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有人出言附和,“是啊,曲师侄,话可不能乱说,你说褚师侄害了你爹娘,可有什么证据?”
    “曲圣人与柳宗主离世,我们都很难过……但眼下的濂涧宗,还得靠褚师侄做主。”
    “胡言乱语,扰乱民心,你安得什么心?!”
    说话的是几位辈分很高的长老,他们境界远高于褚浣,此时却站在褚浣身后,大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殿中其余弟子神色各异,有人信服,有人心生质疑,一时间没人说话。
    平日里宗内事务有褚浣和陈逸打理,比起一面难见的宗主和圣人,这二人在众弟子中威望甚高。现在陈逸不在,如今的局面,完全是褚浣的一言堂。
    曲堆烟不明白。
    不明白褚浣在自己出生前就拜入师门,爹娘一向视他为己出,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来。下毒与暗算,种种阴险手段,如果不是爹信任他,再精妙的陷阱,又怎能瞒过亚圣?
    不明白那几位长老,昨天还亲切和蔼,今日就能疾言厉色的说谎。
    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她虽天资卓绝,心思灵慧,但终究还是个小姑娘。一个始终在父母羽翼庇护下的小姑娘。
    人心难测,欲壑难填,背叛的筹码重逾恩义,这些又哪里是她能懂的?
    曲堆烟握紧了手中剑,骨节泛白。满腔的悲痛愤怒,近乎绝望,但她直直看着褚浣的眼睛。看着曾经熟悉,如今无比可怕的师兄,分毫不退后一步。
    “天理循环,日月昭昭,你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褚浣没有再争辩,只是轻轻的说,“但是谁信呢?”
    没有人说话。
    大殿静的可怕。
    所以当声音响起时,就格外清晰,仿佛整个濂涧都能听到一般。
    “我信。我信师姐。”
    人群自行分开,陈逸走近殿门。
    所过之处,浓重的血腥气四散。他袖袍残破,发冠不正,风尘仆仆,看着好不狼狈。
    但眸光清亮而坚定,可见一路上的伏击刺杀,没能削弱他的半分精神。
    曲堆烟在这一刻,忽然就生出落泪的冲动。
    褚浣脸色微变,他知道从西陆到濂涧一路的部署,但陈逸还是回来了。
    这是个变数。
    *********
    东陆。无垠雪原。
    这里是没有寒暑春秋的,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的惨白光景。铅灰色的天空上,泼泼洒洒的大雪落下来,转瞬就能淹没人影。
    但今天的雪原格外刺眼。
    一行黑袍人在风雪中穿行,身形飘忽,瞬息之间,便行十余丈。
    为首者突然停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雪峰。以他的境界,自然能看见上面的阵法与殿宇宫阁。
    有人无声无息的跪在他脚边,
    “宫主,我们去通天雪峰?”
    为首者摇头,“不。”
    他真的很喜欢金宫的王座。那是百万年前魔尊留下的,玉展眉如何配的上?
    但他也真的在赶时间。
    以至于路过近在咫尺的渴望,都无暇顾及。
    他要往陨星渊去。先一步与深渊之下的魔物签订契约。
    若大事可成,何止复兴魔宫,天下也唾手可得。
    但他没有想到,当他渡过珉江,来到深渊之侧时,那里已有人等候多时。
    *********
    “玉展眉到了西陆。”
    “濂涧分裂为南北两派。”
    “‘寒天’,‘西水’两宫,接到我们放出的消息,往陨星渊去,全死在了深渊。”
    “北陆将在下月初三起事,已安排好了。”
    “……”
    横断山崖,绝壁横松上斜坐着的黑袍人,陆续接到各处传来的消息。有些他会告诉余世,有些不会。
    濂涧宗褚浣的背叛与北陆贤王谋反,是他背后推动的,玉展眉是他引去西陆的,陨星渊的魔物契约是他编造的。苍生为子,全在局中。
    虽然也有很多事,不在他意料之中。
    比如掌院先生没有按他的算计往北陆去,也没往濂涧去。
    比如青麓剑派那些后辈们比他想象中有出息,曲江的另一个弟子也没死。
    再比如那两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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