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君晰却从盖头后面敏锐地看见那个锦盒在颤抖。这人不像是在害怕,倒像是在难过地哭泣?
    他不知道面前的透明人到底是在哪里,但约莫是在他面前,于是便抬起那只能动的脚,凭空寻找着。
    感受到熟悉的剑派衣袍,他更加确定此人是师弟师妹。
    玉足一下又一下摩擦着谢颜的膝头,如同安慰幼兽一般。
    苦到尽头一丝甜也让谢颜觉得满足,他连忙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簪说道:这是上古天凝冰玉制成的九尾望月簪。师兄戴在头上一定很好看。
    少年的语气含着哭腔,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几分,可对面还是一片寂静。
    感受到师兄用脚在奋力地踹着他的膝盖,谢颜再次垂下了头。
    他本想替叶君晰亲自带上,见师兄反应如此剧烈还以为叶君晰是在嫌弃自己,抹了把眼泪,将玉簪放在师兄的大腿上,轻轻地拍了拍。
    少年转身就要走,却听见红盖头里的美人突然叫了一声:谢颜!
    第51章 可怜谢颜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美丽如月的玉簪落在自己的腿上, 叶君晰更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冲破禁声咒,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见那人用手拍了拍他的大腿以示告辞, 他一下子冲破了禁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谢颜的名字!
    面前的透明人终于现了身,叶君晰透过红盖头也能将他认出来。
    真的是谢颜小师弟!
    谢颜,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怨恨我吗?
    叶君晰如今只有左边的小腿可以动,他奋力地用后脚跟敲击着床围, 生怕自己的声音吸引不了少年回头。
    焦急的敲击声直达谢颜的内心,他哪敢怨恨师兄,即便师兄曾经与他欢好过, 师兄如今要嫁给旁人,他也不敢,也没有资格阻拦,更别提怨恨二字。
    师兄愿意见他, 他便来。
    若不愿意,他就悄悄地、远远地看。
    若还是打扰到师兄,他愿意
    不, 他真的不想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师兄
    谢颜转身朝着叶君晰奔了过来, 将人抱住后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大师兄大师兄你不要嫁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叶君晰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谢颜满脸的热泪, 他想回抱住谢颜安慰他,可自己却动不了, 只能像亲姐姐哄弟弟一样温柔地说:好好好,不嫁,不嫁,你先将我盖头掀下来,我实在闷得慌。
    环抱住他的少年根本没注意到叶君晰的异常, 扯下红盖头之后半跪在地上,哭红的星眸眨巴眨巴望着叶君晰,声音带着啜泣:师兄师兄真的不嫁吗?师兄不是骗我的?
    谢颜其实有真切地为叶君晰想过,他如今遭受仙界的追捕,嫁给妖王无意是多了个巨大的靠山,沈向卿多半也不敢到妖界这里来抢人,于大师兄而言是个可行的去处。尤其是妖王婚礼准备的煞有其事,单看这房中的布置就知妖王是真动了心,师兄若真的和妖王两情相悦,他也是可以,可以
    思及此,少年心中倍感伤怀,豆大的泪珠再次从星河中滚落,一颗颗晶莹剔透入珠似玉,砸在叶君晰的膝头,一会儿就湿了一片。
    叶君晰看得心揪揪,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他只能用光着的那只脚狠狠地踢了一下少年的屁|股:哭什么,多大个人了!我是被段灼尘困在这里的,你修为跌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这都看不出?
    被踢了一脚的谢颜顿时收了眼泪,关心则乱。他现在才回过神来,叶君晰从刚才到现在除了脚以外,都没动一下,民间待嫁的姑娘也没有婚礼前一日坐在床边盖着盖头等一天的道理。
    谢颜像个傻小子一样慌不择路地爬上|床,替叶君晰解他背后的捆仙绳。
    那捆仙绳绑的不算紧,却没有丝毫挣扎过的痕迹,再结合叶君晰晃动的那只脚,谢颜一下子就明白他是被段灼尘定在这里了,连忙为其施展解定之术。
    源源不断地灵力从谢颜的手掌上传至他的背后,四肢百骸的淤堵一下子被热流冲破,叶君晰被牵制了这么久早就坐地腰酸腿麻,突然松脱自然没来得及吃住劲,软软地倒在少年的怀里。
    叶君晰舒服地叹出了声,抬手扯下头上歪斜的金冠,任自己三千银丝落在谢颜的膝上,半敞的红绡喜服衬得他妖娆无比,谢颜许久没与叶君晰亲近,眼见此景,激动地红了眼眶。
    美人以为谢颜又要哭了,连忙抬手去揩他脸上的泪花,摸了一把没有泪水就顺势捏扯起来:不许哭。
    语气看似凶巴巴的,落进谢颜耳朵里却似天籁一般。
    他刚要开口,却发觉自己设的结界有了松动,显然是有人往这边走来了,定是段灼尘
    一抹冷酷的杀意闪过少年的星眸,叶君晰连忙按住谢颜的手臂:躲起来,以你我的修为与其硬抗。
    对啊,自己现在是谢颜,不能在师兄面前暴露修为,即便要救师兄出去,也得想个讨巧的法子。
    少年渐渐隐身在床幔之后,看见进来的是段灼尘又有些后悔。若段灼尘敢对师兄做什么,不如直接来硬的。
    进门的段灼尘一扫纯金八仙桌上的红玛瑙酒杯,勾唇轻笑:我的王后,你这么着急喝合卺酒,我们明日才成婚呢~
    说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用那只谢颜喝过的合卺杯喝了一口:啧啧,美人喝过的酒杯就是不一样,自带花香。
    他见叶君晰已然松绑,坐在床上倒也不惊奇,灰澈双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重:怎么不说话?
