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天不分家,谁也不许把公中的钱花在大哥的身上。”
    楚令宇冷冷地说道,彻底撕破了脸。对他来说,楚令霄已经不是他的大哥,而是强盗,一个试图抢他银子的强盗!
    楚令霄刚刚在裴霖晔那里吃了亏,被狠揍了一拳,到现在腹部都在阵痛着,可想而知,腹部肯定是淤青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这口气从皇帝将他下狱开始一直憋到了现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
    “楚令宇,我今天就代父教训你这个不敬长兄的孽畜!”
    楚令霄拎起拳头,扑过去就揍,一拳接着一拳,一拳比一拳狠。
    楚令霄这段日子过得太不如意了,被玄净陷害以致被下狱;沈芷不仅与他和离,还带走了他的嫡子;裴霖晔不仅觊觎沈芷,给他戴绿帽,而且还敢对他动手……
    这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楚令霄心中的刺,他借着拳头全都发泄在了楚令宇身上。
    楚令宇在瘫痪前身手就不如楚令霄,现在下肢瘫了,与楚令霄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试着反抗,但楚令霄反而打得更狠了,打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旁边,刘氏尖锐地喊道:“来人,快来人!”
    楚令霄更火大了,猛地推了楚令宇一把。
    楚令宇惨叫一声,身子一歪,从肩舆上摔了下去,后脑撞在了后方一把椅子的尖角上。
    “老爷!”刘氏的声音更高亢、也更尖锐了,几乎掀破屋顶。
    楚令宇倒在了地上,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后脑上汩汩地流出鲜血,没一会儿,地上已经血流成河,血红得刺眼。
    屋子里静了一静,太夫人、楚千菱等人全都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时间似乎停顿了一下。
    刘氏脸色刷白,如雪般苍白,咽喉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似的。
    须臾,她才发出了声音,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杀人了……”
    “楚令霄杀人了,杀人偿命!”
    “来人,快去报官!杀人了!!”
    刘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一滩刺目的鲜血,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高亢。
    下人们还都傻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去扶倒在地上死气沉沉的楚令宇,有人去请大夫,也有人去给刘氏顺气。
    荣福堂里,一团乱,鸡飞狗窜。
    府中的空气更凝重了,一层层阴云凝聚在空中,天气阴沉沉的。
    侯府中有沈千尘的眼线,荣福堂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有人告诉了琥珀,琥珀回到了马车里,又禀给了沈千尘。
    马车在短暂的停留后,又继续往前驶去,这一次目的地是宸王府。
    沈千尘一点也不意外,楚家早就乱糟糟,也就是沈芷有手段,还能让它勉强维持住外面的体面,让它倒得没那么快。现在沈芷走了,这个楚家也熬不上多久了。
    什么永定侯府?!藏污纳垢,肮脏不堪。
    沈千尘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嘴唇,随口问道:“人死了没?”
    琥珀答道:“二老爷暂时还没死,方才大夫来了,说他怕是不太好,撞得有点重,流了很多血……”
    沈千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没有太在意。
    反正这是他们两兄弟自己的事,要闹要争,要死要活,也不关自己的事。
    第352章 治好
    楚千尘在意的人是沈芷与沈云沐,她不希望楚令霄以及其他楚家人叨扰到他们母子以后的生活。楚家越乱越好,忙着窝里斗,自然也就无心理会其他了。
    她的思绪很快就转到了顾玦身上,今天顾玦去了军营,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顾玦已经精心休养了两个多月,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从三月起,他开始往军营跑,楚千尘偶尔也会跟去,其他的时间要么留在王府里,要么去沈宅探望给沈芷、沈云沐。
    经过五天的布置,挂上了新牌匾的沈宅也像模像样了,沈芷与沈云沐母子俩的住处也都布置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些定制的物件还没好。
    沈云沐对自己的书房十分满意,显摆的发方式就是每次沈千尘来,就让她去他的书房,姐弟俩一会儿下五子棋;一会儿沈云沐又给她看最近练的字;一会儿炫耀穆国公父子送他的一书架书籍……
    无论沈芷,还是沈千尘,对楚家的那些破事,都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三月初六,沈菀、顾之颜一家从冀州的温泉庄子回来了,于是沈千尘又开始给顾之颜治疗失神症了。
    顾之颜的病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按照沈千尘的想法,她是主张用故地重游的方法作为这剂“心药”,但顾之颜的年纪太小了,小丫头才八岁,沈千尘的也怕她的药下得太猛,反而过犹不及。
    她与沈菀商量之后,换了个更委婉的方式。
    这一天,沈菀带着顾之颜来了沈宅,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了西厢房。
    “七娘,你看这缸金鱼好不好看?”
