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茵吃了一小口月饼,默默掉着泪。
    也不知宴平现下过的如何了?他往日里最爱过节,就喜欢热闹,也不知今年可有月饼吃?
    程定延轻声安慰道:娘,小弟他不会有事的。你打小就总夸他,说他比我聪明,比我有福气。且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小弟若是得了消息,定会设法回来找我们的。
    赵陵闻言也附和道:是啊,赵郁虽性子狠辣些,可对宴平却是......
    他们这些皇子里,唯独赵郁自小不大合群,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大讨喜,也没个朋友,只有程宴平做什么事总爱拉上他。
    且有一年赵郁落水,也是程宴平拼死救了他一命。
    一提到赵郁,程定延的眉眼里就多了几分冷色。
    他若是有那份心,就不会如此对我们程家。吼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妥,他转头看向了母亲,声音又恢复如常,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弟会回来,咱们程家也会东山再起的。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来禀。
    启禀陛下,外面有个侍卫求见。
    程定延心下积郁,不悦道: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可传话的将士却没走,面露难色道:可那人说他有程小公子的消息!
    话音刚落,程定延如一阵风般便冲了出去。
    贺鸣自打将程宴平送至龙门镇后回了京,将临行前程宴平交给他的玉佩呈给了元光帝,他记得当时元光帝捧着玉佩良久无言。
    最终他还是被调离了皇宫,去了巡防营。
    这一次赵郁走的匆忙,只留下一些人手押后,他便是其中之一。
    前几日二皇子带人接管了京城,他看得清楚,自打二皇子入了城后,安抚流民,积极维持城中的安定,再想想元光帝的所做作为,高下立判,所以他便有了打算,决定弃暗投明。
    贺鸣守在门外,只觉眼前一花,衣领便被人给揪住了。
    我小弟在哪里?
    程定延的呼吸有些急促,俊脸涨的通红。
    赵陵安抚道:阿延,你冷静些,好好听他说。
    程定延这才松了手,直直的盯着贺鸣。
    贺鸣单膝跪地道:卑职贺鸣,正是护送程小公子去往凉州之人。眼下程小公子在离凉州城不远的龙门镇住着,程小公子一切安好,还请程公子放心。
    闻言程定延终于松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赶来的柳文茵又落了泪。
    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定延,你快派一队人马将宴平接回来吧。
    程定延思索了片刻,搀着母亲回屋。
    娘,眼下大局未定,京城与凉州又相距甚远,依我看倒也不急于一时,若是此事被赵郁知道,他若是拿了宴平相要挟,到时候我们岂不是......
    柳文茵听了这话,良久后才点了点头。
    还是你想的周到。其实知道你弟弟安好,早一点见晚一点见那都是一样的。
    等侍奉着母亲入睡后,程定延又将贺鸣叫了进来,递给他一封信。
    你把这封信送给我小弟!
    ......
    京城这头的天儿虽还热着,龙门镇却有了寒意。
    似乎只一夜的功夫,天就冷将了下来。
    赵吼为了怕过节这日程宴平会睹物思人,便张罗着要两家人一起过节,也好热闹些。花花自是第一个乐意的,花花一高兴,孙二德和孙婆婆并许嫂子也就都应下了。
    白日里忙了整整一天。
    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板栗烧鸡,红烧鱼,扁豆烧肉,家常豆腐,爆炒腰花,红烧肉,蒸咸鱼等等,一张八仙桌都放不下。
    孙二德喝了些酒,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防备。
    将军,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回头要是不打仗了,开个客栈酒肆,那生意肯定是顶好的。可我就是替您屈的慌,您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在战场上拼杀,如今窝在这犄角旮旯里,每日的就是一日三餐,你也不嫌闷得慌。要是换了我......
    哎呦!
    他怪叫了一声,看向了一旁的许嫂子,你这娘们拧我大腿干什么?
    许嫂子红着眼圈看向了孙婆婆。
    娘,您看看他灌了几口马尿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还骂我是娘们。
    孙二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不是娘们...难道你...还是爷们?
    孙婆婆瞪了自己儿子一眼,酒喝多了就安安静静的回家躺尸去,少在这儿胡言乱语,平白惹了笑话。
    花花见状也插了一句。
    爹,你赶快回去吧!
