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国公夫人忧心忡忡,眉宇深锁。
    沈氏是聪明人,虽然对朝堂了解不多,但是穆国公夫人与她一分析利害,她还是立刻就明白了。
    沈氏嘲讽地勾了下嘴角,肯定地说道:“楚令霄肯定想不明白。”
    以她对楚令霄的了解,他指不定以为这是一桩多好的肥差呢,所以兴冲冲地就启程了,却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一条死胡同。
    此刻,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其他下人都被遣了出去。
    穆国公夫人也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问道:“阿芷,要不要让你爹去问问?”
    她总觉得楚令霄的这件差事来得太莫名其妙了,这简直是在把他往死路上赶,从此楚令霄的仕途怕是要彻底断送了,只要皇帝在位一日,就再无起复的可能性。
    “娘不必为他费心。”沈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穆国公夫人以为她在赌气,欲言又止地唤着女儿的名字。
    沈氏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道:“娘,反正这件事差事无论楚令霄办成什么样,侯府都不会被夺爵,有个爵位给沐哥儿就够了。”
    “楚令霄是死是活,我压根不在意。”
    沈氏眼神坚定,语气淡漠,仿佛在谈论一个陌生人似的。
    穆国公夫人:“……”
    沈氏紧紧地攥着帕子,眼神更冷,仿佛覆了一层寒冰似的,沙哑着嗓音低声道:“如果他真做了‘那件事’,我杀了他的心都有,还管他前程不前程……”
    她根本懒得去管楚令霄的死活,就让他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好了。
    窗外,天色阴沉沉的,层层叠叠的阴云布满了天空,仿佛随时要坠落似的。
    庭院里的翠竹沙沙作响,似在低语。
    沈氏端起茶盅,喝了半杯茶,定了定神,然后问道:“娘,爹派去豫州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十几天前,穆国公派了亲信去往豫州那个沈氏当年生产的大平寺调查当年的事。
    穆国公夫人神色一凛,道:“找到了当年大平寺中的一个知客僧,现在正在来京城的路上。”
    沈氏暗中调查俞嬷嬷,是找穆国公夫人借的人手,所以,穆国公夫人也第一时间知道了俞嬷嬷意外死了的事,知女莫若母,她猜到了女儿跟她一样也在怀疑一些事。
    之后,母女俩就把话给说开了。
    第169章 变了(二更)
    “阿芷,”穆国公夫人柔声安慰沈氏,“说不定只是我们想多了,姑爷但凡有点良心,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当年楚家能保住永定后的爵位,都是因为楚家与穆国公府联姻,先帝念在穆国公的情分上,把事情轻轻揭过了。
    沈氏:“……”
    沈氏不置可否,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楚令霄。
    这几个月来,她把楚令霄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亲生子女尚且如此,她不觉得他有所谓的“良心”。
    她握住了穆国公夫人的手,急切地又问道:“那个知客僧什么时候能抵达京城?”
    “从二管事的来信看,应该还有三五天的路程。”穆国公夫人心里暗暗叹息。
    沈氏的眼眸一点点地变得幽深,没再说话。
    现在说别的都太早,一切只能等那个知客僧到了京城后再说。
    十四年了。
    到下个月就满十四年了,太久了,马上楚千凰与楚千尘都要十四周岁了。
    十四年的漫长岁月足以模糊人的记忆,足以撕碎一些曾经的证据,足以让不少当年参与其中的人或是死亡或是销声匿迹……
    很多人事物都变了。
    而且,事情发生在豫州,不是京城,他们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她就算心里再焦虑,也只能放稳了心,慢慢等着。
    她既然都查到了现在,就算这个知客僧问不出什么关键来,他总知道一些过去大平寺中的故人,他们还可以继续挖掘。
    人过留痕,她就不信楚令霄真的能做得不留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沈氏脸上露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果敢与坚定。
    看在穆国公夫人的眼里,只觉得心疼。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顺顺利利,与姑爷和和美美,偏偏长女在婚姻上如此不顺。
    是他们错了,他们害了女儿,低嫁不是问题,报恩也不是问题,可是这姑爷的人品必须好,其他的都是其次。
    穆国公夫人心如刀割,嘴唇微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步履声,跟着那道通往堂屋的湘妃帘被人打起。
    陈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形容焦急地禀道:“夫人,大姑娘她不见了!”
