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奇货城发布全新货币。
    分别是一两、五两、十两重的金条,和一两、五两、十两重的银砖,包括外圆内方的新铜钱,上面都有独属奇货城的特殊标志。
    金条、银砖和铜钱的正面都是龙飞凤舞的‘赵’字,背面则是展翅欲飞的朱雀,仔细去看,还能朱雀的爪下看到类似小猫的团子。
    今后再有人与奇货城交易,必须先将带来的金银兑换成奇货城发布的货币,才能在奇货城内交易。
    各种货币与奇货城货币的兑换比例大不相同,都被列举出来刻写在木板上,摆放在城门兑换处的门外。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各国冶炼技术的不用,所生产的金、银、铜钱中的杂质也不同。
    也不排除有的国家,做出类似宋佩瑜曾经做过的黑心行为。
    为了多卖睿王些铜钱,宋佩瑜故意让制作铜钱工坊里的人在铜钱里加大量的锡,提高铜钱生产速度的同时,还能减低成本。
    为了杜绝自己也吃这种亏,宋佩瑜才特意在奇货城发布新货币,第一次提出货币纯度的概念。
    商人们因为奇货城比其他地方都‘贵’的货币而怨声载道,却都老老实实的排着队,等着将自己带来的货币换成奇货城的货币。
    没办法,谁让他们必须要买奇货城的货物,奇货城却无所谓是不是将货物卖给他们。
    别说发布新货币后,奇货城内大部分商品都有降价,大致算笔账就能发现,他们买奇货城货物所用的金银总数并没有变多。
    就算奇货城明晃晃的给商品涨价,除了闭着眼睛买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这些商人,奇货城发布新货币后,受到影响最大的莫过于睿王。
    他刚刚开始的赔钱买卖,被迫停止。
    奇货城关于货币浓度的算法,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各国。
    众人都嫌弃睿王那些铜钱中的铜含量太低,里面掺杂太多其他东西。
    从睿王这里换来的铜钱拿到奇货城后,两枚铜钱都未必能换上一枚奇货城铜钱,各国商人们说什么都不肯继续用银子与睿王交换铜钱,甚至想要将已经交换到手里的铜钱再退给睿王。
    睿王的铜钱才换出去不到十分之一,就再也没办法继续。
    他仔细回想囤积这些铜钱的过程,惊觉其中似乎有看不见的大手始终推着他前进。
    一旦产生这方面的怀疑,各种曾经忽略的细节都逐渐在睿王心头浮现。
    每当他手头的银子用完,打算暂时不再换铜钱的时候,都会恰到好处的收到消息,有人正好缺金子,以高于世面的的价格用银子交换金子。
    他想先将手中的铜钱都脱手后,再继续交换铜钱时候,就会遇到有人以高于正常交易价格以银子换铜钱。
    这些人需要的铜钱都有限,只肯收走少数铜钱,然后以各种理由保证,会在下个月收更多的铜钱。
    为了让他的手下的人将铜钱留着,这些人甚至愿意为此付一些定金。
    但这些人从来都没再来找他的手下收过铜钱。
    都是在骗他!
    睿王狠狠的砸了个杯子,凭借被坑无数次的经验,第一时间将幕后黑手锁定为宋佩瑜,第二怀疑人就是吕纪和。
    但今时不同往日,整个东梁都要仰赵国鼻息。
    赵国已经通过各种远远低于市价的文房四宝紧紧抓住东梁愚民的心,让那些东梁愚民都一心一意的向着赵国。
    睿王就算是明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能对远在赵国的宋佩瑜怎么样。他甚至连不满都不敢表达,只能混着血泪吃下这份闷亏。
    纠结几日后,睿王实在走投无路,东梁境内的物价也越来越离谱。
    尤其是其他物价飞涨,但赵国人经营的笔墨纸砚却始终维持原本的价格。
    两相对比之下,让东梁百姓更加不满,甚至有人成群结队的去睿王府附近大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让睿王退位让贤。
    睿王不在东梁,没听见这些话,只能在听到消息的时候生气。
    睿王世子却正在睿王府中,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年轻的睿王世子还没在赵国手中吃过大亏,尚且没有睿王的‘修养’。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赵国太子,睿王就不会断腿。
    如果不是从赵国换了那么多的铜钱,都砸在手里,东梁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乱子。
    如果不是赵国在东梁以极低的价格卖文房四宝,还免费教那些愚民认字,让那些愚民通过在赵国书坊中抄书的方式换钱,以至于更多的愚民热衷于认字抄书。
    那些愚民根本就不会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更不可能在睿王府外大声喊出那些话煽动人心。
    睿王世子怒发冲冠,不仅让人将睿王府外的百姓都抓进牢狱,还直接带人冲进赵国人开的书坊和笔墨纸砚铺子,将肉眼可见的所有东西都砸得稀碎。
    等到睿王百般纠结后,终于下定决心去求奇货城的时候,才得知奇货城已经将东梁睿王府列为拒绝往来人员。
    睿王满脸羞恼得被奇货城的驻军撵走,回到东梁后,才知道他的蠢儿子沉不住气之下做了什么蠢事。
    赵国人在东梁开的商铺已经人去楼空,赵国人连没被砸的货都懒得收拾,直接连夜赶回赵国。
    东梁百姓知道这件事后,对睿王府的意见更大。
    许多百姓的亲人被睿王世子抓起来后就全无消息,生死不知,早就想去求睿王世子放人。
    刚好借着睿王逼走赵国人后导致的群情激奋,混在人群中去睿王府外打探消息。
    这次围在睿王府外的人,比上次多几倍还有余。
    东梁的乱子,以大多数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结尾。
    睿王与睿王世子出府安抚百姓的时候,睿王世子再次于激动之下说错话。
    他故意告诉睿王府外的百姓,之前被他抓起来的人,已经全部被凌迟处死,还围在睿王府的愚民想要活命就赶紧回家,否则也统统抓起来凌迟。
    可怜睿王明明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劲,想要阻止睿王世子犯蠢,却因为腿脚不方便,追不上睿王世子。
    睿王的手指贴着睿王世子的手臂无力滑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睿王世子满脸怒火的推开他身前的士兵,企图吓退百姓,却被暴怒的百姓捅了个对穿。
    之后的事,一发而不可收拾。
    睿王就算挨了再多的毒打,‘修养’变得再怎么好,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儿子被普通百姓捅了个对穿,还能忍得住不发作。
    “杀了他!”睿王的声音尖锐到破碎。
    激动之下捅了睿王世子的百姓比任何人都慌,他甚至连插进睿王世子胸口的匕首都没能拔出来。
    听见睿王的声音后,他不管不顾的挥舞着拳头砸向身侧的士兵,嘶吼道,“睿王府要杀人了!快上!我们先杀了他们!”
