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一路会有很多人来杀我们。”
    “我想也是。即使杀不死我们,也要最大程度消耗我们。”
    ‘天罗九转’足以让容濯感到威胁。他们没时间遮掩行踪,不出意外,很快会有消息传去东陆。
    殷璧越想,既然如此,那就像很多年前,师父和先生走出东陆那样。杀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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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濂涧多山泉飞瀑。夏日水声轰鸣,如万马奔腾。冬日里冰缩寒流,川凝冻霭,一眼望去,尽是雾凇沆砀,晶莹剔透,如琼堆碎玉。
    濂涧宗的弟子们却是无心赏玩奇景的。
    他们聚在正殿门外,紫色长衫被寒风吹起,如一片波涛浮动的海洋。近乎压抑的沉默中,等待着大殿里的决定,宗门的未来。
    “我宗前月频遭劫难,前宗主与曲老祖仙逝,宗内分裂。此时迎战,殊为不智啊。”
    “我宗还有两艘云霄飞舟,四万六千储备晶石,飞舟可容七百余人,日行六千里,一夜便渡过浮空海,抵达沧涯山。或者往北去,北陆十万精锐铁骑,战力卓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宗主……”
    殿上立着四位老者,纷纷出言相劝,劝高阶首座的那位少女,尽快决断。
    褚浣的背叛,导致宗门内乱,如果陈逸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怕境况会更糟。即使如此,褚浣离开濂涧,投靠抱朴宗时,也带走了一笔丰厚的资源,愿意追随他的长老及弟子共百余位。
    如今的濂涧宗,硕果仅存的四位长老年事已高。都不主张独自迎战魔修,而是建议举宗迁移,与其他势力联合。
    他们以为曲堆烟也是这样想的。
    天赋再卓绝,成长再迅速,也是一个小姑娘。强撑着平定内乱怕是已耗尽全部心力,怎么有胆子去对抗外患呢?
    出乎意料的,曲堆烟开口了,
    “我们可以走,可是山下受我濂涧庇护的六城十四镇怎么办?十八万户百姓怎么办?正往濂涧赶来的千百流民又怎么办?”
    她站起身,巡视殿中,目光似有无形的威压,“他们走的了么?”
    先前说话的那位长老顿觉汗颜,颤颤巍巍的问道,
    “那宗主意欲如何?”
    曲堆烟肃容道,“自然是当战则战!”
    半响沉默,无人应声。
    直到另一位长老站出来,行了个半礼,“宗主少年意气,令人敬佩。只是我宗护山阵法的核心杀阵,需以‘揽月’剑意压阵,如今曲老祖仙逝,谁的剑意能压阵?还请宗主三思而后行。”
    曲堆烟不说话。
    几位长老心下稍安,隐隐露出满意的神色。
    下一刻,不待再开口,便齐齐连退三尺!毫不犹豫,真元催发到极致,尽数凝成壁垒。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退,只是出于修行者对危险的直觉。事实证明,这种直觉是对的。
    狠厉的刀意冲天而起,笼罩整个大殿。
    刀未落,没有烟尘,没有轰鸣。只有脚下地砖微微颤动,识海深处泛起波澜。
    出刀的人面色平静温和,语气波澜不惊,淡淡说道,
    “我能压阵。”
    他太普通,平日里站在曲堆烟身后,很容易被忽视。但他一旦出刀,谁也不能忽视他。
    他是最得曲江真传的弟子。
    折花会上,陈逸以霜岚刀使出‘揽月’剑意,被殷璧越以剑圣自创的‘小重山’剑诀所破。但他在那一战中有所领悟,心境突破桎梏,刀意更进一步。
    其后经历褚浣和十二宫布局的千里追杀,多次置于死地而后生,修为突飞猛进,正大光明的刀意中更多一份狠厉。
    濂涧内乱时,天下每个人都知道陈逸很强。却因为年纪辈分,难免犹存轻视之心。
    直到这一刻,殿中四位长老才清晰的认识到,这个年轻后辈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
    大殿里一片静默。
    曲堆烟走出了殿门。冷风扑面,寒意彻骨。
    她看着高阶下的众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青涩或成熟,沉稳或惶惑。
    这是她的同门,他们都在等她的决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穿过风声。
    “若从‘末法时代’算起,我濂涧开宗立派十万年,伊始式微,屡遇强敌危机,然百折不挠。千年前曲江前辈一剑退敌三千里,令我濂涧声威大震,屹立中陆无人敢犯。”
    “宗门道训没有避而不战的道理,祖宗先辈也没有临阵脱逃的前例。”
    她拔出腰畔长剑,剑啸破风,刺目的光辉喷破而出!
    如旭日东升,锋芒不可逼视。
    少女的声音冷硬而坚定,“即使我爹不在了,我也不会堕了这把剑的威名!”
    “濂涧弟子,值此家园不存,生死危亡之际,你们可愿随我一战?!”
    “我等愿意!”
    “誓死追随宗主!”
    山呼如雷鸣,大殿檐上、远处林间的冰挂被震碎。濂涧山好似下了一场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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