    叶君晰转着自己的手腕说道:承蒙妖王看得上,是叶某的福气。既然妖王要娶在下,聘礼又在哪里?
    妖王落座在八仙桌边,支起左臂撑着他那张妖孽的面容,一甩自己金色的长袍,高跷着长腿看起来慵懒而高贵:我的王后。百浓秘榴可是天极神果,这样的聘礼还不够吗?
    叶君晰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那是我自己取来的,妖王提供了线索,要算也只能算半个。
    妖王微眯起眼睛:那你还想如何?
    叶君晰顺势说道:听闻青君玄丹炉在妖界,我需要此物一用。不知妖王可否借给我?
    妖王从上到下打量着叶君晰,从地上拾起那个绣鞋,捧在手上。妖王个高掌宽,能将那只绣鞋全全握在手里。隐在床中的谢颜看到妖王吻过鞋面,心中蹭得窜起一团火来,恨不得现在降下九云雷将段灼尘劈个外焦里嫩。
    王后,孤并非小气。只是这神器被先王封了起来,天下没人能拿得到它,包括孤。段灼尘的眼神在只绣鞋上游弋了片刻,看向叶君晰的眼神中多了丝欲望。
    被其目光扫过脚背,他都觉得炙热连忙踮起脚尖将更多的玉足收拢在衣袍里。
    段灼尘重重地咽了咽口水,眼前的美人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拮,可他还是屏住了凌乱的思绪。
    他是骄傲尊贵的凤凰,不屑于急这一会儿,美人既然脱了仙绳却不走,必然是想起什么了。
    他漂亮的红水晶
    段灼尘给就绣鞋使了一道法术,让它犹如湖水中的纸船,轻轻飘荡过去,落在叶君晰的脚边,帮其穿上。
    待一切妥当他转身走了出去:王后换个物件吧,想到了就来告诉孤。
    确定段灼尘确实离开了,叶君晰才让谢颜显身。少年跳下床,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来。
    约莫是坐得太久了,叶君晰一站起来脚底就发麻,眼前也晕起了一片黑白雪花。
    扶稳后,叶君晰突然发现眼前的婚房与之前有了些许不同。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地上的红砖散着紫茵茵的光,红色红布上的隐约可见金色的凤凰暗纹。
    担心是妖王设下了什么阵法,叶君晰连忙问道:你看见了吗?
    谢颜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大师兄,看见什么?
    所以只有他能看见?
    叶君晰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刚穿上的那只绣鞋,总觉得和这有关联,他下意识扶着谢颜的肩膀将鞋子脱去,果不其然,眼前又恢复了正常。
    少年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尤其是在叶君晰要求他穿自己的鞋子时更是一幅不明所以的傻样。奈何谢颜的脚太大穿不进去。
    他只能又重新坐回床边,将那只鞋穿好,余光发现床内也是有了变幻。身后原本的墙面画着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与时境门有些相似。
    他伸出手一摸,果然可以穿过去。但这些在少年眼里却极为正常,只是他在摸墙罢了。
    叶君晰来不及多想,对着谢颜命令道:上|床,快!
    啊?
    谁知谢颜听到这话,羞涩得脖颈都红了一片。
    他未觉自己说的哪里不妥,拽过少年汗湿的手还一面问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谢颜的脸更红了简直像是个煮熟的虾米,踌躇了一下爬上了床,照着叶君晰的脸蛋就是一口。
    这下叶君晰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又气又好笑,一把拍在谢颜的脑门上,愤愤地骂道:魂想什么,此处有古怪。
    被大师兄揍过一巴掌,谢颜立刻委屈地瘪起下嘴唇,高高地仿佛可以挂油瓶。一心只想正事的叶君晰没空安慰闹脾气的小师弟,揽过他的肩膀拽着他一同进了墙。
    刚穿过去,二人就因为高高的落差直接摔滚在地上。
    不见头只见尾的八条长长的锁链从各个方向朝着一处聚拢,中心拴住一个物件,走近一些便可以看见是个青灰色的鼎。
    叶君晰:青君玄丹炉!
