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心道:我说什么来着?他肯定以为你别有用心,不过你也确实别有用心,可惜弄巧成拙了。
    叶涛脸色如常,倒也看不出受打击:“没什么,您就当我吃饱撑的吧。”
    周子骞:“……”
    宝宝搁下吃了一半的丸子,跳到了周子骞的腿上,小猫脸贴着他的胸口蹭了蹭。
    侄儿好心宽慰,叔叔却不领情,周子骞丢侄子丢出了心得,宝宝只觉后颈皮毛一紧一松,然后就在地上了。
    小猫咪幽怨的瞪着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小叔,就见他对那个冒牌货笑的既温柔又好看,还亲昵的捏着那个冒牌货的耳垂问:“当真了?小叔逗你玩呢。”
    那个冒牌货习惯性面无表情:“没有,我是为了配合你。”
    宝宝刺啦刺啦的磨爪子,身上的每一根猫毛都在无声呐喊:别逼我挠你们!
    叶涛俯身抱起宝宝,顺了两下毛,道:“小叔,帮我给宝宝洗澡吧?”
    周子骞瞥了眼黑不溜秋的小猫,答应是答应了,却是看的叶涛的面子,好在他没表现的过于明显,宝少爷于是少生了顿气。
    周云阳离家的第十天,叶涛见到了他的母亲,徐曼宁要外出,叶涛在院里的天棚下乘凉,轮椅推过月亮门时,叶涛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两人不期然的四目相对,叶涛微微一愣。
    徐曼宁比周小少爷还要深居简出,叶涛来周家近半年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碰面,在此之前叶涛只见过罗东发来的一张照片,怕的是他见到徐曼宁不识对方身份,可即便如此叶涛还是差点没认出来。
    轮椅上的女人干瘦枯黄,眉宇间拢着一层抹不去的阴沉,虽然衣着头发打理的整齐,却也掩盖不住她自身的憔悴萎靡,眼前的徐曼宁和照片上那个面带微笑的温婉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孙少爷。”徐曼宁身后的女佣和叶涛问候了一声,将轮椅停在了叶涛所在的石桌旁,垂花门居高,里外都有台阶,轮椅推不过去,她得先把徐曼宁放下,将轮椅搬到门外。
    小城就在旁边给花浇水,如果叶涛没在院里撞上这事儿他就帮忙把徐曼宁抬出去了,举手之劳而已,他不惜这点力,可叶涛就在旁边看着,小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背身没动。
    叶涛至今也没弄懂周家人为什么在周子钦过世之后让徐曼宁进门,她这样的身份尴尬的都不好跟外人提及。
    女佣将徐曼宁抱到了石凳上,搬起轮椅出了门,叶涛垂眸看了一眼扒拉自己裤脚的宝宝,揣摩了一下宝宝的意图,抱起他进了屋子。
    徐曼宁的视线跟随了过去,黑漆漆阴沉沉的一双眼,看不出喜怒哀乐,却让人极不舒服。
    叶涛把电脑拿到了里屋床上,开机之后调出了那个空白文档,对宝宝道:“说吧。”
    宝宝蹲坐在电脑前,用一只小爪敲字:她有病,有时候脑袋不清醒,小叔怕她伤到我不让我接近她,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你避讳一点,不然别人会觉得奇怪。
    叶涛犹豫了几秒才口:“宝宝,我不想揭你伤疤,可是现在我以你的身份活着,有些事得弄清楚。”
    宝宝沉默半晌才抬起小爪按键盘:她盼我早死,那样她儿子就可以分我爸留下的遗产了,我的死和他们有关系,但也不全是他们的原因,路是我自己选的,没人逼我去死。
    终于还是提到宝宝的痛处了,叶涛摸了摸宝宝的小脑袋,宝宝明白叶涛的意思,如果自己不想说叶涛不会再逼问,但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因为无处宣泄几乎结成了心结,这样也不好过。
    既然已经起了头那就说出来吧,叶涛这人虽然寡言吝笑,但却有种适合做树洞的特质,他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这点罗东深有所感,在将近半年的相处中,宝宝也觉察到了,宝宝理了理思绪,停停顿顿的“讲”起了那个事故的始末缘由。
    久病缠身的人怕过冬,周云溪也不例外,每年天气一冷周子骞就不允许他出门了,他要闭门家中躲上一整个冬季,即便如此还是容易惹病,溺水之前他就因为伤风咳喘修养了小半个月,身体不好,人就容易烦躁,看什么都不顺心,不爱理人,总想发脾气,他知道这么做不对,可那股烦闷焦躁用上来他控制不住。
    溺水前他因为吵着出门被周云阳斥责了几句,他就和周云阳闹起来了,他让周云阳走,再也别来找他,周云阳性格好,平日里总是尽可能的迁就他,可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被他激的说了几句气话就甩手走了。
    周云溪闹完了气过了就后悔了,他怕周云阳真的不再理他,就想和周云阳服个软,于是他就让小城去找周云阳来,三天里找了五六回,周云阳却都不肯来,周云溪越想越害怕,整个人坐立难安,最后一咬牙自己找了过去,如果小城可以及时发现他不见了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但他知道小城会阻拦,去前把人支开了,这才酿成了大祸。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必需承认,宝宝真的抢戏了,但如果宝宝是正牌攻就没事啦,对不对?(是的,我开玩笑的,严肃脸,只要JJ允许,原cp就不会拆,如果不允许,我就微博更,你们去微博看,恩,就这么说定了。)
    第31章 兄友弟恭
