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谁能欺负小爷!”楚云逸简直要炸毛了,想拍茶几,可手里抓着剑,没拍成。
    有这种姐姐吗?!
    尽指着他被人欺负吗?!
    楚云逸小麦色的面庞涨得通红,觉得自己身为爷们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唬!”
    原本静静地蹲在旁边看着姐弟俩的黑猫被人踩了尾巴,整个猫都跳了起来,整根尾巴全都炸毛了,蓬松得好似鸡毛掸子似的,对着琥珀龇牙咧嘴。
    琥珀有些尴尬地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这句话既是对人说的,也是对猫说的,她真不是故意踩猫尾巴。
    “噗嗤!”
    楚千尘觉得她这个傻弟弟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没两眼了,笑得愉快极了。
    笑容止不住地从唇角流淌出来,灿烂,明媚,愉悦。
    明明是猫犯蠢,可楚云逸总觉得他姐是在笑他,算了算了,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他姐计较!就是为了这把宝剑也不能跟他姐计较是不是?
    楚云逸看他脚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藤球,就随意地对着猫轻轻地踢了一脚。
    那只龇牙咧嘴的炸毛猫就忘了自己在气什么了,追着那藤球玩去了。
    楚云逸被这一打岔,喝了两口茶,这才找回了情绪,认真地说道:“姐,我不是只有三个月新鲜感……”
    他进国子监才四个月,中间还因为护驾受伤休养了一段时日,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
    楚云逸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在外人眼里,估计自己很像是这种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的人。
    不过,别人误会他无所谓,他得让他姐知道他的想法。
    “我是觉得国子监待得很没意思。”楚云逸斟酌着言辞徐徐道,“国子监里课程不少,君子六艺、兵法、武艺什么的都学,但怎么说呢,学兵法,就跟纸上谈兵,学武,又像花拳绣腿。”
    “你是不知道啊,有一次,说是切磋,我不小心下手重了点,没见血,没断骨头,没破皮,就有人说我恃武行凶,欺负同窗,那个……咳,”楚云逸差点没骂粗话,硬生生地改口道,“小子居然跑去找监丞,结果监丞还罚了我,说我不懂点到为止。”
    “点到为止,也不是这么个‘点到为止’法,姐,你说是不是?”
    “我们将来可是要上战场的,还怕擦着蹭着,那不是就跟戏台上玩一样吗?!”
    楚云逸憋了一肚子火,真心觉得自己太难了。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就不该到处说闲话的人,这些话在肚子里憋了快一个月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吐槽了一通,尤觉得憋气,于是往那只被猫扑过来的藤球上又踢了一脚,这一次,藤球从半敞的窗口飞了出去。
    于是,黑猫轻一纵身,追着藤球也从窗口飞跃而出,矫健的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楚千尘小脸微侧,似是自语道:“国子监现在变成这样了?”
    前朝时,国子监只有文科,太祖皇帝在马背上打得天下,建立大齐,立誓要收复大江以南的领土,因此大齐朝一直是文武并重,就在国子监设立了武科。
    楚千尘听顾玦说起过国子监的武科,当年太祖皇帝亲自制定了武科的课程,还安排了一些从战场退下的武将去国子监任职授课,武科的监生每年都要去各卫所历练,少则一月,多则三月。
    后来的历代皇帝也遵守着太祖皇帝的遗志,继续发展武科,在大齐历史上,国子监中可谓名将辈出,扬威四夷,不少战功显赫的将领都是从国子监。
    楚千尘听得出顾玦当时是赞扬的角度,此刻一想,也许顾玦对比的是他对如今的国子监是何等的失望。
    “对!”楚云逸也不管楚千尘方才这句话是不是对他说的,大力地点头,“反正无聊透了!”
    他最后点评了一句国子监,觉得他姐应该是信他了。
    果然不愧是他姐!
    楚云逸就跟含了糖似的,心里美滋滋,甜丝丝,期待地看着楚千尘:“姐,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
    他一眨不眨地睁着眼,带着点小可怜样,有点像撒娇。
    撒娇中带着几分骄纵,那是被偏爱的骄纵。
    琥珀不由想起他们家猫月影也会撒娇似地在王妃的脚边转来转去。
    楚千尘没直接应,反过来问他:“你问过娘了没?”
    楚云逸摸着鼻子,嘿嘿地笑:“问过了,母亲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不想去就别去了吧。”楚千尘爽快地说道。
    在楚千尘看,国子监是楚云逸自己考上的,是否也看他自己。
    反正自己做出的决定,磕得头破血流,也得走下去,就像当初顾玦在十五岁毅然奔赴北地一样。
    她知道顾玦无悔,有的事总要有人去做。
    他为人子,要为先帝分忧;他为皇子,要护大齐百姓周全!
    于是,楚云逸乐坏了,简直笑开了花,下一瞬,他就注意到他姐又露出了“那种”笑容。
    嘚,她又在想姐夫了。
    楚云逸暗暗摇头,涎着脸凑了过去,得寸进尺地问道:“姐,那玄甲营……”
    楚云逸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千尘,只要她应下,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也成!
    楚千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觉得这还是一个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小屁孩,还得再历练!
