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毫无人气甚至连空气都凝滞不畅的房子是周子骞给叶涛的家,这里承载着他对叶涛以及和叶涛组建一个家庭的向往。只可惜叶涛从未踏足过,他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家”的存在。
    藏酒室的灯也点亮了,映照在一排排的藏酒上,玫色交织,美轮美奂。其实在周子骞搜罗这些藏酒时,叶涛已经搬出周家了,周子骞知道没有机会送出去,但还是一样一样的收集着,潜意识里憧憬着有朝一日赠与爱人博君一笑。
    他抚着橡木酒架的边沿缓步前行,修长的手指染上几许尘埃。寻觅半晌,最后取下两瓶帕图斯,一支适合品饮,另外一支虽算不上酒王,但它产自叶涛出生那年,同月同日,就像彼时他向叶涛讨要的那一瓶。
    京城的夏天往往闷热少雨,今年却不知怎的,雨水分外充沛。白天还烈日高悬,到了傍晚就下起了大雨。
    房门一开,湿润的水汽就扑在了脸上,周子骞迟疑了下,撑开伞闯进了雨幕。
    这场雨来的声势浩大,天边雷声滚滚,闪电竖着霹下来,一道跟着一道,把京城的上空割的四分五裂,忽明忽暗。
    顾九清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尾巴,惴惴不安的小声念叨:“九爷已经不是那个睥睨三界的九爷了,随便一道天雷劈下来就能让我魂飞魄散,你可千万别冲我来。”
    话音才落,一道立闪当空霹了下来,惊雷轰然炸响,那种视听效果真就像在耳头边儿打了个响雷。
    顾九清“喵!”的一声惊叫,撒开尾巴扑进了叶涛怀里,尾巴上的毛全部炸了起来。
    “青游不是说了吗?你既不是魑魅魍魉,也不是元恶大奸,就算真的天降雷劫也劈不到你九清大人头上。”叶涛把扎进自己怀里的脑袋挖出来,想帮他捂住耳朵,却见他猫耳朵都跑出来了,清俊的脸蛋变成了一个大写的QAQ,显然是真吓坏了。
    顾九清将自己蜷成一团,硬塞在叶涛不够宽阔的怀抱里,神经兮兮的嘟囔:“你不懂,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我得罪过一个惹不起的人物。那货是三界六道里数得上的大佬,看着可美可仙了,其实比季青游那老妖怪还损还腹黑,真真儿的睚眦必报,一点都不大气。我已经让他劈散一回了,豆儿妈找了五百年才找回来一魂一魄,要不然我也不会变成现在……”
    叶涛听他越说越玄妙,不得不打断他:“这些方便我知道吗?”
    经叶涛一提醒,顾九清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干笑着住了嘴。窗外又是一声惊雷,干笑瞬间破碎,既非魑魅魍魉也非元恶大奸的九清大人两手抱头,紧紧按着那双一受惊就跑出来的猫耳朵,那模样可以说要多萌就有多熊。
    大雨倾城,下了足足一夜,隔天上午天才放晴,雨后显露出来的不是洗涤干净的城市,而是遍地狼藉。低洼路段积水成河,个别线路地铁停运,被迫弃在路上的车辆要么还泡在水里,要么在退水之后的路段等待拖修,大雨引发的交通事故大大小小十几起,惹得人们怨声载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文分两部比较合适,上部写从相识到渐生情愫,下部写别后重逢,各种折腾。(宝宝们别方,我说这话不是说他们还要折腾很久,我估摸着200章应该能完结了。)
    第183章 惊现诡事
    那场惹是生非的大雨过后,京城的气温又拔高了一截儿。气象台连续几天发布高温预警,驾校教练也在群里发消息,建议学员暂时不要去练车了。天气确实太热了,在太阳底下刷几个学时都能给人焖熟了。
    顾九清把手机拿给叶涛看,叶涛说:“那就先不去了。”
    顾九清振臂高,然后在他家叶叔叔年轻的脸蛋上“啾”了一口,美滋滋的玩游戏去了。
    叶涛摇摇头,把滴了一大滴墨的宣纸撤下来,重新铺开一张,提笔填墨,继续抄写经文。
    这两年叶涛抄写最多的是地藏经,诵念最多的是往生咒。有人修今世,有人修来生,而叶涛只求洗去一身罪孽,哪日撒手尘寰,魂魄上不再挂着沉重的刑枷。
    季青游却说:“将军戟下亡魂早已不知轮回几世,何必再为他们超度?”
