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笙白有些庆幸她遇见了自己,他心中感慨万千,竟一时不知,究竟是他救了丁清,还是丁清救了他。
    在山洞里的那些天,丁清拥抱浑身长满羽毛的周笙白,亲吻他,回应他的喜欢。周笙白便起了将她带回窥天山,就和她两个人待在那儿,哪儿也不去,一辈子都不出来的想法。
    他想把她藏起来。
    他想保护她。
    凡是威胁她的,伤害她的,他都不会留下。
    “老大……”丁清颇为不解风情道:“随便抱抱就好了吧?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追我,那些捉鬼的应当很快便能发现我在这里了。”
    周笙白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气恼,白心疼她了。可又想,大约便是她这股没心没肺,百折不挠的性子,才能支撑她走到自己面前。
    他摸了摸丁清的后脑:“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
    丁清自然信任他的能力,只是她尚有自己的计划:“我倒是不担心他们带走我,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事要做,此事还得麻烦老大出面。”
    “你说。”
    丁清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发现赵煊的性格古怪,他在背叛我之前,纯然就是个温润公子,可却能变得暴戾阴狠,转而又做出款款深情的模样。”
    回想起过往,丁清依旧觉得不适:“当时我被永夜之主带回去,并未细想,可今日我在城主府外附身了一片魂魄碎片在他身上,又立刻被他发觉,便也猜到了原因了。”
    “他不是一个人。”周笙白道。
    丁清震惊抬头,眼神中有些意外惊喜,问道:“你是在骂人,还是真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如你所说,这世上会附身的鬼并不止你一个。”周笙白捏了捏她的脸:“凡世间贵胄人士,十有八九身上都附有鬼魂。那些鬼如你一般,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们附身为人,是为了借他人的身体生存,而把身体借给他们的人,则是为了他们的过人能力。”
    “正是如此!”丁清连连点头:“我从城主府逃出那日,骗了赵煊弄断双腿,照理来说他不应该能站起来,除非有另外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操纵他的身躯。”
    只是力量也有用尽之时,丁清受尽折磨,也不能在双腿腿筋明显挑断时站太长时间,那个鬼魂却可以让赵煊一路追到城主府后门,直至抛出一剑后才丧力停下。
    那时丁澈的死对丁清打击很大,她的脑海中只要提起赵煊,不是恶心就是恨意,根本没有细想这些奇怪的地方,现如今想清楚,也就明白如何报复对方了。
    “老大,你能不能给周堂主去封信?”丁清道:“我想让她在参加完孔老头的寿宴后,来鄞都城。最好带上孔御,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搅事的好手。”
    此刻丁清对他的要求,周笙白无不答应的。
    丁清见他答应心中高兴,随后又有些懊恼道:“还得回鄞都城找个驿站。”
    “不必这么麻烦。”周笙白道。
    他与周椿之间很少书信来往,以前周笙白也不会刻意去找周椿,丁清曾说过每次只要周椿出事了,他都会出现救人,大部分是因为巧合。
    不过他的确有可以联系到周椿的方式。
    周笙白牵起丁清的手,摸到她手心里的冷汗,知晓她一路过来恐怕心慌得很,于是牵手的力气稍紧了些。
    离开天池,湖边上还有许多冒出水面的宝石于阳光下熠熠生辉。几道缤纷的彩光折射上周笙白的衣袂,丁清的眼没往发光的地方看去,却是落在了他袖摆的银雀上。
    天池旁有几排柳树,初春抽芽,树下有一丛韧性十足的蒲草,这几日天气转暖后,柔嫩的蒲草芯长了些出来,被枯黄的老叶包裹其中。
    周笙白从中抽出一片蒲草叶来,那叶子如刀似剑,嫩得只需双指一掐便能出水,仅有两指长,一指宽。
    他将蒲草叶朝空中扔去,单手比了个结印后,叶子自行折成了一只绿草蝴蝶,扑扇着翅膀朝远方飞去。
    丁清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她问。
    周笙白道:“化形咒与传信符。”
    丁清知道,符咒本为一体,中堂在最古老的时候这些都会,南堂也是后来中堂的分支过去,渐渐将符咒分开,自成一派的。
    那些可以追述上千年之前的事,现下纠不出什么意义。
    厉害的捉鬼能士,的确可以以纸、以瓦、以石做符,花叶也是其中一种。
    周椿可以凭空画符,周笙白会用叶子做符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对咒术也颇有研究,之前在风萧坳的安魂咒便是如此。
    那些如今逐渐不会被人提起用上的古老秘术,周笙白会的不少。
    “老大好厉害!”丁清不吝夸奖,望向周笙白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就在他们方才离开的天池边上,有几个蒙面的捉鬼行家出现,这些人是被赵煊养在赵家的,现下派出,满城搜索丁清的下落。
    赵煊几年前双腿残废不能行走,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若非必要,他很少出门。
    昨日会在街上与丁清擦肩而过,也是因为刚结束孔家那边的寿宴,提前回来了。
    孔老爷子的寿宴于三日前举办,当天晚上结束宴会,孔堂主留下赵煊与他谈起自家女儿的婚事。
    孔家长女孔鸢自幼在东堂习医,赵煊因腿伤问题,没少她联系。
    温柔的赵煊很快便让孔鸢坠入爱河,满心满眼只有他一个,甚至以为他治腿的恩情,央求来了一枚黑玉章,几次三番向家里提起赵煊。
    赵家剑法独特,孔堂主曾经也很赏识赵煊,他虽意外残疾,可威名犹在,两家联姻对彼此都好。
    赵煊却婉拒了对方,次日一早便出发离开了孔家,只留下带去的昂贵礼物。
    赵煊提前走,其余人还得在孔家将客坐满为止。
    寿宴上,中堂明摆着与东堂不对付,就在寿宴的前两天,周椿与东堂的上官堂主动起了手,双方符阵你来我往,看热闹的人堵了两条街。
    上官晴瑛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只能去找孔家人出面。
    周椿的符化成了刀,割断了上官堂主的一截胡子,她指尖攥着几根白毛,眼神冰冷道:“看在孔老堂主的份上,这笔账先记下,但上官堂主你且听好了,因你言而无信,日后周家与上官家,再不必往来。”
    往上追溯三代,上官家与周家可以称之为五堂中最友好亲近的了,若非如此,上官晴瑛幼时也不会住在周家几个月。
    此话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绝无回旋余地。
    上官堂主被一个晚辈割胡子拂面子,指着周椿的鼻子怒骂道:“小丫头无礼!”
