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下去。”管一恒制止了当地的那名警察,“我下去看看。”如果真是寺川兄妹,那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小成却拽着他不放:“怎么回事?他们两个人,你自己下去怎么行?”
    时间紧急,不知道寺川兄妹抱了孩子究竟要干什么,管一恒只能简单地向小成说了一下这两人的身份:“他们能操控式神,你们下去太危险。”
    小成直接拔出了枪:“既然有两个人,你不能自己下去!不说别的,真要打起来,谁来照顾孩子?我枪法还行,那个什么式神不怕枪,未必这兄妹两个也刀枪不入?我跟你下去!”
    管一恒看他满脸坚定之色,不由得点了点头:“好。只要见到那兄妹两个,你可以先开枪,打死打伤,都有十三处善后。”
    八仙洞虽然是最大的两个海蚀洞,但深也只三十多米,洞内一目了然,并不能藏下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旁边的仙姑洞深二十几米,也是一样,并没有寺川兄妹的踪影。
    除去这两个大洞,其余的小洞可就多了,小成左右扫视两边的石窟,头大如斗:“这要一个个搜过去可没个头了,而且天也黑……”虽然山崖上安装了几盏灯,但观夜景还不错,用来照明这些石窟却是不行。
    “石窟太小钻不进人的根本不必看。”管一恒站在八仙洞口,皱眉思索,“他们弄个孩子来是想做什么?”
    “不会是拿来喂式神吧?”小成随口说了一句。
    管一恒却灵光一闪:“喂式神不可能,但,说不定是做诱饵的!”寺川兄妹为什么会跑到长岛来,极有可能也是冲着掀翻渔船食人的那个东西来的!可是茫茫大海,到哪里去找那东西的踪迹?何况海里是那东西的地盘,就算真的找到了,谁捕猎谁还不一定呢,倒不如将那东西诱到海边来,胜算就大了许多。
    如果寺川兄妹真是打着这个算盘的话,那么他们必然不会往上面的石窟走,而是要往下。管一恒从洞口探头,往下面看了看。
    这时候潮水刚刚落到底,九丈崖下的水面降低了许多,露出几个新鲜潮湿的洞口。海水正轻轻拍打着洞口,晃动着生在礁石上的海草。管一恒和小成小心地攀爬下去,但几个洞口大小差不多,又都是坚硬的礁石,找不到攀爬踩踏的痕迹,一时间根本没法找出寺川兄妹进入了哪个石洞。
    管一恒摸出微型手电往石洞里照了照,最终选了一个看起来最深的:“进去看看。走十分钟还找不到线索就退出来。”潮水一旦上涨就会很快淹没这个洞口,如果这个石洞是个死胡同,他们也会被淹死在里面的。而且如果在一个石洞里花费太多时间,万一找错了路,其余的石洞就没有时间再去搜索了。
    或许运气真是不错,走了几步,管一恒就发现了一处痕迹:“看!”
    石洞长年被海水冲刷,很难有淤泥之类留存下来,倒是生了不少海藻,像人的头发一般铺在礁石上。有一处被什么踩过,留下了一个圆小而深的痕迹。
    “是高跟鞋留下的吧?”小成顿时兴奋起来,“咱们找对了!”
    “嘘——”管一恒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手电调到最暗,勉强能照一照周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不要惊动寺川兄妹,随时准备战斗。”说着,摸出一张符咒塞进了小成的衣兜,“驱兽符,拿好。”
    小成经过腾蛇事件,算是知道了驱兽符的好处,赶紧揣严实了,将子弹上膛,严阵以待。管一恒自己则扣了七枚五铢钱在手心,两人放轻脚步,往前走去。
    这个石洞从外头看约有半人多高,进去之后十余米,洞顶便逐渐压低,压得管一恒和小成都要弯腰弓背,最后只能匍匐前进了。
    “这究竟通往哪里?不会是真的走错了吧……”小成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石洞变得这样狭窄,如果后面海水涌进去,他们连回头都难。
    管一恒刚要说话,忽然发现地上一个粉红晶亮的小东西:“没走错。”
    那是一个人造水晶的凯蒂猫头像,后面的合金扣被抻直了,半埋在海藻里。管一恒把它捡起来:“一定是寺川健拖着孩子往前的时候被勾下来的。”石洞如此狭窄,寺川健只能把孩子也拖在地上向前爬,孩子的脚在地上拖着,鞋子上的装饰物掉了下来。
    确定没有走错地方,管一恒和小成爬得更快了,大约爬行了六七十米,石洞的顶部又逐渐升高,甚至能让人站起来行走了,但石洞的方向却是蜿蜒向下,似乎要钻到海底一般。
    身周充满海水的腥气,脚下是湿滑的海藻,只有一团暗淡的光照着崎岖不平的地面,稍远处就是一团黑暗。这种气氛极其压抑,再加上已经在上涨的海水,小成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不知道这石洞会通往哪里,不会钻到海底下吧?”