    一对三,孙二德仰头喝下杯中酒,就家去了。许嫂子看着他走路都走不稳了,忙又追了上去扶着他。
    待到屋子里只剩两人时,程宴平一个不察,便被赵吼搂着腰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男人的呼吸里含着浓浓的酒香味。
    赵吼埋在他的颈项间,深深的闻了一下,宴宴,你真香啊!
    男人的胡子有些扎人,程宴平伸手将他推开。
    赵吼,我告诉你,今儿可是过节,我不想和你闹,你休要借酒装疯。
    赵吼知他怕痒,故意在他脖侧蹭了蹭。
    我就要闹,你能奈我何?
    他的眸中已有了醉意,愈发的像个小孩子了,我不光今天闹,明儿闹,以后我日日都要闹你。
    ......
    程宴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干爹,干爹,我们要去城外的空地上烧火把,你跟我们一道去吧,可好玩了。
    花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程宴平忙将被子裹在了身上,花花见他睡眼惺忪的模样,低声嘟囔着道:先生整日里教我们要勤奋好学,怎的自己个却睡到了这会子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真是个大懒虫。
    程宴平红着脸,瞪了一眼刚从外头进来的赵吼。
    赵吼将放凉的茶水递给了他,又将花花轰了出去。
    程宴平喝了茶,嗓子眼里舒服了些。
    匆忙换了件衣裳便跟着花花一起出去了。
    圆月高悬,洒下如水般的清辉。
    不远处的孩子们个个举着手中的手把在那疯跑着,一行人排成一队,跑动起来,远远瞧去就跟一条火龙似的,格外的好看。
    放了火把,孩子们还觉得不够,又去挖了些山芋说要烤着来吃。
    赵吼寻来的时候,孩子们也都玩累了,吵着要回家睡觉呢。
    送孩子们回家后,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头顶是圆圆的月,脚下是长长的路。
    周遭静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
    赵吼揽着他的腰,脚尖点地,便带着人飞上了屋顶。
    龙门镇不比京城有许多高高的屋子,站在屋顶上视野就很好了,高低错落的屋子延伸开去,在远处可以依稀瞧出小苍山模糊的轮廓。
    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
    程宴平靠在赵吼的肩上看着漫天的星子。
    正瞧着入神,忽的眼前有一盏孔明灯缓缓的升上了夜空。
    夜风吹的孔明灯越来越高,越飞越远。
    可他还是瞧见了孔明灯上所写的字。
    缘定三生,白首为约。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程宴平的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这是他们合婚庚帖上他所写的句子。
    他哽咽着问他,你何时认得字?
    赵吼将人搂的更紧了些。
    这是宴宴写给我的合婚庚帖,我岂能不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哥:我家宴宴天下第一好。
    第49章
    高高的城墙上, 旌旗猎猎。
    大片的荒凉笼罩在了浓浓的沙尘里,遮天蔽日,目不能视。
    守城的年轻士兵吐了口吐沫, 语带抱怨。
    该死的鬼天气, 每年到这个季节总要刮好些日子的沙尘暴。
    一旁上了年纪的士兵笑了两声, 这才哪到哪儿啊, 等一会儿交了班,回去抖抖你的被子,那都能抖出一捧细沙来。
    时辰尚早, 天昏昏暗暗。
    咦?你快看看,那沙尘里是不是有人啊?
    年轻的士兵伸手拉了拉一旁的老兵。
    老兵耷拉着眼皮, 继续倚在墙上休息, 连看都未看,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这样的天气里最易产生蜃景。
    可蜃景就算再逼真,那声音也做不了假。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的时候,老兵猛地惊醒, 毫不犹豫的发出了信号。
    杀!
    ......
    龙门镇。
    鞭炮声和乐声从天亮就一直没停过。
    今儿可是镇子上从未有过的大喜日子,两对新人同时成亲。
    一对是孙二德和许嫂子, 两人虽都成过亲,可这次照样办的隆重, 比旁人头一次结婚办的还要体面呢。
    另外一对是大春和魏坤。
    大春的娘早死,爹又是那样个德性,镇长和他老婆张婶便成了大春的娘家人,至于魏坤,因着也无父无母,这头便托了赵吼作为婆家代表。
    有了前头赵吼和程宴平的婚宴做例子, 这一回也办起了流水席。
    秋风送爽,丹桂飘香。
    闹了整整一日众人还不肯散去,孙二德是土生土长的龙门镇人,不比程宴平他们是半路来的,镇子里的人替他高兴,也替孙婆婆和花花高兴,便嚷着要闹洞房。
    他这头闹开了,魏坤这小子便趁机带媳妇偷偷的溜了回去。
    新房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大红的喜被,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喜帐,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得喜庆,众人将孙二德和许嫂子围在中间。
    有人拿细线栓了个苹果,站到了桌子上。
    刚一站上去就被人给拉了下来,又将苹果换成了大红枣。
    站在桌子上的人提着细线的一头,孙二德和许嫂子一人立在一旁,那人唱喝着道:一会儿我数一二三,你们就一起吃红枣。
    众人齐齐数着数,三这个音还未完全落下。
    那人使坏提前将细线往上一提。
    砰!
