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他的话一说出口,面前那个男人很明显地一怔,随即笑道:“我叫蓝暮林。”
    “是你救了我吗?”
    蓝暮林点点头道:“休息一段时间,你就能好了。”说罢,他问道,“你的家在哪?”
    南望移开了目光,神情显得有些呆滞,道:“我没爹没娘,他们说我是野种。”
    蓝暮林给他盖被子的手一顿,随即笑道:“一朝为师终生为父,以后,你便叫我师父吧。”
    南望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陌生和疏离,这个男人,为何要救自己?为何要当自己的师父?他以人的施舍为生,但是那些人,不是眼神中带着可笑的怜悯便是悲天悯人的自以为称之为善心的东西。
    他看了看,这里好像是个茅屋,怕是那些农民在田地上搭的用以乘凉的小屋子,看来,这个人也不是很有钱嘛。
    他这么想着,便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蓝暮林看着他的睡颜,眸中波光流转。
    南望的双腿被人打断了,要休养三四个月,才能正常走路,蓝暮林便在这田间的茅屋里照顾了他三四个月,南望心里一直疑惑,为何这建茅屋的农民还不来看看,他家的茅屋被一个风度翩翩的蓝衣男子占据了呢?
    田间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麦秸,南望不知道蓝暮林为何每次回来的时候都能给他带来米饭,他破天荒地吃上了他一直想吃的肉,还是每顿都有,他心里的芥蒂在吃了三四天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是真心在照顾他。
    他能坐起来的时候,便问了:“师、师父,你是哪里人?为什么要救我?”
    蓝暮林只是淡淡一笑,道:“我是经过这里,正好看到你躺在巷子里,便救了你。”
    南望望着门外一片黄土地,心里暗暗道,已经收割完了啊。
    他们每夜躺在一个小小的茅屋里,蓝暮林没有跟他挤在一张席子上,他打了个地铺,每夜便躺在地上入睡,南望有些过意不去,已经入秋很久,怕是凉意入骨。
    他很想让他上来跟自己睡,但是却没有那个勇气。
    他看蓝暮林身上没有佩剑,也没有佩刀,便认为他是经往于此的商人,亦或是赶考的考生,直到他能下床了,蓝暮林忽然道:“我是习医之人,教不了你剑法刀法,你愿意学医吗?”
    南望愣了半晌,三四个月来,蓝暮林很少跟他说话,他自然也不敢问他,以为他是性子冷,这时候忽然说要叫他习医,不由得愣住了。
    片刻后,南望点了点头。
    蓝暮林道:“你大抵已经恢复了,跟不跟我走?”
    南望急急道:“我跟你走。”
    蓝暮林对他一笑,把他从席上抱了下来。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被他养胖了很多,之前脸上的凹陷此时已经看不到了,一张脸上白白净净,终于是有了点人样。
    他被抱到地上,轻轻地说出三个字:“谢谢你。”
    蓝暮林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柔情:“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他们收拾出了茅屋,出了田野,南望便看到陆陆续续有人遇见了他们会跟他们打招呼,他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是“蓝公子,多谢你了”。他想了想,想通了他心底的疑惑,他的师父,怕是在给镇子上的人治病,拿了钱才能给他买饭来吃。
    他心底泛起丝丝暖意,他不知这个蓝暮林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的孩子如此关心,但是,他知道,在他临死前把他从死神手里捞起来,让他体会到了爱的这个人,是他一生的恩人。
    ☆、云开(七)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回忆~
    蓝暮林带着他辗转了几个镇子,靠着他那双妙手回春的手,他们竟一路温饱,没有风餐露宿。南望也洗干净双手,跟着蓝暮林学起了医。蓝暮林说他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是块习医的料,他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心里悄悄立了目标——他要像他师父一样,能够靠着一身医术行走江湖。
    他们一路从徐州走到了兖州*,蓝暮林的名声渐渐被一些人传开了,一到兖州,便有人过来求他,南望听明白了,原来这兖州有个镇子上忽然传开了一种奇怪的病,听说得了这病的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话,神志也迷迷糊糊的,蓝暮林受邀到了那个镇子,这才发现,得这病的人还不多,只有几个人,但是这几个人均是农民。
    蓝暮林先在一户人家家里落了脚,这户人家共有四人,老人一个,一对夫妻,丈夫已经神志不清不能说话,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算是一代单传到如今,老人见蓝暮林一来,立马拉住了他的手哭诉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南望看着床上那男人,道:“师父,会不会是田里面有什么东西,他们不小心吃了?”
    蓝暮林安抚好了老人,道:“他是在哪里忽然出现这种症状的?”
    那人妻子道:“也就是前几天,从田里回来,忽然就这样了,我们家就他一个出去做农活。”
    蓝暮林问:“那么,有没有同伴看到的?”
    她摇头道:“家里几亩田都是他一个人打理,那天又正好是下雨天,就他一个人去了田里看看,谁知道……”
    说罢,便要哭起来,南望道:“师父,我们去看看吧!”
    蓝暮林先是辞别了这两人,刚要出门,家里十几岁的男孩伸出头来问道:“公子,你们会治好我爹的吧?”
    蓝暮林转头,对他一笑道:“我们尽力。”
    他们去了男人的耕地,田地上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几只鸟儿飞来飞去,南望看了看周围,一头雾水。
    蓝暮林顺着田垄走在田野中央,一边问道:“南望,若是下雨天,他们会来这里看什么?”
    南望很不理解,道:“既然麦子都收割完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呢?”
    蓝暮林指着地上道:“你看,他们会把麦秆铺在地里,如果下雨了,麦秆就会腐烂,变成肥料,这块地就不会变得越来越贫瘠,他过来看,应该是看有没有人把他们地里的麦秆偷走。”
    南望问:“怎么会有人偷麦秆?”
    “麦秆可以燃烧,或者有的人没地方睡,随便抓一把麦秆就可以当席子,他应该是当心这种事发生。”蓝暮林走到田边,道,“如果真的是来看这个,我想不会好端端得病,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
    南望转了个身,周围都是金黄色的一片,问道:“去了哪里?”
    蓝暮林顿了顿,没接他的话,对南望道:“我给那人把过脉,看脉象,应该不是中毒。”
    南望吃了一惊,问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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