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瞥了一眼那话多的嬷嬷,不说话。
    那老妇以为她是默许了,又见她模样还算周正,心里越发鄙夷:“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虽然长的还是不错,眼睛也挺好看,但要我说啊,你和我们白四小姐可是差远了。”
    差远了又怎么样,不还是给她那贴身丫鬟撬了墙角?
    “我和你说啊你可别学那红柳啊,不好好伺候小姐,往后有的是你受的。”
    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那嬷嬷见她始终不答话,于是冷哼一声便出去了,末了还不忘重重合上了门。
    到底是活了几辈子,李姒初被这般辱骂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学着初六的模样将药材翻出来,开始煎药。
    久病成医,她就算是一个大家小姐,这一天天看他们给自己煎药的,看多了也就会了。想着又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柴,让它烧的更旺了些。
    “这怎么有个人?”木门被再次打开,进来的却不是方才的那个丫鬟,李姒初瞧着他的脸愣了一瞬,猛然反应了过来,赶紧行了个礼:
    “许管事。”
    “新来的?从前没见过你。”男人凤眼下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看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想避开下一瞬却被捏住了下巴,迫使她看向他,“脸普通了些,但这双眼睛还不错,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她使劲扭了一下脸,没扭掉,如今人在屋檐下又不好暴露身份,只好忍着恶心答话:“奴婢小苏。”
    “小苏?”他勾唇笑了一下,松开了李姒初的下巴。
    她堆着假笑后退了两步,默默在心里呕吐了一下。
    “......要不是为了做任务怕打草惊蛇,看老娘不把你那玩意儿捏爆.....”
    “你小声嘀咕什么?”
    “没有。”见咸猪手又要伸过来,她虚伪一笑,巧妙避开了身。
    “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准备一下,我今晚要留在这里。”他想了想,又道,“哦对,做两份待会儿送到我房里。”
    呵,你一个小小的账房管事好大的派头啊,真当自己是白家四姑爷了。
    但一想到那家伙的在猪笼里求饶的惨状,她心情又稍微好了点。
    “是,许管事。”
    “懂事。”他伸手想摸摸李姒初的头,却摸了个空,他看着一脸警惕的李姒初倒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几枚铜子放在了桌上,“赏你的。”
    “......谢许管事。”
    好不容易把那瘟神哄走了,李姒初赶紧从炭火从炉子里夹了块炭丢在地上,然后提着裙子从上面跨了过去。
    跨了两次舒心了,才把木炭夹了回去。
    “和死人说话,真是晦气。”
    ***
    白家这间外宅人真是少,这许三郎和多事的小丫鬟走掉之后就没人了,其他的人都不太管她,她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在房中打发时间,顺便尝了尝给小初煮的红糖桂圆生姜茶。
    嗯,味道还不错,喝起来热乎乎的,希望小初不要不给面子,看在她千里迢迢给她送药的份上,好歹喝上一口。
    李姒初砸了砸嘴,慢悠悠站了起来,往外头看去。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她换上夜行服行走在屋顶上方,看着门口吵吵嚷嚷的两个人。
    她看见那老管家将他们当成了白家大哥和大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喊了声长公主,她还看见白季梓嬉皮笑脸的同那家伙扯皮,以及小李端着一副大人架子,学着她那二姊有模有样的道:
    “不必如此多礼,带我们进去吧。”
    她从前是被阿姊和爹爹教导着大家闺秀应当端着架子,于是不管是在谁面前都掰着这一副臭屁样,这话自己说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但当真正让她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的时候,脚趾还是忍不住抓起了地。
    “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我自己这个样这么可笑呢?那帮家伙居然还帮我说话,挺给面子啊。”
    李姒初在树上小声嘀咕了几句,说完才意识到不好,但树下门外的两个人兴许是吵架吵的太过投入全然没注意到树上还有个人,于是她长舒了一口气,又仰躺到了树上。
    她不会什么武功,那个江湖人师父没教他什么拳脚功夫,主要是她也学不会,就学了点简单的点穴功夫或者轻功之类的,主要是为了方便跑路,现在他们若是发现了她,她这一时半会儿就只能认栽了。
    【宿主,有一则信息。】
    “什么?”
    脑海中电子音嗡了一下,一则信息弹窗马上出现在了脑海之中,她无奈地打开了那封信,然后看到了里头的话。
    【温馨提示,您兑换的道具易容时限即将到期,请宿主注意查收。】
    ......她奶奶个腿!兑换的时候也没说保质期那么短啊!
    现在就是逼着她要赶紧结束任务,慢慢一步步骗是来不及了,小初虽然只有十三岁却不是个傻子,而且她体感自己这四年来智商也没有得到有效的提高,自己骗自己.....菜鸡互啄就不说了,失败率还高。
    看来只能靠偷了,并且还是要抓紧在她易容术失效之前,不然到时候让小初看到了大初,时空崩溃系统错乱了怎么办。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默默将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大门吱呀一声响,随着门外声音的消失,这两人应当是回屋去了。
    她轻手轻脚地跳下树,贴着墙根在屋檐上行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突然,一身劲风刮过,几枚石子贴着她飞过,且处处要人大穴,还好她躲闪及时,不然早已从屋檐上摔了下来。
    她脚步轻轻一点躲到了暗处,接着便听到树下有人交谈的声音。
    “少爷,你在看什么?”
