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是停在五环上一家花卉市场附近的,不用说,陆云肯定是到这儿来找桂花的。这家花卉市场规模颇大,黄助理在车里过了一夜,第二天花卉市场一开门,他就进去挨着摊位打听,终于在一家卖蝴蝶兰的摊位上打听到了消息。
    “是有这么个人来着。”卖蝴蝶兰的女摊主对陆云印象还挺深,一者陆云也是高大帅气,穿着得体,看起来就是年轻有为的模样,这样的人谁都喜欢多看几眼的。二者他到处打听桂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上次他来过,就在我旁边这个摊子上买了一盆银桂。当时我听见他还跟老板说,让他给打听打听,有没有人手里有好桂花。因为他就只要开白花的银桂,所以我还记得。”
    桂花有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等不同品种,说不上哪种更珍贵,一般来买花的人都只管看花开得好不好,快要过年,倒是金桂和丹桂的颜色更讨喜一些。倒少有人像陆云这样,只要开白花的银桂,且并不是为了这时候摆在家里看的。
    “对了,还说不要嫁接的,就要用种子种出来的。”女摊主耸了耸肩,“现在哪有那么多种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嫁接。”供市内摆放的盆栽桂花,用嫁接法生长快,如果用桂子去种,得几年才能上市。
    “我旁边这摊子,老板有个朋友家在杭州那边,说是有个桂花园。老板答应跟朋友联系一下,替他问问,所以说好了这几天过来听消息的。”女摊主记性颇好,回忆着,“昨天他过来,老板说问过了,这个时候桂花都谢了,他挺失望的,就走了。我好像好像看见他往外走的时候,有个人过去跟他说话来着。”
    这个时候,到花卉市场来买花的人实在不少,女摊主在忙着做生意的时候还能注意这个,得益于陆云的好外貌。不过,毕竟帅哥是别人家的,生意却是自己的,女摊主也就看了一眼,就回头去做她的生意了,至于陆云往哪里走,她却再没有注意。
    “那人长什么模样……看不清啊,戴了一副大墨镜的。觉得应该不年轻了吧,虽然看不见脸,但体形不像小伙子,再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你打听到的就是这些?”叶关辰听完黄助理的话,眉头紧皱,“车上有发现什么吗?”他和管一恒由十三处的车送了过来,现在就站在陆云的车前面。
    “没有。”黄助理早已经把车里全检查过一遍了,“我来的时候车门锁着,车上只有个公事包,钱包手机车钥匙什么的都不在。”
    “有搏斗痕迹吗?”管一恒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黄助理也是个细心的人,当时就全部检查过了,“问题是这边没有摄像头,想查也没法查。”车身上没有搏斗痕迹,那么陆云下车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在从市场出来的时候怎么样,那就说不定了。
    黄助理天寒地冻地在车上熬了一夜,这会儿已经冻感冒了,吸着鼻涕问:“叶顾问你看,要不要报警?我真怕陆总会不会被人绑架了?那女摊主说最后看见有人上来跟陆总搭话,说不定那人把陆总给弄走了呢?”
    “报警也要失踪超过24小时才能立案。”叶关辰沉着脸,“到现在阿云的手机还是关机吗?”
    “刚刚才拨过一遍,关机。”黄助理每隔一小时就拨一次陆云的手机,但是无一例外,全部是关机。
    “如果在这里没有搏斗,那么在市场里就更不可能了。”管一恒环视四周,“来往的人这么多,打起来不可能没人看见。所以陆云一定是自愿跟着别人走的。”
    黄助理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其实我挺怀疑,别是陆总这阵子到处买桂花让人留心上了,拿桂花把他骗走了吧?”