    周椿懒得与其废话,转身便离开。
    上官晴瑛跟了上去,她知道家中族老是为了给周笙白治病才聚在一起的,只是不知说好的治病,怎会演变成刀剑相向的地步。
    不论她说多少话,周椿都没搭理,上官晴瑛一路将周椿送回了周家所住的客栈,周椿才开口道:“你回去吧。”
    “阿椿,你把话说得那么决绝,难道以后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了吗?”上官晴瑛已经担心得满眼是泪了。
    周椿却比她先一步哭出来,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因祖上与上官家亲近,两方往来密切,所以她信任上官家是真心实意要帮她的。
    可到头来,她却眼见着自己的舅舅在众人面前抬袖遮脸,踉跄着双足化成了鹰爪,狼狈破窗而去。
    这都是因为她,都怪她!
    周笙白说得没错,她太蠢了。
    “晴瑛,你回去吧……”
    周椿关上了房门,上官晴瑛在她门前喊了两声阿椿,没人回应后只能垂眸擦了眼泪,恹恹地往回走。
    两日后孔老爷子的寿诞上,众人献礼,为了面子,谁都没当众提起中堂与东堂的事,但私下闲聊的不少。
    周椿近日总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她硬撑着在孔家住了三日,第四日便准备辞行了。
    周椿早起还未动身向孔堂主作别,便在窗棂上看见了一只绿叶蝴蝶,那蝴蝶编得精巧,甚至在她开门后扑过来,她伸手接住。
    绿叶蝴蝶在碰到周椿掌心的那一刻化成了一片普普通通的蒲草叶,突然腾起的雾气上,显现了几行字迹。
    等雾气散去,字也没了。
    周椿心下微沉,她知道是谁给她传信。
    舅舅没事了。
    他去了鄞都城,还要她带上孔御一同前往,也不知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说:
    周·美男落泪·笙白:抱抱我宝贝!
    第57章 [vip]
    自周笙白离开周家后, 主动联系周椿的次数屈指可数,周椿将那片蒲草叶折断扔在了墙角,动身叫中堂的人收拾好, 随她辞行。
    她在辞行时提了一句黎袁峰与孔御交好,希望能在临行前与孔御说上话。
    这几日孔老爷子寿辰,孔堂主为避免生事,除了第一日让孔御给祖父磕头,其余时间当真把他关起来了。
    孔御本就拜了北堂的宣符长老为师, 平日里却不好学, 甚至不如中堂拜设阵长老为师的黎袁峰画符好,他若能和中堂弟子结交, 多学些本事也是好事。
    现下热闹逐渐散去,孔堂主便答应让黎袁峰和孔御碰面。
    黎袁峰被拉去孔御院中时, 孔御靠在长椅上翘着腿问他:“你找我有何事?”
    黎袁峰抓了抓后脑:“我找你没事,就是堂主让我在你这儿待满一刻钟再走, 顺便问你一句, 我们要去鄞都城, 听说那里好玩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孔御皱眉:“鄞都城有何好玩的?”
    黎袁峰摇头摊手, 他不知道。
    一刻钟后黎袁峰走了,孔御却是个闲不住的。
    周椿莫名其妙提了一句鄞都城, 又不把话说全,使得后来孔御满脑子都在想这没头没脑的半句话到底算什么,好奇地抓心挠肺。
    孔家的大门从来拦不住孔少爷,孔御这一身本领全学在了出逃上了, 中堂的人前脚刚离开沧海城, 后脚孔御便偷骑了一匹马匆匆跟上。
    周椿的队伍走得很慢, 像是刻意在等他,孔御追上人后便将面纱摘去,外衣随地一扔。
    黎袁峰瞧他珠光宝气一身女子装扮,头上发饰叮铃当啷的恐怕路上掉了不少,惊得张大嘴吧,一时忘了出气。
    “周堂主。”孔御笑吟吟地望向马上的周椿,见女子一袭红衣英姿飒爽,骑马时肩背挺拔,比他还像个男人。
    周椿瞥了一眼孔御眼上的胭脂,笑出了声:“孔少侠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孔御满不在意地用袖角擦去脸上的颜色,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周椿:“我们去鄞都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到了你便知晓了。”周椿卖个关子。
    孔御哎哟:“周堂主真不够意思,我都追上来了你还不说,若不告诉我,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那正好。”周椿收回了打趣的眼神,目光落在前往鄞都城的路上,神情有些放空道:“我正准备连夜赶路。”
    孔御:“……”
    周笙白的传信符上写了速往,周椿也不知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带着众人赶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次日午间到达鄞都城。
    无需她去找周笙白,周笙白自会来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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