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一低头去看,只见这幅画和刚刚那幅有异曲同工的意思,虽然画面上的人物形象和神态略有不同,但内容基本是一样的,也是几个成年人把一个人围起来,好像在围观一种动物。
    画的内容和刚刚那幅一样,令人有不舒服的感觉,当然,画的也是一样的丑。
    林若兮很快又说:“你再看看这幅!”
    我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发现另外一幅画的内容也和之前那两幅一样,我下意识的就蹙眉。
    吴海洋这时大叫:“我知道了,这一定是田野小时候上美术课的场景,所有小朋友画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我摇头:“不对,小孩子学画画,基本都是从素描开始,没有老师会教这种连简笔画都称不上的信手涂鸦。”
    我把视线移回到画板上说:“这幅画应该是用于心理治疗的作品。”
    林若兮好奇的问我心理治疗的作品是什么意思。
    我望着眼前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大脑又不小心坠入到痛苦记忆的深渊里。
    在给林若兮治病期间,我就用过这种办法帮她做心理疏导。
    每当她出现情绪波动的时候,我就耐心地辅导她绘画。当然我对美术的心得还不如她多,我的作用就是让她放松,并用言语引导,帮她把内心的真实感受通过画画的方式描绘出来。
    用这种方式给她治疗时,林若兮每次都会画两幅画,其中一幅是她心里面的感受,另外一幅则是和我们俩有关,都是一些很甜蜜的瞬间。
    她说那些和我俩有关的画,她都会留着,因为人的记忆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出现衰减,到了老年还有得老年痴呆的风险,到时候她要通过这些画来找回当时爱我的感觉。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那么远,治疗的后半程,就已经把我和我们俩之间的故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当然不会怪她,为了她的健康,不得不这么做。
    那些画我至今都还留着,但一次也不敢看,我怕自己回忆起当初的美好,并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会做出一些对林若兮不利的事。她已经因为救我差一点把命送掉,我没有理由再让她受伤。
    “是我把你问住了么?”林若兮突然冒出的话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吴海洋也在一旁帮腔:“我的耳朵也伸得老长等着听呢。”
    我愣了一下,连忙用轻声咳嗽的当时来掩饰尴尬,然后说:“没有,我刚刚在想和田野有关的事,不小心溜号了。”
    我紧接着开始给这两个人科普。
    所谓心理治疗的作品,也叫绘画治疗。想要解释这个领域的知识,首先就要了解情绪的本质是什么。
    林若兮说情绪就是心境,吴海洋则说情绪就是脾气。
    我笑着摇头:“你俩都只是描述一部分,不是对情绪整体的描述。”
    我继续说,心理学把情绪视为一种能量,会对我们内在的机体和行为产生非常大的影响。
    积极的情绪自不必说,对我们都是良性的影响,绘画治疗主要研究的是消极情绪,也可以说是负面情绪对人的影响。
    既然情绪是一种能量,那么想要减少负面情绪对人的伤害,就要想办法通过某种方式让情绪释放出来。
    释放情绪的办法有很多,比如体育锻炼,听轻音乐,甚至和人聊天,找个人把自己正在经历的负面事件讲出来,都是一种方法。
    但这些方法对人的改变都比较缓慢,更别说如今这个社会节奏异常的快,年轻人很少能静下心来做锻炼和欣赏音乐,而且也很难找到愿意听你倒情绪垃圾的人。
    和上面那些方法相比,绘画治疗相对更加高效和直接。
    通过心理医生或者通晓这方面知识心理专家的技术引导,求助者可以把积压在心里的负向事件,十分准确的通过绘画的方式表达出来。
    每一次绘画治疗,求助者的负面情绪都会减少很多,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一般来说四到五次,就可以完全释放掉所有负面情绪,整个人也会得到很好的解脱。
    听完我的讲述,吴海洋立刻大发感慨:“原来画画能治病,难怪精神病院好多涂鸦。”
    吴海洋这句话又戳到了我的痛处。这种绘画治疗其实只对那些有心理问题的人有效,而对精神类疾病的患者,基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也是为什么林若兮后期要换治疗方案,因为那件事对她的刺激很大,她已经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而是上升到了精神疾病的高度。
    林若兮这时好似自言自语般地问道:“田野在这里摆这么多做心理治疗的画,想要表达什么呢?”
