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绘画,九章算术,骈文骊句,音律曲谱。
    修行入门,诸子百家,宇宙洪荒,朝堂心术。
    掌院先生曾说,“问道有先后,却没有优劣。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这便是学府的宗旨。
    领路的小童又转过一扇拱门,笑道,“师兄结业已有些年头,可还记得这里的路?”
    殷璧越道,“三年走过千万次,自是记得。只是说来惭愧,学府弟子出身,却不知掌院先生名讳。”
    他以为这小童是掌院的侍童,总能知道个先生的姓氏。这样自己稍后见了掌院,也方便称呼。
    不料小童却道,“先生的名讳,还真没人知道,我想,或许先生自己也不记得了。”
    殷璧越有些诧异,“就像世人不敢直呼剑圣名讳,所以时间久了,倒真不记得名字了?”
    但他观这童子神色天真,性格活泼,可见先生待身边人定是温和。至少表面如此。
    小童纠结的鼓起了包子脸,
    “是也不是。先生辈分很高,所以天下间无论何等身份显赫者,都需称声‘先生’。但先生又胸怀宽广,无论哪般贫贱低微,都可称声‘先生’。长久这样下来,姓名反倒不重要了。毕竟在先生看来,天地众生,一视同仁。”
    众生平等?殷璧越微微笑了。这倒显得这位掌院是位真正的圣人了。
    可是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既是蝼蚁,自然平等。
    他面上沉静如水,跟着小童绕过藏,向僻静的学府深处走去。
    忽而一个转弯,他落后一步,再看时,小童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了。
    殷璧越也不慌。闲庭信步的向前走去。
    因为整座学府,都是先生的私人领域。
    在这里,一花一叶,一鸟一兽的动静都尽在掌握,瞒不过先生的眼。
    那么他迷路,也应在先生的眼中了。
    他走过演武场,少年们一板一眼的练剑,面庞稚嫩,神色坚毅。汗水顺着额头没入衣领。
    他站在思辨堂门外,堂里的两派学子正争执不下,脸红脖子粗的怒视对方。
    他望着藏里来去匆匆,从窗前一晃而过的身影。步履踏实,抱着厚厚的宗卷与书简。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他想起‘思辨说’与‘剑法初探’这两门课,自己也曾选过,教习先生出了名的严厉苛刻。
    他想起刚入学时,旁人议论说,‘年纪这么小啊能结业么’,最后看着他荣登榜首。
    他想起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早起练剑的清晨,登楼远望的黄昏。
    殷璧越从来不是天资最好的天才,但殷璧越比每个天才都勤勉。
    记忆如洪水般涌来,往日一幕幕在他眼前飞逝而过。
    世事一场大梦。
    他经历了学府三年的喜怒哀乐。从勤学殿里忐忑不安的入学初试,到放歌纵酒的兰台践行,每一天都刻骨铭心。
    直到这一刻,他就是殷璧越,殷璧越就是他。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
    心念一动,长剑自鸣。
    他脚下的青砖裂开一尺长的深深缝隙。
    天尽头已是残阳如血。
    与此同时,深院槐树下,一位峨冠博带的中年儒士微微一笑,“剑未出而气先发,善。”
    满院的槐花在风中颤动摇曳,似是呼应他的欢愉。
    殷璧越还沉浸在方才的剑意中,那是一种近乎直觉的玄妙。
    眼前的景色便须臾间陡然一变。
    换成了一方栽满槐树的庭院。
    时节明明不过仲春,这里却已槐花满枝,空气中浮动着甘甜的清香。
    槐树下站着一个人,整座学府的主人。
    在见到掌院先生之前,殷璧越无数次想过这会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好奇,那站在世间至高处的几人,该是怎样的模样,有怎样的威势。
    但没有一种猜想,满足眼下的情况。
    他原先以为先生必是一仙风道骨的垂垂老者,却想不到眼前人是中年儒士模样。
    那人就立在树下,有些疲懒的抄着手,像个高门大户里的富贵闲人。
    就连最为端正不过的峨冠博带,穿在他身上,也显出三分散漫气。
    没有掌门外露的威势,也没君煜不可逼视的剑意,甚至连柳欺霜身上武者的锐气都没有。
    但殷璧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他对神魂强弱有种敏锐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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