    “你没看见?”白季梓把玩着手中的石子,幽幽看向管家,嗤笑一声,“上面飞了个黑乎乎的人呢,你没看见啊。”
    “少爷,您这看错了,我们这儿那有人。”
    “没有?”白季梓瞪圆了眼睛,手中的石子上上下下的更快了,“你不会同我说,这是一只猫吧。”
    “这,这。”少爷头一天入住便遇上了贼人,任谁都愿意承认,那管家支支吾吾了几声都说不出个准话,白季梓也心烦了,将手上的石子往那处就这么随意一丢,转身离开了。
    李姒初看着贴着自己飞过的石子,摸了摸脸上被刀风划出的疤痕,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还贼人,等我回去,有的你好看的。
    她顺着记忆挨个厢房挨个厢房的摸索,终于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那一间。
    屋中灯火闪烁,少女娇滴滴的哭声从里头传来,带着一点让人心碎的软。接着便是老嬷嬷安抚的声音,还有糖纸在夜幕中撕碎翻滚的声音。
    “嬷嬷,你不要这样帮我,我好没用,我居然会被这种东西吓哭,我真的好没用呜呜呜.....”
    你也知道自己没用啊,就这点也能被吓哭,丢死人了。
    “但是我好疼,我流了好多血,我好难受.....”
    叫你去泡冷水,现在知道错了吧。
    “嬷嬷,你出去吧,我还想歇会儿。”
    对于直面自己黑历史的这件事情,李姒初虽然觉得十分别扭,但也不得不承受着。她听着屋中小初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最后没有了,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中陈设是她熟悉的,灯火轻轻摇曳着,床上的小姑娘似乎是哭累了,就连梦中也在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没忍住走上前去,替她擦了擦眼泪。
    小哭包,干啥啥不行撒娇第一名,真恨不得吊起来打一顿。
    小初皱了皱眉,在梦中哼唧了一下,似乎要醒了,但很快又睡过去了。
    她将手抽回来,开始凭着记忆在她的衣服堆里头翻找。
    她以前是喜欢把玉佩挂在腰上的,且去哪儿都带着,现在怎会不见了呢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难不成她把那东西送给别人了吗?不可能,她平日里爱惜这东西爱惜的像宝贝似的,怎么就不见了.....
    等等,她不会送给白季梓那蠢货了吧。
    “唔.....你......”床上的小姑娘似乎被她吵醒了,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猛地抓住了玉佩,这才意识到现在露水重她身上沾了不少雨水,这一下子就把小姑娘吵醒了,李姒初赶紧坐了起来,尝试去点她的睡穴。
    然而睡穴没点到,门房却被某个冒冒失失的家伙踹了一脚,伴随而来的还有他那句欠揍至极的质问:
    “喂!我知道你躲在里面!”
    小初被这么一闹也全清醒了,揉揉眼睛呆呆地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人:“你是......”
    李姒初瞥了门外那个要死要活的混账一眼,咬牙放下手中的衣裙,转头对刚醒的小初笑了一下。
    “是你!”小初猛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向床外爬去,想要喊人进来帮忙。
    然而这一切在十七岁的李姒初面前就是徒劳,她轻松将小初拉回了床上,轻车熟路地点了她的哑穴,又将被子一扯,把她整个人滚到被褥中去了。
    “初初啊。”她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有一股古怪的滋味在翻涌着,想要扑上去抱抱她,摸摸她的头。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还恶趣味地在她的耳垂处捏了一下。
    “初初啊,下次来月事的时候记着别洗凉水了,以后有的你疼的。”
    门外小混账踹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也没再多留连,只拍了拍李姒初的脸便准备要离去,那知她才刚刚起身,手腕却被小初扯住了,手腕上悬挂的相思子滚落下来,跌在柔软的床褥上。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下一瞬木门便发出了巨大一声响,紧接着一根木棍向她挥舞过来,她向左轻轻一让,这才堪堪避过。
    她手上功夫不行,身法却不错,对付白季梓这样的小鬼头也够用了。只见她一推一打,便将他带出了房去末了还提点了一句:“唉,你这样可不对啊,姑娘家的房间岂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啰嗦!”
    少年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何时被这样奚落过,当即便动了火气,举起木棍一下一下地冲她招呼来。他彼时武功学的还不算好,动作也是乱舞章法,但胜在力气大,不多时便占了上风。但李姒初也全然没有被压制住的紧张,而是在棍棒中穿梭着,是不是将手中偷到的玉佩在他面前晃一下,就当是炫耀。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亦陪他练过武。
    白季梓气的快要吐血,手上的棍法也越来越快,她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了,也不打算同他再玩了,赶紧找了个空隙向外逃去,两个人一追一赶,很快就到了外宅数十里外的地方。
    “你,你有种别跑。”白季梓气喘吁吁地抓着棍子,“堂堂正正坐下来同我打一架,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你!”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这什么古怪的质问,她也没做什么吧,莫非是这小子把她认成别人了?
    她疑惑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白季梓显然是被她眼尾的红给惊艳了一下,赶紧低下头:“我已经照做了!我没有将那件事情说出去!为什么你还要来纠缠我们!”
    然而话音才落,肩膀却突然一疼,接着他发现手臂一阵酸软动不了了,只能整个人僵在原地,举着一根木棍。
    “小白很在意嘛。”
    迎上少年像是要把她吞进去的目光,李姒初重拾欺负未婚夫的快乐,上手捏了捏他的脸。
    嗯,不愧是年轻了四岁啊,就连手感都好上了很多,回去之后她要找机会再捏一下,两边对比对比哪个手感比较好。
    脑海中电子音响起,手中的玉佩开始发热发烫,她炸了眨眼,突然明白现在是系统要她回去交差的意思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好龙阳,就算你强迫我,我也不会屈服的!”
    手上的玉佩越发灼热,她将其塞进了怀中,然后走到满脸写着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的少年面前,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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