    第105章 退路被切断
    林若兮问的问题,我其实也一直在思考,毋宁说,这一直就是我最担心的问题。从我们进来田野的梦境中,一直到现在,我每次遇到危险,都在思考田野折磨我的目地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单纯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态来搞我们,那我无话可说,权当到这里来是被他消遣,毕竟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如此的变态,真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可我隐隐担心的是,田野的动机不似我想的这么简单,他最后可能会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给我一击。
    我现在反而不再害怕那些田野制造出来的怪物,肉体上的折磨,挺一挺都会过去,可精神上的打击往往令人难以承受。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在林若兮的身上有着非常痛彻的领悟。
    我十分害怕田野在他的梦境里颠覆我的世界观,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我真的是从头输到尾。
    我陆续又查看了屋内其他几张画板上的画,基本都是和先前我们看到的那几张一样的内容。
    我不由想,难道田野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由于他的思想和行为方式比较奇怪,从小到大都在遭受他人异样的目光,而这种目光已经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但这样一想也似乎不太对。
    如果田野真的是想用图画的形式描述自己的经历,他的画应该从他小的时候画起,一点一点的过度到成人,让人有一种时间上的概念。而且也应该以小时候的经历为主,毕竟年幼的人心理比较脆弱,是极容易受到伤害的。
    然而这里面的画千篇一律,并且画里面歧视和被歧视的人都是成年人,这就大大的不正常,更别说大学毕业后的田野,一直混的都还不错,他被人羞辱的历史仅仅局限在大学毕业之前的时间。
    我越想深入挖掘田野的想法,越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其实很少,除了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他是心理变态外,其余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我想这或许是我们在他潜意识中异常被动的主要原因,我没有真正站在田野的视角去思考过问题,因此才会抓不住他的思想脉络。
    看完了这些画,我们开始尝试在这个屋子里找可以让我们离开这个空间的重要线索。
    吴海洋很快就有重大的发现,在画室的一个纸篓里找到了一颗十分逼真的道具人眼,兴奋得眼睛都快笑没了。
    我从他的手里接过那颗眼睛,仔细端详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按照我之前的分析,这颗眼睛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我原本还以为这颗眼睛甚至是解开整个空间密码的线索,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否则我们拿到这颗眼睛后,这个场景应该会直接消失,然后在我们面前会出现一道和之前进入到梦境场景中不太一样的门。门在打开之前,就能感受到有阳光从门的缝隙中透进来,当我们推开门的一瞬间,就会直接从梦境中醒来。
    虽然不知道这颗眼睛有什么用,但应该不是普通的道具,我本想把它收起来,吴海洋跳出来称这颗眼睛是由他找到的,自然也要由他来保管。
    我懒得和他理论,直接把眼睛交到他手里,转头又去寻找其他线索。
    我们三个人继续翻找了一会儿,发现整间屋子除了画板就是画纸,再没有看起来像是线索的东西。画板都是一样的规格,画纸则分三种情况,一种是还没有使用过的白纸,一种是上面已经画了画的纸,还有一种是画得不好被团起来扔进垃圾桶的纸。
    整个画室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居然就是胖子找到的那颗道具眼睛。
    林若兮这时让吴海洋再把眼睛拿出来,她要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我们遗漏掉的线索。
    吴海洋将眼睛递给林若兮的时候还说:“当心着点,好不容易找到的,别给我弄丢了。”
    林若兮白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我如果给你的眼睛弄丢了,把我的赔给你。”
    吴海洋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接过眼睛的林若兮,表情十分认真地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我还以为她是有所发现,最后却见她直摇头:“没看出什么特别,这就是一颗普通的道具眼睛。”
    吴海洋见自己的宝贝得到这样的评价,还有些不大愿意,将那颗眼睛要了回去,揣进自己的兜里。
    林若兮这时看着我问:“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这里好像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有些不太甘心,对她说道:“再找找看!”