    “我得问问王爷。”楚千尘道。
    “那是当然,姐你好好跟姐夫说。”楚云逸应得十分乖顺。
    不仅态度好,走之前,他还特意留下了一件“贿赂品”:“姐,你看这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别人手里抢下的一块翡翠原石,姐夫不是会雕刻吗?你可以让他给你雕个什么玩。”
    楚云逸觉得自己很贴心,他直接买首饰,也许不和姐姐的心意,她想要什么,就让姐夫给雕,那简直两全其美。
    他自觉这个主意妙极了,乐呵呵地拿着“压岁钱”走了。
    他一走,琥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少爷实在是太逗了。
    楚千尘也是忍俊不禁,嘀咕了一句:“熊孩子!”
    哪有人像他这样送礼的!
    不过,看这块翡翠玉石的玉质,水头不错,还是玻璃种,晶莹剔透的,这小子也确实花了心思。
    楚千尘自觉收了“贿赂”,就去忠人之事了。
    顾玦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从昨晚起,就已经被转移到了内室安置。
    点着炭盆的屋内气温恰到好处,就算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顾玦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的宽松道袍,养了三天,任楚千尘再精心照顾,各种补品补药针灸一起上,他还是瘦了一些,不过精神还不错。
    此刻,他背靠着几个大迎枕,斜斜地坐在榻上,神色慵懒闲适,若是不看他道袍内包着白布的胸口,根本就看不出他在养伤。
    榻边放着一个榧木棋盘,棋盘上摆着星罗棋布的黑白棋子。
    在楚云逸来之前,楚千尘在陪顾玦下棋,不过她不让顾玦乱动,因此无论黑子还是顾玦的白子都是由她摆上棋盘的。
    楚千尘坐下后,目光看着棋局,心不在焉地把楚云逸方才的话对着顾玦转述了一番,最后发出一声唏嘘的慨叹:“国子监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还记得楚云逸送的那块翡翠原石,把它往床头柜上一放:“喏,这是他给我的,说让你雕个啥给我玩。”楚千尘说着,也忍不住笑了。
    顾玦也去看那块拳头大小的翡翠原石,也是笑。
    楚千尘笑眯眯地说道:“等你好了,给我雕个手镯和玉佩玩。碎料应该还能整些别的……”
    “好。”顾玦二话不说地应了。
    楚千尘心里高兴,兴致勃勃地琢磨起还能雕些啥,就听顾玦又道:“云展也是国子监出来的,历朝历代一代代传下去,都会重文轻武,有这样的风气,国子监的武科渐渐变了,也不稀奇。”
    太祖皇帝至死都想着要收复江南,可是到了后面几代皇帝,就不乏像今上顾琅一样,只想守着这北边的江山。
    楚千尘把目光从翡翠原石移向了顾玦还有些苍白的面孔,目光继续下移,落在那线条优美、凹凸有致的锁骨上,有些心疼:等他养好了伤,她非要把他养胖十斤,养出一身漂亮的肌肉不可。
    顾玦被她看得有些受不了,只能抬起右手蒙上了她的眼,继续道:“现在国子监的武科生里,有七成出自勋贵。”
    楚千尘乖乖坐着,一动不动,有点明白了。
    虽然国子监的文科生也有不少出自宗室、勋贵和官宦人家,但是,文科读读书,到底没什么危险,武科就不一样了,以武器对打,那么年轻人有几个能真的做到点到为止,难免会受些大大小小的伤。
    这些学生的家族一个个都得罪不起,国子监的先生们只能求稳,就渐渐从真打到花拳绣腿,再后来,慢慢的,就会虚大于实了。
    再慢慢地,国子监就越来越不成样了。
    顾玦戏谑地说道:“云展是从国子监出来的,刚进军营的时候,跟薛风演他们都走不到一路去,连吃饭都是自己单独一桌。”
    “那会儿,其他人对他也看不上眼,觉得他是京城来的公子哥。”
    “我还记得,前三个月他跟薛风演只要对招,不出十招,他就得摔下擂台。”
    顾玦依旧以手蒙着楚千尘的眼睛,两人肌肤交贴之处,越来越温热。
    楚千尘饶有兴致地听着,莞尔一笑,唇角弯弯,那对甜甜的梨涡浮现在唇畔。
    这些事是她不知道的,前世云展早逝,薛风演、莫沉他们也很少提他。
    “咳咳。”
    外面传来了男子略显局促的干咳声。
    然后是云展熟悉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王爷。”
    顾玦盯了楚千尘的樱唇片刻,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按在楚千尘双眼上的右手,同时道:“进来吧。”
    云展自己给自己打帘,故意放慢步子,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表情一言难尽,有些无法直视楚千尘。
    刚刚云展恰好听见了顾玦说的最后几句话,此时神情间有点尴尬,也觉得有点丢脸,同时,心里又不得不感慨:王爷的记性可真好!
    “王爷,王妃。”云展恭敬地抱拳行礼。
    他本来是不该进内院的,可是现在王爷在休养,王妃不让动,所以干脆就由他们直接禀到内院来了。
    反正王府也没什么女眷,就太后与王妃而已,王妃平日里也是随意出入王爷的外书房,跟他们常来常往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云展心中其实也有不少感慨,觉得楚云逸可比他要幸运多了,像他在国子监足足浪费了三年了,学的还不如他在北地军待上半年。
    他胡思乱想了一番,定了定神,禀起正事:“王爷,玄甲营的最后一万人已经昨天到了丰台大营,今天开始正式合营。”
    “末将等计划三天后,全军一起演习。”
    就算没有合营的事,开春后,玄甲军也是要例行演习的,免得将士们在过年期间太松懈了。
    顾玦颔首道:“这事就由你和薛风演负责。”
    他们俩说正事的同时,楚千尘就坐回了棋盘边,继续盯着棋局,少顷,她终于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的右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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