    后面的百姓和其他位置的百姓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都听见了睿王世子嚣张的话语,和睿王那声尖利的‘杀了他’。
    百姓们慌张中立刻信了人群中‘睿王府要杀人’的声音。
    有的人想要逃跑,有的人还在犹豫,也有家人被睿王世子抓起来,正满心绝望的的人,直接抄起手头的东西往护卫身上砸。
    睿王被活生生的砸死了。
    护卫也都是东梁人,甚至能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大多都不肯用刀刃对着百姓。
    他们虽然肯拼死护着睿王,却没法控制自己在各种拳打脚踢下始终不挪动地方,甚至还会被百姓主动拽开。
    缺了条小腿睿王却连逃跑都做不到。
    东梁消息传到赵国后,饶是早就预料到东梁早晚会出乱子的宋佩瑜也大吃一惊。
    他只是想通过经济压力逼着睿王继续朝赵国低头,进一步加大赵国对东梁的控制,却没想过,睿王和睿王世子竟然会同时在这件事中暴毙。
    睿王还有几个儿子,却都被睿王世子压得抬不起头,个个难当大任,别说出来组织大局安抚百姓,甚至连出睿王府的大门都不敢。
    很快便有谋士给睿王府的公子们献策,让公子们给赵国递降书,如果能抢在其他人之前,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继承睿王的王位。
    短短一天的之内,永和帝就收到了三封来自不同人的降书。
    自从东梁改称赵国佟郡,原睿王府的人全都迁往咸阳定居后,位于西梁的梁王越发看淡世事,甚至主动给咸阳递信,明示永和帝。
    大家有话好好说,千万别直接动手,他觉得咸阳是个不错的地方,很想将王府搬到咸阳。
    永和帝却不急,从‘叛臣’两个字贴在他身上开始,他称帝的路上就没留下过好名声。
    当初赵国打卫国的时候,周边国家也都对赵国多有声讨。
    虽然大多都是些‘趁人之危’之类,不痛不痒的话,永和帝却很想在将双梁纳入赵国版图的过程中留下个好名声。
    也没什么特殊的想法或者执念,就是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拥有从来都没有的东西,试试是什么滋味。
    东梁的乱子已经人尽皆知,诸国都认定是赵国用了毒计,才让睿王父子死的那般窝囊。
    永和帝觉得自己很冤,却有口难言,没法解释太多。
    他决定看在梁王识趣的份上,多留西梁一段时间,等到赵国彻底将新纳入版图的佟郡理顺后,找个良辰吉日,再将西梁也纳入版图。
    在这之前,永和帝给梁王送去密信,要求梁王遣散一半的西梁军,或者将一半的西梁军‘租’给赵国,去赵燕边境驻守三年。
    梁王立刻给永和帝回信。
    他选择将西梁军‘租’给赵国三年。
    与此同时,梁王还特意在回信中强调,西梁的文官不够用,希望永和帝能‘借’他一些人。
    永和帝特意安排在咸阳也很有分量的世家子,如宋景明、穆清等人前往西梁,让梁王放心。
    已经有了默契的梁王与永和帝,关系好的如同蜜里调油。
    作为各国消息传到赵国的中转站,宋佩瑜常常会被两个人的日常通信腻到。
    尤其是梁王发现永和帝文化水平不高后,为了迁就永和帝,特意用格外简单常见的字来写信。
    宋佩瑜常常看到例如‘今天的花真美,可惜不能和你共赏。’这种话。
    不小心将梁王和永和帝的脸带入信中的场景,宋佩瑜顿时打了个哆嗦。
    宋佩瑜很快便将各国送来的信分别放好,只剩下最后一封。
    最后一封信来自燕国,没有特别指定给永和帝,宋佩瑜便可以过目后再给勤政殿送去。
    永和帝未必会亲自看这封信。
    门下中常侍会找个永和帝空闲的时间,在永和帝面前念一遍信上的内容,然后将永和帝的评语写在信上送回鸿胪寺。
    宋佩瑜再结合信的内容和上面评语给燕国回信。
    重奕眼角余光发现宋佩瑜已经不再有动作许久,立刻将匆匆翻过的武学基础随意扔在一边,大步走到宋佩瑜身侧,顺便瞥了眼信上的内容。
    燕国孝帝打算在四十五岁寿辰当天册立皇太子,想请重奕或者肃王去庆山行宫观礼。
    信的末尾还特意提起,希望能有宋氏的人也一同前去,孝帝想与宋氏解开昔年发生的误会。
    重奕的目光逐渐转深,眸中极快的闪过亮光,“我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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