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楚令宇往前走着,忽然感觉到后方有一个影子把他笼罩住了。
    对方距离实在他太近了,让他一下子觉得颈后的汗毛都倒数了起来。
    楚令宇正要回头,感觉后方一阵劲风袭来,然后他的后腰传来一阵剧痛。
    “啊!”
    楚令宇惨叫出声,脚下一个趔趄,五体投地地摔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溅起了一片泥水。
    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
    对方又是一脚往他的腰上踢了一脚,第二脚比前一脚还重,踢得楚令宇往前滚了好几圈。
    楚令宇再次惨叫了出来,连发髻都散了一半,他的衣衫和头发都被泥水弄脏,凌乱不堪。
    接着,对方直接把脚踩在了他的后腰上,重重地是施压……
    这一次,痛彻心扉。
    “啊!”楚令宇再次惨叫出声,喊得他嗓子都哑了,感觉自己的脊背似乎都要断了。
    此时此刻,楚令宇不仅仅是痛,更有惧。
    他怕他会死在这里,他怕他会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他语无伦次地喊了起来:“饶命,好汉饶命!”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
    惨叫声一阵接着一阵,撕心裂肺。
    当小厮买了点心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楚令宇狼狈地倒在地上的样子,而偷袭楚令宇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小厮大惊失色,扯着嗓门喊了起来:“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小厮的喊叫声惊动了几个闻声而来的路人,最后连在周围巡逻的一队衙差也来了。
    最后,既虚弱又狼狈的楚令宇是被这帮衙差送回了永定侯府。
    楚令宇被人痛打的事一下子就传遍了阖府,整个楚家炸开了锅。
    太夫人连忙下令让人去请大夫,一请就是好几个,个个都是京中的名医。
    这些大夫带来的全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个说:“楚太夫人,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请贵府另请高明把。”
    那个说:“楚太夫人,令郎腰部的脊柱伤了,下肢已经没有知觉了……”
    又一个说:“鄙人就实话实话了,令郎这伤神仙难治,他下半辈子要躺床上了。”
    这些大夫们大都拱手后,就告辞了,甚至连方子都没开一个。
    太夫人简直要哭了,两眼都是发红,嘴里反复地嘀咕着“怎么会这样”,惶惶无措。
    楚令宇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疼,我的腰背好疼!”
    “疼死我了!”
    “庸医,全都是庸医!!”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汗如雨下,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腰部用白布包扎了几圈,还有身上的一些擦伤也被清理过了,上好了药。
    “老爷,你以后可怎么办啊!”刘氏悲痛地扑在榻边,涕流满面地又哭又喊,“来人,继续给我去请名医!”
    刘氏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从此瘫痪了,尖声地令下人再去京城其他医馆请大夫。
    内室中,一片鸡飞狗跳。
    楚令霄愣愣地坐在一旁,好一会儿多没说话,先是惊,惊讶之后,又是喜。
    他的拳头在袖中一时握紧,又一时放开,若有所思。
    他知道,楚千尘说什么把楚令宇送去幽州,代他受过,不过是楚千尘想出气罢了。
    现在楚令宇被人偷袭,打得这么重,无论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现在楚令宇都瘫痪了,那么楚千尘也算出了这口气了,这种程度应该差不多了吧。
    既然如此,那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那个差事是不是就该给他了?
    只是想想,楚令霄的心跳就开始加快,有些激动。
    他心里高兴,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表露出来,未免为人诟病,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
    其实,楚令霄的心里并不同情楚令宇,甚至还觉得楚令宇是活该。
    去岁,他的腿被皇帝打瘸了,那段时间楚令宇明里暗里地都在说风凉话,一会儿说他伤腿不愈,不如请贵妃去皇帝那里求个太医;一会儿又说他这是残疾,不能再担这个爵位。
    现在楚令宇的脊柱也被人打断了,那都是活该!
    也就是他到处得罪人,才会被人给惦记上,吃了这闷棍!
    楚令霄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坐等看笑话。
    就算他之前对楚令宇有几分的兄弟情,也在过去这几天来的争吵中消失殆尽了。
    他知道楚令宇对他这个大哥也没什么敬意,楚令宇也根本没打算把他接回京,说到底,全都是冲着楚云逸的面子而已。
    此刻,二房的栖岚院全都是人,不仅太夫人在、楚令霄在,三房以及四房的人也都闻讯而来,把里里外外挤得密不透风。
    众人神情各异,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
    楚千凰也在,不过她和楚千菱等女眷们都在外面的堂屋里。
    楚千菱也在哭,哭得不能自抑,两行清澈的泪水汩汩而下,脸上的那道疤痕至今都没有痊愈,连脂粉也掩盖不住。
    几个妹妹围在楚千菱旁边,柔声安慰她,但楚千菱依旧泪如雨下。
    楚千凰望着内室的方向,一言不发。
    她知道是安达曼郡王派人对楚令宇动的手,心里也是痛快的:楚云逸是她的亲弟弟,也是楚令宇亲侄子,可是楚令宇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半点不念叔侄之情,想把楚云逸送康鸿达这个变态!