    我们于是又开始在整间屋子翻了起来。由于此时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烦躁,我们这次翻东西的动作也很大,几乎就要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仍然没什么发现。
    我拉了把椅子过来,一脸疑惑地坐了上去,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我刚坐上去没几秒,忽然就听吴海洋没好声的乱叫,吓得我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林若兮也被吓了一跳,心情十分不美丽,骂了胖子一句,问他在那瞎叫唤什么。
    吴海洋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们俩,同时用手指着身后说:“门,门不见了!”
    我怔了两秒,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我们刚刚进来的方向走。等我走到吴海洋身边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如胖子所说,刚刚我们进来的那道门已经消失,此时我们面对的是一堵光秃秃的墙。
    吴海洋这时说:“我刚刚还想,会不会把这颗眼睛放到全是人体道具的那个地方就会起作用了,没想到连咱们进来的路都给切断了。”他说完还把脚提起来朝墙上踢了一脚,“他娘的,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林若兮此时也对着墙壁发呆,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安。
    我想了一想,劝他们俩冷静,说道:“既然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可以走,说明我们要找的线索就在这间屋子里,大家再找找看,没有道理找不到!”
    第106章 拼图
    线索就在这间屋子里,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这句话是我说的不假,可别说他们俩,就连我自己决定再去寻找时,身体都好像生锈了一般不听使唤。
    之前我们已经非常认真的翻找了四五次,每次在找之前都是斗志满满,然而找完之后,就确定这次翻查的特别彻底,这样都找不到,说明这间屋子肯定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一想到像刚才那样程度的寻找还要再来一次,我在准备行动之前,心里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我用眼神偷瞄了另外两个人,他们俩的脸上此时也疲态尽露,显然兴致也不高。
    可除了继续寻找之外,我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这间屋子就这么大,连个窗户都没有,现在连门也莫名其妙的消失,我们仿佛被困进了一个四方形的笼子里,唯一欣慰的就是这个笼子里亮着灯。现在就只能想办法把笼子打开飞出去。
    我第一个开始动身,准备再找一次,同时不停地用言语激励他们两个。
    林若兮叹了口气,随即也加入我一同寻找。
    最后一个行动的是胖子,动身之前,他先是在那儿用非常难听的话骂了一阵田野,然后才脾气很大的样子烦躁地翻找起来。
    这一次寻找之前,我仍然是带着满满的希望的,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越找越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这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容易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翻看一遍。
    我们这次寻找的时间也很长,好多地方我重复地翻找了五六遍,到最后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之所以还在不停地寻找,似乎并不是真的指望能找到什么,而是用这种方式发泄焦虑和不安。起码我自己完全是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们两个也是如此。
    然而我越翻,就越加烦躁,最后我也沦落到和胖子一样的地步,脾气躁得很,被一个画架不小心碰到后,我猛地转过身,一脚将那个画架踢翻。
    我粗暴的行为吸引到另外两个人的注意,吴海洋没有说什么,但林若兮立刻叫停。
    “好了好了,我们不要找了。”
    她或许也察觉到继续这样找下去,我们三个人早晚都会疯掉。
    她的话像是遥控器发出来的无线电信号,关闭了我身上的开关,我整个人随即瘫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烦躁地喘着气,吴海洋则直接席地而坐,开始撕起纸来,同时嘴里不停在叨咕着什么,估计也是骂人的话。
    林若兮叹了口气,走到被我踢翻的画架那,从地上拿起画板,尝试装回到画架上,一面装一面说:“我不希望你变得这么烦躁,你是咱们团队的核心,连你都是这样的状态,那我和胖子怎么办?难道我们俩也学着你的样子,把这些画架都踢翻?”
    这个时候我的心态已经平和很多。我冲她轻轻摆了摆手,说:“是我不好,我检讨。”
    仍在忙活的林若兮继续说:“我理解你,因为我也很烦。老实说,如果现在能看到田野本人,我也想给他一个嘴巴……哎,这个画架已经坏掉了,画板装不上去了。”
    林若兮随即用一手拿着画板,另一只手也拽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一面摆弄着手里的画板一面和我说:“你之前说自己可能把田野想简单了,你觉得他在梦境中设计出这样的场景来或许是带着某种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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