    这个却是大有可能的,只不过,陆云虽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在帝都这样的地方还算不得什么闻名的大公司,当然也就不会有人专门报道他的爱好或行踪,那么能知道他在到处买桂花的,只有公司里这些人。
    “他们知道陆总在买花,但除非盯梢,不然不会知道陆总来了这个市场。”连黄助理都不知道陆云天天在哪里跑,只有每天下班的时候通个电话,才知道陆云在哪里。
    管一恒立刻做了决定:“去交警队调查,看有没有人跟踪陆云的车。”
    有十三处的关系在,他们在交警队调出了近几天陆云的行车记录。但是折腾了将近十个小时之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人失望并没有什么车辆在跟踪陆云。无论陆云的车是从住处还是公司出来,一切都很正常。交警队甚至找出了陆云今天从住处直到花卉市场这一路上所有的记录,确定并没有任何一辆车有跟踪的嫌疑。
    从交警队出来,天色已黑。黄助理忙活这一天,感冒更重了。叶关辰强迫他回家休息,自己和管一恒去报警立案。不过两人心里都明白,这样没头没尾的失踪案,警察恐怕也指望不上。
    “虽然没有找到跟踪的人,但我觉得黄助理说得没错,陆云十有八九是被人拿桂花钓走了。”管一恒开着车,沉吟地说,“在花卉市场里,这样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也是陆云最不设防的。”
    你在市场里买花没有买到,忽然旁边有个人跟你说,他有一盆花,那么你跟着过去看看,简直是最正常不过了。
    “如果花在市场里,那么看过之后阿云去哪里了?”叶关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难道是打晕了塞进装花的车里运走了?这不太可能。”花卉市场的摊位只是在地上划个方框出来就算数,并不是分隔成独立的小空间。别说打晕一个大活人了,你打晕一只猫,旁边都会有人看见。
    “但如果花在别的地方,阿云一定会开车的。花卉市场四周的街道上也是人来车往的,想强行把人弄走,在市场外面也不太可能。难道那人说花就在附近,阿云就步行跟他去看了?”然后弄到僻静地方或者家里打晕,这倒是最有可能的。
    管一恒皱眉:“我想陆云不会这么没有警惕性吧?”陆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再说这年头就算小孩都不会随便跟陌生人走。
    “我就怕阿云自恃身手好,又只顾着找花……”叶关辰的眼里,一抹内疚含在深深的担忧之中,浓得化不开。陆云是为了替他找月中桂才出的事,那时候陆云说不定满脑子都是找桂花,满心想的都是找到月中桂子就能帮助到心爱的人,也或许还想着有那么一丝希望能感动心上人。如果月中桂就是他的救命稻草,那么一时忘记了谨慎和防备也不无可能。
    “如果是绑架,那肯定要跟我们联系的。”管一恒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搂了搂叶关辰的肩,“我们再等等。”绑架就是为了求财,不联系人勒索钱财,绑来做什么?
    “我们是不是不该报警?”叶关辰有些后悔起来,“万一……”
    “我们该相信警察。”管一恒握握他的肩头,“警察会尽力。”虽然以他和叶关辰个人的能力来说,普通警察还真比不了,然而对于老百姓来说,应该、也只能去相信警察。
    “警察找,我们也找。一定能找到,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叶关辰苦笑,“万一那人只是想抢阿云身上的钱,把他”
    “把他杀了吗?”管一恒摇头,“你别胡思乱想。真要是抢劫杀人,尸体早该被发现了。再说,就为了身上带的那点钱杀人?这情况太少见了。”一个人身上能带多少现金?现在又不是从前,很多人出门以刷卡为主,为了抢个钱包杀人实在太不划算。当然不排除的确会有这种人,也不排除在抢劫过程中一时昏头来个“激情杀人”,但如果是那样,尸体应该很容易发现。
