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手盖上盖子,漫不经心道:
    “说罢。”
    至于说什么,夏贵人心知肚明。
    她斟酌了语句,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述出来。
    等夏贵人走出雅安宫时,天色已然不算早。
    温宓浑身无力的倒在软榻上,似是还没有从刚刚得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若是真如夏贵人所说,那她就不会再妄想着太后能改变对她的看法了。
    或许,她甚至可以理解太后的做法。
    但理解归理解,落在她身上,也不是不难受的。
    许是丝雨从未见过温宓这般沉默,她存了转移温宓注意力的心思说:
    “娘娘,奴婢去夏贵人那里时,瞧见夏贵人穿着很是朴素,那衣裳的料子还是去年时兴的呢。”
    温宓闻言,诧异的抬头。
    身为嫔妃,夏贵人虽不受宠,但好歹大小也是个主子,日常份例却是不该被克扣的。
    她问:“皇后娘娘不曾说过什么?”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皇后娘娘在管。
    丝雨摇头:
    “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可没这么多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这段时间后宫的事物纷杂,一些不得宠的主子们,自然就会被忽视。”
    况且,夏贵人又不是个事儿多的,也不曾闹出什么来。
    如此一来,宫人见夏贵人好欺负,可不就愈发蹬鼻子上脸了。
    宫里拜高踩低,已然是常态了。
    温宓沉了眸色,轻抚着手腕上的镯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丝雨:
    “本宫记得,年后皇上赏了本宫不少的锦缎,你去挑一些适合夏贵人的送去。”
    再怎么说,夏贵人也是她的人,她若是被人欺负,丢的也是她的面子。
    ——
    消息传进永福宫,德妃原还带着笑的面容瞬间阴沉。
    她冷哼一声:
    “本宫怎么说今儿个邀请她来坐坐,她却不来,原来是早就有自己的心思了。”
    花影低着头,对德妃的想法有一点看不懂。
    温妃娘娘有自己的心思不是很正常么?
    且温妃娘娘本就深受圣宠,娘娘又哪儿来的底气让温妃娘娘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呢?
    许是花影过于安静,德妃一个眼神扫过去,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她冷喝:
    “蠢货。”
    她还不至于自视甚高到如此地步,想着能让温妃对她马首是瞻。
    德妃原本只是想着两人连手,她有家世,温妃有宠爱,可以先对抗皇后的。
    如今的后宫,只皇后一人一家独大,她们这三妃手中无半点儿权利,连反驳皇后的资格都没有。
    这般下去,她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花影被骂的头越加低了。
    德妃无意与花影解释,她只问道:
    “宫中的人脉,府中可有送来?”
    身为世家,根基深厚,在宫中自是不可能一点儿可用之人都无。
    之前她嫁进东宫时,府中只给了一半的人手,现在,父亲好不容易松口,让母亲把另一半也交到她手上。
    花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名字和职位。
    “回娘娘,夫人说,这上面的人手,皆是府中倾尽心血培养的,要娘娘慎重使用。”
    德妃不置一词,接过扫了一眼,视线忽的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上停留。
    她指着这个名字问:
    “此人可有亲人在府中?”
    花影歪头想了想,然后点头:
    “奴婢记得,这人有个弟弟在府中做小厮,签的是死契。”
    德妃轻轻点头,眸色微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温宓原以为,太后说的让她多去慈宁宫陪她的话只是当着皇上的面随口一说,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哪知今儿个请安过后,温宓正准备随着众人告退,就被太后开口留下了:
    “温妃,你留下。”
    温宓行礼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然:
    “是。”
    人都退下后,温宓看着上首闭目养神的太后,试探的开口:
    “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视线落在温宓的脸上,不慌不忙道:
    “先帝才走,哀家近来一直在为先帝抄经祈福,无奈哀家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济,经书上的字又小,瞧得不是很清楚。”
    “可巧,哀家听皇上说,温妃的字温婉秀丽,不知温妃可原为先帝抄经祈福?”
    太后一番话落,温宓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
    原是在这儿等着她。
    可她偏偏不能拒绝。
    莫说太后打着先帝的旗号,就算是太后什么借口都没有,她一声吩咐,温宓也只得照做。
    不过……
    温宓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不知太后娘娘何时要,臣妾回去后尽快抄写完给您送来。”
    太后吃过的盐比温宓吃过的饭都多,她的小心思在太后这儿是用不了的。
    太后挥了挥手,就有宫人捧着一摞经书过来。
    她指着经书道:
    “不必麻烦你跑来跑去的,哀家宫里有小佛堂,你便在小佛堂里抄罢。每日来哀家这儿抄个两三个时辰,这些经书很快就能抄完了。”
    太后说的轻松,似乎一点也不知她口中三寸高的经书到底能让人抄多久。
    温宓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拒绝不得,便只得应下。
    小佛堂里,檀香味儿浓郁的紧。
    温宓一进去,就难受的轻咳。
    她平时用的香,都是味道很淡的,从未用过这般浓郁的,她不适的用帕子抵着鼻尖。
    一旁的宫女见状,忙道:
    “许是娘娘不习惯檀香的味道,闻久了就习惯了。这檀香,可是太后娘娘礼佛时最喜点的一味香料了呢。”
    温宓不欲听她多言,打断她的话:
    “本宫要在哪儿抄经?”
    太后美其名曰抄经修身养性,故而也不许幼白跟着进来,只派了个小宫女引路。
    小宫女一顿,指了旁边的矮桌,上面有一摞上好的宣纸,就连湖笔也有好几支。
    只是,矮桌旁放的却是一个蒲团。
    温宓的心再度往下沉了沉。
    看来,太后是铁了心要折腾她了。
    小宫女注意到她的视线,讪讪笑了:
    “太后娘娘说,礼佛之人心要诚,所以,娘娘您若是抄经的话,也是要跪着抄的。”
    小宫女说完,就缩了缩脖子,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处。
    太后娘娘吩咐她要看着温妃娘娘的。
    温宓余光瞥了身后小宫女一眼,不欲与她计较,也无意争辩,默默地按照她说的跪在了蒲团上。
    这一抄,就是三个时辰。
    闻着那浓郁的檀香,温宓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期间,那小宫女进来给温宓送了午膳,只两道简单的素菜和一道汤。
    对于温宓来说,简陋的可以。
    暮色降临,温宓终于踉跄着走出了慈宁宫的大门。
    幼白在外等了几乎一日,才见温宓出来。
    她看见温宓狼狈的样子,心下大惊,忙上前扶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娘娘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太后娘娘罚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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