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一般人,若是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让拿别人抵账,即便不是远遁八百里,永不相见。
    那见着面了,也得低头走,绕道行。
    史大器不一样,他很坦然。
    一个人若是做了大大的亏心事,却还能坦然自若的面对苦主,不仅夸夸其谈,且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那这样的人,只要运气不太差,都可以混的很好。
    此时的酒肆老板,对封林晩倒是已经十分敬重。
    毕竟托封林晩的福,他不仅挣了钱,还保住了酒。无本买卖,却做的名正言顺。
    此时见封林晩和史大器又凑在一起,便端了几十碗水上来,脸上笑开了花道:“两位好汉!敞开了喝,我请···我请!”
    这也是个猪油蒙了心的,还真把清水当酒卖了。
    现在还拿这不值钱的白水当人情卖。
    史大器也不恼,干脆也把这清水当酒喝,两三碗下肚子,小腹眼看着都鼓了起来。
    “原来如此,兄弟好计策。这酒下肚子,是暖心暖胃,越喝越有精神。这凉水下肚,全身都是凉的,看着不遭罪,其实喝多了最是难受不过。若是牛饮大汉,给他十碗酒,未必心虚,可若是给他十碗凉水,当真可是要了命了。”史大器小声对封林晩说道。
    说完了,又斜眼看了那小气的酒肆老板一眼,然后说道:“只是这么好的法子,给了这抠门的老板,实在是可惜了。”
    封林晩倒掉碗里的白水,将自己酿制的果酒,倒了一些在史大器的碗中。
    史大器嗅着酒香味,眼头一亮,也不追究为什么这酒,昨晚封林晩没有拿出来。
    而是直接端起酒碗,豪迈的一干二净,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酒气。
    “好酒!果真好酒。”
    “这法子只是一时之计,难以长久,且不说旁人容易模仿。便是那些上当受骗的人,转过身来,也能明白透彻,即便是不砸了这小小的酒肆,也会想法子整治老板一番。再过不久,这小酒肆的生意,只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封林晩同样小声在史大器的耳边说道。
    然后用莫名的口吻道:“倘若这老板以礼待我,此时给我们上的是好酒好菜,我倒是可以告诉他解决之法。不过,他有心哄我,全然将我视作傻子,那也只能坐视不理了。”
    史大器闻言,手中的酒碗突然放下。
    猛然当着许多人的面,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拜倒在封林晩的面前:“做兄弟的对不住,家有老母亲需要照料,一时猪油蒙了心,侥幸醒悟及时,未曾酿下大错。今儿兄弟你若是不原谅我,哥哥我便跪着不起来了。”
    话说的诚恳,道歉更显得真挚。
    但是处处显得自己为难,且依旧把自己摆在一个相对高的位置。
    就像有些人逃跑都逃跑的那么有型。
    史大器这是下跪都跪的那么有气势。
    封林晩嘴角一瞬间闪过一丝讥讽,却迅速转身将史大器搀扶起来:“来!这是作甚,你我兄弟一般,这么客气,可就不好了。”
    “那物若非师父所留,便是给了你又何妨?”
    两人又是一番说辞。
    在史大器的刻意结交下,仿佛相互之间的关系更好了。
    待到史大器将封林晩引入他家中,又唤来几个相熟的兄弟,大家一起推杯换盏,只吃的满屋子杯盘狼藉。
    忽有一人,便突然一拍桌子道:“此时中原之地,糜烂不堪,天下英雄,皆在反溱。在座各位,都是英雄豪杰,只是苦于困于荒野之地,缺了资粮,否则何愁不能成一番事业?”
    另有数人,纷纷而起,满脸皆是一幅壮志难酬的悲愤。
    以封林晩的灵眼看去,这些人的气运都很差,简单说就是龙套···并不受天道眷顾。
    若是强行扭在一起举事,只怕走不出多少步,就全都掉了脑袋,丢了性命。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
    除了逆天而行,顺天而修的修行者。
    对于普通人而言,命数就是最大的限制。有些人辛苦学习,勤勤恳恳,各种技能也都点的很满,就是碰不到好机会,得不到重视,或者遇到的同行、上司过于阴毒、寡恩,总是碰壁,年近而立,依旧一事无成。
    而有些人懒惰不堪,糊涂愚蠢,却偏偏处处撞好运,事事遇顺心,不仅渐得家财万贯,更有如花美眷,儿女双全。
    这就是命。
    那些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后还不死,甚至混出头的···他们本身就是命运的宠儿。
    收回心神,封林晩并没有想用任何手段,来更改眼前这些人的命数。
    而是出言说道:“所谓万事开头难,诸位若是有心天下,不妨先在此结下兄弟契约,尊一人为长,集众人之力行事,然后再徐徐图之。且先开始,然后才有其它。”
    此言一出,却整个场面,短暂的安静下来
    所谓酒后牢骚,大抵如此。
    大家说说场面话,吹吹牛皮,倒是无妨。
    至于真的执行···大抵是都没有这个勇气的。
    像刘邦那种,地痞无赖结交的酒肉朋友,便都是英雄好汉,那可实在是太难得了。
    那是天命之子的模板。
    很显然···史大器,他不是!
    史大器表情有些僵硬。
    他是个有抱负,有想法的。
    之前那人所言,其实为他暗中引导。
    只是这话,封林晩戳破之后,得到的回应,却着实令他大为失望。
    “其实依我看来,这溱国怕是撑不住了,迟早得亡。就是不知,这新做主的会是谁,大家都是一无所有的贱民,除了一条随时可能被牺牲的烂命,也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既然如此,何不做出点名堂来,将来中原之地,无论是谁当家做主,咱们都去投靠他。到那时大家也都封妻荫子,开辟家族,岂不美哉?”讲话不能全是假大空,得让人见着好处。
    现在封林晩虽然还是在画大饼,但是话题没有飘到天上去,而是落到了看起来比较实在的地方。
    “诸位,要想富贵荣华,就得付出代价。难道大家都甘心,几十年后依旧如此潦倒?或是说···根本活不到几十年后,不知何时,就被什么路过的贵人,给随便砍了?”封林晩的话,形成了强烈的前后反差对比。
    其中一人一拍桌子,乘着酒劲,便大声道:“那你说怎么干?我们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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