    沈菀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个鱼缸,这鱼缸足足有脸盆大小,鱼缸中养了七八尾金灿灿的金鱼,金鱼们在水中或嬉戏,或追逐,或吹泡泡……
    顾之颜喜欢金鱼,她在家里也经常喂鱼,兴致勃勃地从匣子里抓起一把又一把鱼食,撒进鱼缸里。
    水里的那些金鱼闻香而来,甩着扇子似的鱼尾巴朝鱼食的方向游了过来,清澈的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浅浅的涟漪,连带水草也随之摇曳起来。
    顾之颜盯着金鱼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弯唇笑,两眼亮晶晶的。
    小姑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没注意到沈菀与乳娘悄悄地从厢房里离开了,两人的步履悄无声息。
    匣子里的鱼食并不多,没一会儿就空了。
    “娘。”顾之颜转过头,下意识地去找沈菀,却发现厢房里空荡荡的,房门紧紧地关闭着,不见一丝光。
    沈菀不见了,不算大的厢房里只剩下了顾之颜一个人。
    “娘!”顾之颜又叫了一声,声音拔高了三分,却是无人应答。
    厢房里所有的门窗全都关上了,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仿佛黄昏提前降临似的。
    顾之颜看着前方那道闭合的房门,心里更紧张,也更慌乱了,脑子里如浮光掠影般闪过记忆中那令人胆颤的一幕幕……
    那一次也是这样,她找不到娘。
    别人告诉她,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后来,她被关在一间柴房里,无论她怎么叫唤,都没人理会她。
    “娘!娘!”
    顾之颜激动地喊道,一声比一声高亢,声音中透着一种近乎要崩溃的情绪。
    就躲在隔壁厢房的沈菀也听到了女儿的喊叫声,心脏一下子被揪住了。
    对沈菀来说,女儿顾之颜就是她的一切,顾之颜的每一声喊叫就像在她心口捅下一刀又一刀,让她痛不欲生。
    她只想冲过到隔壁去,紧紧地抱住她的女儿,安慰她,抚摸她,告诉她,她是她的心肝宝贝。
    然而,她只跨出了一步,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青影,江沅挡在了她前方,挡住了她的前路。
    “阿菀,”沈芷急忙拉住了妹妹的手,安抚妹妹的情绪,“你要相信尘姐儿。”
    顾之颜都八岁了,除非她可以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门,一辈子在父母的庇佑下,否则沈菀就必须狠下心割开那个脓疮,挤出脓血,才能让那个伤口愈合,这是无法逃避的。
    沈菀抿紧嘴唇,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
    自女儿被拐走又好不容易寻回,已经有一年多了,自从遇到外甥女后,渐渐地好了起来,但直到现在,女儿夜里入睡都必须点着灯,都必须有人陪着她,像现在这样独自待在一个幽闭的空间内,她的情绪就会失控。
    忽然间,隔壁的厢房安静了下来。
    沈菀心口一紧,赶紧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往隔壁看去。
    就见顾之颜一个人蜷缩在厢房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膝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沈菀将手里的帕子紧紧地攥着,攥得手指发白。
    顾之颜把头埋在膝盖上,根本就没注意窗纸上被戳出的那个不过指头大小的小洞。
    “叮铃,叮铃……”
    外面传来了铃铛的声响,朝这边临近,铃铛声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清晰。
    顾之颜更害怕了,不断地往后方的墙壁缩着身子,双臂也更用力地抱住了膝头,身体绷得紧紧的。
    铃铛声停在了门口,然后房门被推开了,顾之颜能看到地上照进来一道光,然后一道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门口,宛如她记忆中那般。
    “叮铃,叮铃……”
    那道巨大的阴影随着铃铛声朝她逼近,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盯着她,来者释放这一股阴郁的气息。
    顾之颜感觉四肢发寒,如坠冰窖。
    “哒、哒、哒……”
    当对方的阴影把自己笼罩住时,顾之颜心中的恐惧爆发,疯狂地再次叫了出来,这次不是喊娘,而是单调的尖叫声:
    “啊!啊——”
    “叮铃!”又是一记铃铛声,伴着一下响亮的响鼻声,一股热气喷在了顾之颜的头顶与耳朵,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草木气息。
    顾之颜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匹红色的小马驹撞入了她的眼帘,脖子上戴着配有银铃铛的皮颈圈,小马驹头一歪,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它的脸上带着幼马特有的活泼。
    顾之颜一时忘了尖叫,小嘴微张,惊愕地看着小马驹,小脸煞白。
    小马驹对着她发出“恢恢”的声音,蹭了蹭她,顾之颜一动也不敢动,但蜷在地上的身子明显放松了不少,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小马驹,眼睛一亮。
    它可真漂亮,比沐哥儿的小马驹还漂亮!!
    这时,房门口的方向又是一暗,地上多了一道门口倒映过来的影子,顾之颜又是一颤,慢慢地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身大红骑装的沈千尘出现在了房门口,笑意盈盈,既明艳又飒爽。
    “姐姐!!”顾之颜眨了眨眼,喊道。
    沈千尘弯着眼笑,歪着小脸看着顾之颜,一手指了指那匹红色的小马驹,问道:“七娘,这匹小马驹是给你的,它刚刚满八个月。”
    沈千尘的腰上配着一个龙眼大小的镂金香囊,一股清清淡淡的香味自香囊中飘出,似梅如兰,钻入顾之颜的鼻端。
    真的?顾之颜又眨了眨大眼睛。
    那股香味温柔地抚慰着她极度亢奋的情绪,原本疯狂乱掉的心脏渐渐地静了下来,但胸膛还在明显地起伏着。
    “它是不是吓到你了?”沈千尘一边往顾之颜走去,一边问道,“你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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