    牙齿碰到了一起,许嫂子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伸手在孙二德的腰上拧一下,就吃个枣子罢了,为什么要如此使力。
    孙二德嘿嘿的笑着,忙不迭的道歉哄着新过门的媳妇。
    众人哄笑了起来。
    赵吼小心的将程宴平护在臂弯里,防着他被后头的人给挤着了。
    又有人从外头寻了个细颈的瓶子,里头放了一根筷子。
    这可是考验你们这对新夫妻默契的,你们两人不许用手,也不许旁人帮助,必须得舌抵着舌,用舌头将筷子取出来才算完事。
    众人又是拍掌又是起哄。
    许嫂子也不是那等放不开的人,再加上今儿又喝了些酒,见众人又如此高兴,便就应下了,反倒是孙二德有些扭捏了起来。
    丽娘,房中之事让外人瞧着也挺奇怪的。
    许嫂子白了他一眼,让你做你便做,哪里来的这么些废话!说着就揪着孙二德的衣领,两人一左一右的蹲在了瓶子旁。
    别瞧着简单,可真要想两人合力将筷子从细颈瓶子里取出着实不容易。
    最后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孙二德趁着人不注意,使了坏,这才堪堪的闯过了这一关。
    眼瞅着时辰也不早了,孙二德便想着要赶人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儿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也不能让他们这些人给浪费了。
    又有人提了主意,那就玩最后一个,滚鸡蛋。若是二德媳妇能将鸡蛋完好无损的取出来,那我们就都散了。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许嫂子不是那等扭捏之人,便又应下了。
    说话的功夫,有人取了颗生鸡蛋过来,一旁的人解释道:二德媳妇,一会儿你将这鸡蛋从二德的左边裤管滚一圈,至右边裤管出来,鸡蛋没破,就算成了。
    许嫂子笑着道:这些我都知道,还用你来教?说着就将鸡蛋塞进了孙二德裤腿里。
    鸡蛋贴着肌肤有些凉,孙二德躺在床上像是待宰的羔羊似的。
    许嫂子手上倒是有些功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顺利的完成了。
    众人意犹未尽,还欲再闹,却被孙二德尽数的赶了出来。
    夜已深,空气里泛着凉意。
    程宴平畏寒,自觉的钻进了赵吼的怀里,连带着声音也闷闷的。
    赵吼,你说咱们成亲那会儿,怎么没有这么好玩的事儿呢?
    今晚的闹洞房可谓是格外的有趣。
    赵吼却想岔了,嘴角高高扬起。
    宴宴要是喜欢,等一会儿回了家,咱们也玩一遍如何?
    程宴平急了眼,我何时说要玩一遍了,我只是瞧着好玩罢了!
    赵吼可没理他这句。
    除却没人帮着扯红枣,用舌头取筷子和滚鸡蛋他都拉着程宴平挨个做了一遍。
    .....
    隔日,天阴沉沉的。
    程宴平正在学堂里上课,远远的就瞧见镇长一脸凝重的快步走了过来。
    张叔,可是出什么事了?
    镇长点头,眉头紧锁。
    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听隔壁村的人说前几日漠北来犯,凉州知府非但没有抵抗,反倒是亲自打开了城门将漠北人放进了城里,漠北人向来凶残,可怜凉州城的百姓......
    程宴平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可是真的?
    镇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怎么不真?隔壁村那人就是从凉州城逃回来的。漠北的人既然占了凉州城,只怕不日就会杀到我们龙门镇了。
    他双手负在身后,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不行,我得去跟镇上的人打个招呼,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都躲到山里,等漠北人走了,我们再回来。
    程宴平几步追了过去,拦住了他。
    张叔,这消息千真万确吗?卫安军一直守着边地,就算凉州知府犯傻,可周原朗应该不会......
    镇长急的脸色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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