    周云溪很少去后院,一方面是因为小叔的叮咛告诫,一方面是有些害怕徐曼宁,后院的母子没想到周云溪会过来,再加上佣人被支走了,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周云溪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的徐曼宁在骂周云阳,听话茬儿是被小城左一趟右一趟的打扰惹烦了。
    周云溪不敢进去找周云阳,又不甘心这么回去,就想等等看再说,院里只开了一盏门灯,大半个院子都被黑黢黢的阴影笼罩着,屋子里的情景清晰可见。
    徐曼宁越说越激动,竟然动起了手,她下肢瘫痪,没办法动,就一边责骂周云阳一边用手边的东西砸他,周云阳不闪不躲,一声不吭的受着。
    周云溪有些急了,有心进去把周云阳拉开,可徐曼宁正在气头上,那副披头散发大吵大嚷的模样就像个疯子,他迟疑了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徐曼宁却不吵了,就像全身的力气都在愤怒中消耗的所剩无几,剩余的那一点气力被她用作伤心与不甘,她开始怨声数落周子骞厚此薄彼,为处处比不上自己儿子却被当成宝对待的周云溪怨愤。
    周云溪能从徐曼宁的话语中体味到她的心情,明白她的不甘主要是为她的孩子,而且在他自己心目当中他也是比不上周云阳的,他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常年久病沉疴,除了让人劳心伤神他什么也做不到,而周云阳健康,聪明,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可他有的周云阳一样都没有,如果立场调换,他会不会也像这样不甘怨恨?
    徐曼宁越说越难过,声音里带出了哭腔,周云阳见母亲哭就不再僵立不语了,他来到母亲身旁一边为她擦泪顺气一边解释说,他之所以和周云溪越走越近是因为周子骞疼周云溪,周子骞是周家未来的当家人,以后老爷子不在了就是周子骞当家主事,他们母子能否在周家立足要看周子骞什么态度,他和周云溪打好关系有利无害。
    周云溪胸口窒闷,浑身冰凉。他不是傻子,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他知道自己和周云阳的关系是有违伦常的,起初他也对几乎没犹豫就接受自己感情的周云阳惊讶过疑虑过,但经过近半年的交往他已经打消了这种念头,如今听了周云阳这番话,他竟是痛的连愤怒的气力都拿不出来。
    原来都是假的,那些包容与耐心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不得已的忍耐,那自己的感情算什么呢?天真?愚蠢?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应该更像个笑话吧?可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啊!
    周云溪在犹带恶意的寒风之中瑟缩成一团,咬着手背无声啜泣,头脑变得空茫浑噩,心脏传来的痛觉却像刀劈斧凿那样尖锐。
    时至今日周云溪也不清楚那时的轻生念头是怎么涌上心头,又变得清晰而诱人的,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完全是一时冲动吧?死,他不是没有想过,每每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不堪,他就会忍不住想,这样半死不活的熬着太辛苦,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尝尽了缠绵病榻的苦,带着愧疚来向恋人道歉却受了这样一番打击,一时间心神恍惚,那些在病榻间累积下来的消极厌世终于被引爆了。
    宝宝抹了抹潮乎乎的眼睛,在自己的故事下键入了一段感言:我就是个二愣子,听个墙根竟然不想活了,那么冷的天鬼迷心窍一样往水里跳,当时才开河,花塘还没清淤,水里全是泥,我是被泥呛死的吧,我怎么这么二,太二了一百个叹号
    叶涛正为小少爷的枉死遗憾感伤,视线一扫落在了那“一百个叹号”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宝宝“说”了这么多,猫爪都快断了,埋头蹭掉眼圈周围的水汽,就四仰八叉的的瘫在了床上,朝着叶涛喵:揉揉。
    叶涛一边给宝少爷按摩一边道:“我梦到过一个自杀的男孩儿,那孩子浑浑噩噩的,就像被梦魇住了,我觉得那个孩子就是你,我想你当时是不小心走极端了,人在钻牛角尖儿的时候什么都做的出来。”
    宝宝定定的瞧着叶涛,不确定的喵了一声:真的不是因为我一时犯二吗?
    “你年纪还小,又被你小叔保护的太周全,面对突发打击时欠缺应变能力是正常反应,这和智商没什么关系。”叶涛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在事故之后不愿意面对周云阳并不是因为你有多恨,而是后悔因为了一个对你虚情假意的人放弃了所有,和死亡本身相比更让你没法释怀的是死亡的原因。”
    宝宝寻思了一阵,用两只小爪攀着叶涛的胸口站了起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不过猫嘴太短,感觉更像是用鼻子蹭了蹭对方。
    叶涛摸着它的小脑袋道:“谢谢叔叔开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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