    他既然能做出如此卑鄙下作的事,今天沦落到这个下场,那也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是报应!
    人在做,天在看。
    楚千凰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衣袖,对着抱琴做了个手势,抱琴就凑了过来。楚千凰对着她轻轻耳语了一句,让她去告诉姜姨娘一声。
    抱琴就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此刻屋里屋外都乱,根本就没人注意她是何时离开的。
    楚千凰静静地看着抱琴的背影,神情沉静安稳。
    楚令宇瘫了,就不能再继承爵位了,接下来,无论沈氏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得设法促成她与楚令霄能和离,那么楚云沐随沈氏离开,楚云逸就能顺利袭爵。
    日后也有人给姜姨娘撑腰,她也可以放心了,这就全当是全了原主的孝心吧。
    楚千凰打定了主意,正要收回视线,又有了一个身形微胖、身着青色直裰的中年大夫来了。
    婆子把这大夫领进了内室,对太夫人道:“太夫人,这位王大夫是京城里最好的跌打大夫了。”
    太夫人的眼里一下子就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楚令霄默然不语。
    刘氏急切地说道:“王大夫,快给我家老爷看看吧!”
    王大夫微微颔首,也没多寒暄,就绕到了屏风后头给楚令宇看病去了。
    就听那位王大夫的声音间断地传来:
    “楚二老爷,我这样敲击您的腿,你有感觉吗?”
    “我现在摸一下您的腰骨,您且忍着点……”
    “我再给您探个脉……”
    “……”
    中间还夹着楚令宇的痛呼声、呻吟声、到抽吸的声音。
    屏风另一边的太夫人、刘氏等人皆是屏息。
    一盏茶后,王大夫就满头大汗地过来了,一脸的为难。
    他还开口,太夫人与刘氏心里已经是咯噔一下。
    太夫人抱着一线希望地问道:“王大夫,我家老二还有希望能走吗?哪怕瘸了也无妨……”
    王大夫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太夫人,贵府二老爷这是瘫症,药石罔顾。”
    刘氏又是崩溃大哭,眼泪鼻涕一起下,指着王大夫的鼻子骂道:“庸医,给我把这个庸医赶出去!”
    “哼!”王大夫气得脸都扭曲了,拂袖而去,心里决定以后他们千金堂绝对不接永定侯府的诊。
    太夫人也是如遭雷击,脸色又白了三分。
    “请太医。”太夫人激动地说道,“去请太医,太医院的谬太医最擅长治骨伤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刘氏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似的,泣不成声地说道:“没错!谬太医最擅长治骨伤了!”
    三老爷楚令庭为难地说道:“母亲,我们哪里请得动太医?”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也都是心有戚戚焉。
    从前贵妃还能求求皇后,可现在皇后最忌惮的人就是贵妃与二皇子了,不给楚家下绊子就不错了,更别说帮忙了。
    太夫人也明白这一点,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光滑的流珠,然后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对刘氏道:“阿盈,你去国公府求你大嫂,拿国公府的帖子去请太医。”
    太夫人越说越慢,越说越艰难。
    楚家与沈氏闹到这个地步,现在太夫人主动开口说去求沈氏,简直就跟让她给沈氏赔罪认错似的。
    刘氏的脸色比太夫人还难看,觉得她现在上门那不是平白去让沈氏折辱自己吗?
    “母亲,大嫂肯定不会答应的,只会看我们的笑话。”刘氏揉着帕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或许就是大嫂找人干的,不然无缘无故地,老爷也没什么仇人,谁会来找他!”
    “没错,肯定就是大嫂!”
    刘氏笃定地说道,心里已经认定了幕后的主使者就是沈氏。
    沈氏对他们二房一向不安好心,尤其这次楚令宇因为康鸿达这件事明显是得罪了沈氏。
    太夫人:“……”
    太夫人抿紧嘴唇,神情严肃,显得不苟言笑。
    其实,她的心里也觉得这件事很可能是沈氏命人所为,要么就是穆国公府的人想帮沈氏出气,但是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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