    “不会。”管一恒也低声说,“恐怕会往海里通一通,但绝对不会钻到水下的。”
    仿佛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石洞在前方忽然急转,以四十五度角转而向上,连空气也比刚才更通畅了,似乎还有微微的风,风里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管一恒和小成对看一眼,同时熄灭了手电,紧贴着石洞壁,摸索着悄悄探出头去。
    石窟在这里豁然开朗,有三米多高,长宽均在五十米以上。这是海浪长年冲刷淘洗而成的海蚀洞,内部到处都是蜂巢一样的小洞穴,几根怪模怪样的石柱分散在石窟各处,上头也满是小孔。或许是这些小孔会吸收一部分声音,所以传出来的声音格外的轻而柔软,竟然像是亲密的低语了。
    管一恒小心地探出头去,就看见了寺川兄妹。这两人每人手里都握着根冷光棒,两团淡白的光在周围深绿色的海藻映衬之下也有些微绿,越发显得寺川健苍白的脸鬼气森森。小女孩儿已经被装在一个网兜里,用根绳子吊在空中,孩子仍旧闭着眼睛在昏睡,看起来像缩在蚕茧中的蚕宝宝一般。
    “关辰,又见面了。”寺川健脸上带着笑容,彬彬有礼的模样仿佛这不是在海中的石洞里,倒是在什么聚会上似的。
    这一句话让管一恒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他不受控制地又往外探了探身体,正好看见叶关辰从一根石柱后面走了出来:“寺川先生的消息真是灵通,居然这么快就来到长岛了。”
    “彼此彼此。”寺川健笑了一笑,“这不是仍旧没有逃过关辰你的眼睛吗?不过,你好像不是从我们走的那条路进来的,所以说,你也是盯上那只妖兽了吗?”
    叶关辰安安静静地站在他对面,很坦然地点点头:“对,我总不能让你们把妖兽带回日本去吧?”
    他和寺川健今天都穿着黑衣服,又都是肤色白皙,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两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如果说寺川健像是一块铅,白里带着点诡异的氧化灰色,那么叶关辰就像是一块玉,有温润的光泽。他即使是随便地站在那里,都有种从容的风度,让人看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寺川健的眼睛显然已经粘牢在他身上了,管一恒几乎都能看见他眼里兴奋的光亮:“在西安的时候,操纵睚眦和腾蛇的人就是你,对吗?”
    “是我。”叶关辰仍旧温和地回答,很有耐心的样子,“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还会用大鹏明王咒。”
    寺川健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他所用的大鹏明王咒其实是一张别人画好的符咒,只能用三次,并不是他自己有这个能力。不过听叶关辰的话,似乎连大鹏明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意思。
    是个男人都会有点争强好胜的脾气,寺川健本人就是有几分扭曲地要强,更何况他一直想压倒叶关辰,在叶关辰面前尤其不能示弱,更不能忍受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口气,眼神顿时又阴郁了几分:“大鹏明王不算什么,只不过恰好是睚眦和腾蛇的克星罢了。”
    “这倒也是,中国古话就说,一物降一物。不过只是借来的一点灵体,比大鹏明王真身还是差得太远,也只能吓唬一下睚眦和腾蛇罢了。”
    寺川健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关辰好像很不把大鹏明王放在眼里。”
    “哪里。”叶关辰唇角带笑,“大鹏金翅明王之威,谁又能不放在眼里?只不过借来的一点皮毛不算什么罢了。”
    这简直是红果果地在抽寺川健的脸,饶是寺川健心里对他有十分的兴趣,这会儿脸上也觉得挂不住了。寺川绫的脸色比他还难看,身体轻轻地移动了一下。
    “寺川小姐最好是不要动。”叶关辰的目光迅速地落到她的脸上,“在你的手臂抬起来发射手里剑之时,胁下就会露出破绽了。”
    寺川绫的手臂微曲,停在了半空中。叶关辰看起来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但他的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样,恰好盯在她的胁下。寺川绫绝对不相信他也会发射暗器,两人相距三十多米,叶关辰的手也伸不到这么长,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没有勇气把手抬起来。
    管一恒紧紧盯着叶关辰。此刻的叶关辰有着他从未见过的锋芒,仿佛一把出了鞘的匕首,冷光逼人。寺川兄妹也像是被他的锋芒逼住了,石窟里有一阵子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寺川健才缓缓地说:“关辰,你果然不是个平庸的人。”他的眼睛更亮了,“这样的你,比从前更加吸引我了。”
    “那就多谢寺川先生的厚爱了。”叶关辰仿佛丝毫没有听出寺川健这句话里高涨的欲望,仍旧微微含笑,“不过,如果寺川先生能把那个孩子交还给我,我将更加感谢。”
    “这个嘛——”寺川健抬起手,轻轻戳了一下悬在空中的网兜,“恐怕是不行的。我需要她的血引来那个东西,如果没有她,我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小成的身体猛地一动,管一恒已经一手压住了他,往寺川健脚下指了指。因为冷光棒的光也并不明亮,所以他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寺川健兄妹和叶关辰之间隔着的并不是碗状的岩石地面,而是一个深黑色的水潭,如果不是水面轻轻波动反映出了微光,还真的很难觉察。
    这个石窟的中央居然是与海底连通的,水面并且正随着潮水的上涨在慢慢上升,而包着孩子的网兜等于就挂在水潭边缘的上方,只要寺川健割断网绳,孩子就会落到海水里去。
    管一恒听见小成的牙咬得咯咯响,于是紧贴着他的耳朵,把声音压到最低:“我过去,看见我的手势就打断绳子,我会接住孩子。”
    小成点点头,想想又指了指寺川兄妹。管一恒立起手掌,做了个斜劈的手势,意思是解救了孩子之后随便杀,随即俯在地面上,慢慢向石窟中间爬过去。
    叶关辰的目光紧紧盯着寺川健的手:“这是在中国,你可以自己去引那个东西,但不能用中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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