    这话不无道理,但其中也有那么一丝恨天不公。在季青游看来,将军的确满身血债,可反观杀戮之后,何尝不是护了一方安宁,救下无数人命?那有好生之德的漫天神佛,怎能只计罪孽不论功德?
    叶涛则说:“我能托生成人,没有堕入畜生道,饿鬼道,不正是那些功德抵来的?”
    季青游问他:“你真以为托生成人是福?”
    叶涛望着檐下的滴水,眉眼间尽是平和,他说:“众生皆苦。”
    人活于世是苦,可那些被宰杀的牲畜就不苦么?就连草木都要一岁一枯,这世间万物,但凡有命,但凡有灵,哪样不是在受苦?
    窗外烈日炎炎,屋中各行其是,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顾九清下了游戏,伸伸拦腰,摸着肚子进了卧室,想叫叶叔叔继续教他前天做的那道京酱肉丝,却见叶涛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顾九清轻手轻脚的为他披了件衣服,又轻声轻脚的退了出去,在客厅里犹豫了半晌,把心一横进了厨房。
    将本该解冻却错选了加热的肉从微波炉里拎出来,看着那条半生不熟泡在血水里的猪里脊,九爷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半晌低低的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有点想念有免费外卖吃的日子了。
    那场大雨过后,周子骞就没再出现过,总是虚掩着的门也上了锁。顾九清不认为自己几句劝解会让那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偏执狂茅塞顿开,回心转意,他寻思着偏执狂多半是出差了,不在京城,甚至有可能不在国内,忙完工作就卷土重来了。
    还是靠自己吧。
    顾九清重振旗鼓,把半生不熟的里脊肉扔进锅里煮着,准备晚点拿到楼下去喂流浪猫,然后另起一锅,烧水,准备碗盘,找出定时器,这才把冰箱里的冻水饺请出来。
    稍后,九爷喜滋滋的捧着一盘完整且熟透的热饺子,给自己点了个赞:“顾九清你真棒!”
    把饺子和碗筷摆上桌子,顾九清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而卧室里还没有动静。
    都市生活本就不比山中岁月清幽旷远,叶涛又不愿闲在家里,这些日子都在忙着筹备新店,吃睡不如以往规律,想来是太累了。
    顾九清寻思着叫他起来吃饭,吃完再踏踏实实的休息,可推开房门后,将要出口的那声“叶叔叔”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都猛然窒住了。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也不够明亮,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昏暗之中。不过顾九清的眼睛可以夜视,偶尔还能看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现在他清楚的看到,叶涛还伏在书桌上,安静也安稳的睡着,卧室里几乎一切如常,只除了那道仿佛凭空冒出,定定不动却给人感觉有些飘忽的朦胧身影。
    那是一个男人,个子很高,身形颀长,白色的衣襟上沾着点点血迹。虽然只是一道不甚清晰的身影,但还是能看出他脸色苍白,连微抿着的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给人一种缺乏生气的冰冷感,就像……就像一具从太平间走出来的尸体。然而这样阴森的一个人,却正用温柔到难以言描的眼神看着叶涛,双眼专注而深邃,像是含着点点星芒的广袤夜空。
    顾九清不是没见过魂魄,可面前这人,确切的说是这个魂体,分明是消失数日的周子骞!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出什么事了?这是死魂还是生魂?他不会……不会死了吧?
    一股寒意沿着顾九清的后脊爬了上来,冰的他打了个激灵。
    不知道过去多久,顾九清才迈开脚步,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走向他和叶涛。
    主卧算不上宽敞,房间里又摆了一张大书桌,从门边到桌前不过几步路。
    顾九清每一步都带着迟疑和惊心,不由自主的将脚步放的很轻很缓,心跳却很急促,有种将要印证死亡的感觉。
    相间只剩两步时,周子骞才发现顾九清的存在似的,慢慢偏过头看向来人,他的神情和目光都很平静,只一眼就缓缓收回了视线,继续安静的看着叶涛。
    顾九清吞了吞口水,想要碰碰那道不知是生是死的魂体,可手抬起来却怎么也递不出去,明明什么也没有碰触到,却觉得指尖被一片冰冷刺的隐隐作痛。
    “你怎么了?”顾九清用干涩不稳的声音问,“你……你还活着吗?”
    彼时敏锐精明的男人如今却很迟钝,过了十几秒那么久才缓缓的看向顾九清,神情懵懵懂懂,似乎无法理解顾九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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