿下竟然能用两根手指就挡住长公主的剑。”
    可是他受伤了。
    虽然只是晚点看到都没法发现的伤口。
    但是宋佩瑜还是不开心。
    宋佩瑜垂下眼皮,回想他进入花厅后,发生的种种事。
    刚有些头绪,太医院正在当值的太医就都到了。
    宋佩瑜拦住想去迎接太医的安公公,对安公公道,“你回去劝劝琢贵妃,告诉她,就算她自己没脸,殿下贵为太子,却不能陪着她没脸。”
    安公公难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琢贵妃下药,殿下是受害人。
    殿下怎么可能会被琢贵妃影响?
    但安公公早就习惯了听从宋佩瑜的吩咐,虽然觉得没必要,却没有反驳宋佩瑜,转身往花厅里走。
    直到推开花厅的门,看到仍旧衣衫凌乱,散着头发,举着肃王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穆婉,安公公才恍然大悟。
    宋大人交代他劝琢贵妃,是不想让太医院的人看到琢贵妃这番姿态。
    不是为了琢贵妃,也不是为了殿下,而是为了长公主。
    宋大人不想让琢贵妃有机会将这件事闹大。
    难道宋大人觉得琢贵妃没动殿下的药?
    安公公动了动嘴唇,迈腿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
    他按照宋佩瑜对他的嘱咐,去劝穆婉先整理仪容,或者说是逼穆婉整理仪容。
    安公公句句不提长公主,只说穆婉身为太子生母,在太子的东宫中被太医院的人见到如此狼狈的模样,必然会对太子产生不好的影响。
    穆婉垂下眼睫,挡住其中的厌恶的烦躁,“安公公不必多劝,我这么狼狈还不是拜长公主所赐。对朝堂来说,太子生母再怎么不堪,也不会比毒杀太子更骇人。”
    听了穆婉的话,安公公更觉得宋佩瑜的担心有道理了。
    他绝对不相信穆婉这样的人会自杀。
    以穆婉这副硬气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抓住了长公主的把柄,想要拉着长公主继续胡搅蛮缠的意思。
    安公公目光隐晦的看向长公主,询问长公主要不要让太医院的人离开。
    长公主发现安公公的目光后,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她也发现了不对劲,但她觉得这是穆婉在诈她。
    如果不将太医院的人也叫来,重奕就算在药中发现了毒,也会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原谅穆婉。
    但是她受够了,从穆婉将重宗拉出来,试图挑拨他们与重奕关系开始,在长公主眼中,穆婉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安公公又去看重奕。
    重奕正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的望着手心捏着的帕子。
    似乎是在研究帕子上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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