    沈氏:“……”
    陈嬷嬷接着道:“大姑娘跟三表姑娘说想出去买六福记的点心哄您开心,就躲在三表姑娘的马车出了国公府,趁着买点心的时候,人跑了,只留下了张字条。”
    “三表姑娘他们还在六福记附近寻人,只派了个婆子回府传话。”
    说话间,陈嬷嬷把那张字条递呈给了沈氏。
    穆国公夫人连忙道:“再派人去找。”
    “不必了。”沈氏苦笑着摇了摇头,心灰意冷地看着手上的纸条。
    纸上那娟秀的字迹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沈氏徐徐地、艰难地说道:“她又进宫去了……”
    她闭了闭眼,形容之间尽露疲态。
    忽然间,她喉头一热,连忙俯身,以帕子掩住嘴。
    那雪白的帕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鲜艳的血迹,红得瘆人。
    穆国公夫人:“阿芷!”
    陈嬷嬷:“夫人!”
    见沈氏吐血,两人皆是紧张地叫出了声,吓得不轻。
    穆国公夫人手一抖,胳膊撞到了果盆,那果盆倾倒,里面的瓜果从茶几上摔落,滚了一地。
    “来人,快去请大夫!”穆国公夫人脸色发白,又惊又担忧,赶紧拔高嗓门吩咐道。
    “娘,不用了。”沈氏用一只手一把按住了穆国公夫人,以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把帕子收入袖中,就像把她这些日子的忧心与苦楚也一起收了起来。
    一个青衣丫鬟闻讯进来了,疾步匆匆,担心是不是谁得了急病。
    沈氏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又把那丫鬟给打发了。
    “没事了。”沈氏这句话似乎是对穆国公夫人说的,又似乎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可那双凤眸却很清很亮,心里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自己知道,这些天来,她的心头一直压着什么,堵得慌,难受极了。
    因为心事重重,郁结在心,她时常整夜睡不着,大夫也劝她要放宽心,可是她怎么能放宽得了心,手心手背都是肉……
    现在,这一口淤堵在心口的血吐出来,她反而舒服些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侧那个月形的香囊,香囊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端,让她的心绪又平复了一些。
    沈氏淡淡地说道:“我已经尽力了。”
    能劝的她都劝了;能做的她都做了;能给楚千凰的机会她也都给了……
    一次,两次,三次……
    楚千凰一次次地让她失望,一次次地阳奉阴违,一次次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丫头不见黄河不死心,死不悔改!
    对于这个曾经令她骄傲的长女,沈氏心底的失望无以复加。
    穆国公夫人如何能放得下楚千凰,这可是她从下看着长大的外孙女。
    “阿芷,你别太执着了。”穆国公夫人再劝道,“怀疑归怀疑,可也不能因为怀疑就做出令自己将来悔之不已的决定。”
    “凰姐儿这孩子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穆国公夫人觉得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怀疑,就把楚千凰推开,毕竟一切还未有定论。一看楚千凰的模样,长得就像沈氏,谁也不会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
    陈嬷嬷:“……”
    陈嬷嬷看着沈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夫人与大姑娘一步步地背道而驰,一步步地渐行渐远……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于大姑娘,陈嬷嬷也是恨铁不成钢。她也委婉地劝过楚千凰好几回,偏偏楚千凰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就是听不进去。
    沈氏艰难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疲惫不堪地说道:“蜡炬成灰泪始干……蜡烛终有烧尽的一天。”
    “……”穆国公夫人沉默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世人都说母爱是无私的,可这世上哪里有单方面的无私,这人与人的之间情分就如同蜡烛,只知道一味燃烧,终究有烧尽的一天。
    她了解自己的长女,无论楚千凰的身世到底有没有问题,她到底是长女一手养大的,这十几年的母女情份不同一般,可是现在楚千凰已经快把情份一点点地磨光了。
    穆国公夫人实在是想不明白,以女儿的心性与手段,怎么会把楚千凰养成这样!这孩子一条道走到黑,连好歹也不知,以后还有的这孩子苦的呢!
    穆国公夫人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有些唏嘘,有些心痛,有些不解,有些感慨,低低地叹道:“凰姐儿从前不是这样的啊。”
    穆国公夫人的脑海中浮现了小时候的楚千凰,小小的,软软的,乖乖的。
    起初,穆国公夫人也遗憾过长女没能一举生下世子,遗憾长女为了生楚千凰损伤了身子,可楚千凰委实讨人喜欢。
    从小,楚千凰就常来国公府,有时候她是随沈氏一起来的,有时候她是独自来探望自己,带着她做的女红,她抄的佛经,她画的书画……
    小丫头长得漂亮,落落大方,聪明机灵,学什么都快,让人很难不喜欢。
    尤其穆国公夫人对待这个外孙女也多少有些补偿长女的心思在里面,对她比对膝下几个孙女还要好,而楚千凰也让她觉得她的关爱没白费,小姑娘自小就贴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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