    谢颜:青君玄丹炉!
    二人异口同声,叶君晰大约明白过来妖王的用意,他是想告诉自己青君玄丹炉确实在他手上,也的确被封了起来,并非是不想送给他。
    倒是个有情意的妖王!
    叶君晰的喃喃自语让谢颜皱紧了眉头。
    师兄怎么还夸起段灼尘了?难道再师兄眼里,妖真的好过魔吗?自己就这么遭他嫌弃?
    想到自己小时候被父亲嫌弃,一见到他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模样,谢颜委屈地都要落泪了。
    谢颜,我们叶君晰一转脸看见小师弟一副欲哭的样子,心脏猛地揪痛起来。暗骂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是不是打得太重了,而且他与谢师弟本就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谢颜也许以为自己方才是要通过贴贴的方式将修为还给他,结果自己这个白拿了别人修为的坏人不仅迟迟不归还,还给了他一巴掌!
    真是
    叶君晰再次揽过谢颜的肩膀,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安慰方式,只能回亲了他一下,温柔地安慰道:乖~
    谢颜久违地瞳孔地震!
    第52章 哭哭唧唧 王后画给王上看,或浓或淡
    一吻过后, 少年的左右嘴角分开上扬,欣喜、狂喜、马上就要得到的那种满足感充满了谢颜的整张面容,连头发丝都在洋溢着开心。
    他瞬间忘记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 星眸里盛满了烂漫的笑,望着叶君晰的眼神专注到仿佛三界间只余他一人存在。
    看着少年欢喜的可爱模样,叶君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去瞧瞧。
    越是走近,越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推拒感, 青君玄丹炉被掉在半空中发出一阵又一阵淡青色的波阵。
    当叶君晰走到离那中心一丈距离时,竟觉得抬脚都十分困难。他干脆唤来自己的银龙霜血,尝试拿着剑柄去够丹炉的耳柄, 可根本刺不到里面去。
    无奈只能抬手一挥,他想斩断这锁链试试,没想到剑刃与锁链相碰时,丹炉突然闪出一个红莹莹的阵法, 直接将他二人弹飞。
    他被谢颜扶着站起身,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关切地望向少年:你没事吧!
    少年摇头, 眼神还盯着中心, 似乎在回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阵法。
    奇怪, 他一个元婴中介的修者都被震出了些许内伤,反观谢颜却没事?他不是和自己贴贴, 还丢了修为,难道说这几年发愤图强,超越了自己?
    红琉璃般的眸中闪出欣慰的光芒。
    少年的眉头皱着,语气也十分没落:都怪我平日里不学无术,我只觉得那阵法眼熟, 却叫不上名字来~大师兄你非要那丹炉不可吗?
    谢颜抬起头,期待地看向叶君晰。他更希望大师兄可以先和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复活乐沅荀一事不急在这一时。毕竟于他而言,天下有得是他们可以栖身的地方,大师兄不喜欢魔界,妖界又有虎视眈眈的段灼尘,那他们就隐居在凡间好了!
    樱花绿柳,青瓦白墙楠木案。
    叶君晰自然是没理解谢颜的用意,他连忙解释道:谢颜,我将乐师妹的肉身带走后,找到了可以是她复活的办法。这几年,我终于将前三味药凑齐,如今就差一个炼药的丹炉。你难道不想你的乐师姐活过来吗?
    谢颜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前已多了一本书,泛黄的书页上空无一字。
    叶君晰从玉戒中摸出一支笔递给他,说道:谢颜,我再过去劈那铁链一次,你看到了阵法的图案就赶快将它画下来。
    他见叶君晰就要走,连忙夺过他的银龙霜血剑。这剑虽然是叶君晰的本命剑,但已被谢颜用过上百回,早就习惯了谢颜的气息,并不会对他产生抗拒。仿若谢颜就是它第二个主人一般,被谢颜握在手中,还会迸发出一闪而过的血色光芒。
    只见少年将笔夹在书中,一手提剑,一手拿书,趁叶君晰不注意朝前跑了好几步才将书丢了回去,用剑撑在地上,弯腰冲着叶君晰嬉皮笑脸地说:我在师兄面前可不敢班门弄斧,到时候画错了阵法师兄可是要怪我的~
    少年说完又冲着叶君晰做了个调皮的鬼脸,而后立刻转身,高举着剑先前走着:师兄,我数到三,你可仔细看哦!
    一、
    二、
    三!
    苍啷啷!~!一阵巨响后,少年被重重地弹飞在地上。比之前的距离还远,可见力度之大。叶君晰三两下已画出个大概来,只差一些细节还未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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