    叶关辰双手搓了搓脸:“但愿……”昨天晚上闹得有点晚,今天又遇上这种事,他乏得厉害,头脑都有点昏沉了。
    “咱们去吃饭,你得好好睡一觉。”管一恒收回手,打方向盘把车停到一家粥店门口,“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打电话给东方,请他占一卦。”
    东方家的卦从不轻占,可不是现在摆在寺庙里的那种签筒,放个十块钱就能去摇一摇的。东方家众人,但凡以卜筮见长者,一年中能占几卦都是有限制的。以东方瑜而言,一年最多十卦,再多不但消耗精力,而且未必准确,反而损了自己的名头。像东方长庚这种,一年不过三卦,要找他得排队,除非是人命大事,又能走关系,否则别想插队。
    占这样的卦,当然是要有代价的。管一恒和东方瑜关系虽好,但东方瑜的卦数属于整个家族,管一恒要求他占一卦,也同样要欠人情。人情这东西,好欠不好还,好一点仅限于他和东方瑜之间,搞不好的话就等于是管家欠东方家了。
    叶关辰低头想了想:“如果东方天师有兴趣,我还有一块光明砂,中指长短,品相尚可。”
    光明砂其实就是朱砂的一种,之前管一恒所用过的辰砂也是这种东西。不过光明砂的品相比辰砂更好,被称为天地自然之宝,据《黄冶论》载,说光明砂蕴藏于石室之间,产于有灵气的砂床之上,如初生芙蓉,红葩未坼,光明外澈,故称光明砂。
    朱砂本身辟恶安魂,光明砂其效最著,只是也最少见。一块中指长短的光明砂,即使是在东方家,拿来换年轻子弟的一卦也足够了。
    见管一恒想拒绝,叶关辰摆了摆手:“既然是我要求卜,当然要拿出东西来换。”
    管一恒皱皱眉:“多了……”仅以一卦而论,不值这样一块光明砂。
    “这是求的急卦。不然东方天师那边跟家里也不好说。”卜卦是一个价,要插队又是另一个价了。叶关辰不想让管一恒欠东方瑜的人情,就如同他不想白拿陆云的股份一样。东方瑜对管一恒的心思,他比管一恒看得还清楚,只可笑管一恒这个家伙,吃他的醋吃得倒痛快,对自己身边摆着的大醋缸却视而不见。
    “东方不会”管一恒本想说东方瑜不会计较,但转念一想,叶关辰一定是因为不想他去欠人情,后半句话顿时咽了回去,“好,我跟他说。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找更好的。”
    叶关辰虽然挂念着陆云,也不由得心里柔软甜蜜,笑了笑轻声说:“不用着急。这个是我年纪小的时候总做噩梦才用,现在也不用了,放着也是白放着。”小孩子魂魄本来不牢固,身边又多妖兽,阴气侵袭,时常在梦里离魂,所以父亲特意寻了这块光明砂来安魂。后来年纪长大,魂魄自然安定,也就用不着格外寻些物件来镇着了。
    两人进了粥店里坐定,点了几样粥和菜,管一恒就给东方瑜打了电话。东方瑜的声音蔫蔫的,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听说是叶关辰的朋友失踪,仍旧没精打采:“中指长短的光明砂?你跟我还这么外道。再说了,老实说我现在的卦还值不了这个钱呢。”
    “不是。”管一恒连忙解释,“是关辰请你卜一卦。再说了,这是中途插进来的,又已经到年尾了……”这时候突然有所变动,是挺麻烦的一件事,很有可能把别人已经定好的一卦就给推到明年去了。这样,东方家也是要得罪人的,少不得要付出点什么。
    “我明白了。”东方瑜轻轻叹了口气,“我要焚香占卦。等我一会儿。”叶关辰这是,不想再让管一恒欠他的人情啊。从前他可以为了管一恒随便破例,但现在,有人重新划出了他们之间的规矩。
    叶关辰没有什么胃口,拿勺子搅着粥碗只是不往嘴里送。
    “你得吃东西。”管一恒放下手机,给他换了一碗粥,“你有点乱了方寸了。”之前董涵的事都不要求卜,这会儿居然拿出光明砂来换东方瑜一卦。
    叶关辰苦笑了一下:“多少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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