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玄视线下移,惊得脱口而出:难不成你的腿
    男子默然点头,表情凄苦。
    就在洛清玄以为对方会避而不答的时候,男子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当时想解释,想告诉他们我虽天生白瞳,但一心向善从未作恶,并非十恶不赦之徒,然而,根本没有人肯听,或许他们是能听见的,只是先入为主,不肯相信罢了,就这样,我被他们一路追赶,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拼了命的往阿鼻山上跑,往雪域之巅跑,跑呀跑呀,由于没有灵力,体力渐渐不支,在临近雪谷入口时支撑不住脱力摔倒了,就是这一摔,他们追了上来,棍棒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他们打断了我的腿,却没有立刻打杀我,而是看着我一点一点往前爬,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只知道离雪谷越近,灵力恢复得越快,终于,灵力恢复了大半,我强撑着站起来,问他们为什么这么仇视我,那是我第一次下山,从头到尾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是吗?
    洛清玄听得瞠目结舌,不由得心疼起眼前男子来。
    男子身形颤抖得厉害,似乎沉浸在那段回忆里无法自拔。
    洛清玄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
    追问什么呢?是问他到底挨了多少打?还是受了多重的伤?
    安慰什么呢?安慰他吃亏是福?还是那些都是误会?
    不,男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当初所经历的那些苦难,全都是无妄之灾。
    正因如此,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苍白,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成为定局,早已无力回天。
    哪怕洛清玄一向能言善辩能说会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谁也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石洞里除了柴火星子炸裂的噼啪声以外,再无半点儿声响。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你猜,那些人给我的答案是什么?许是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男子语气平静了不少,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还能是什么?不外乎世人的通病罢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洛清玄叹了口气,目光怜悯。
    是啊,他们一口一个妖魔鬼怪不得好死,说我居心叵测人人得而诛之,纷纷簇拥着那名卫道者,希望他能替天、行道一举除去我这个祸害。男子说着顿了顿,忽而莞尔一笑:卫道者不负众望,手提驱魔剑同我狠狠打了一场,奈何我那时重伤在身,又行动不便,很快便败下阵来,原以为在劫难逃死定了,却碰巧被在附近闲逛的小雪给救了,大概是我命不该绝罢
    洛清玄听得眉心直跳,神色变了又变,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那些旧事他虽不曾亲眼目睹,却也能从男子讲述的只言片语中感同身受,听到男子最后得以获救,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感慨出声:幸好。
    有庆幸,也有惋惜。
    男子闻言心下触动,唇角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兀自轻声低喃了一句:是啊,虽说折了腿,但好歹活下来了。
    世人惯会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殊不知是非曲直、黑白对错皆由心生,眼前这人实在无辜。
    洛清玄心思百转,怔怔地盯着那条雪青色缎带瞧了好半晌,迟疑片刻后终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也是被那帮人面兽心的畜生给害的?
    男子似乎听出了洛清玄话语里的怒意,知他误会了,连忙苦笑着解释道:不是的,与他们无关,是我执念太深,一时心中不平便生了魔障,在半年后历第二次雷劫时走火入魔,竟滋生出生出了覆灭阿鼻镇的可怕念头,为了击溃心魔找回本心,不得已只能将自毁双目,断了心魔的源头。
    的确,灾祸始于那些人的偏见,却也源于男子的一双白瞳。
    洛清玄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之余,心下好感倍增,不过他生性多疑,免不了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心魔杀了他们?难道你不恨吗?
    恨?男子微微抬头,看向洛清玄所站的位置,笑容和缓地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自然是恨过的,如若不恨,又怎会生出心魔?然心怀怨恨时装了许多恶念,成日心神不宁,坐卧难安,细细想来,竟没一日是舒心的,与其让仇恨困住本心报复他人,倒不如早早看开,放下、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勤奋的鸽子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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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不疼
    话题过于沉重, 洛清玄心思急转,硬生生岔开话题打趣道:好一个放下、自在,听你这无欲无求四大皆空的语气, 怕是离出家坐禅当和尚差不远了。
    男子呆了呆,认真思索好半晌后, 抿了抿唇,有些茫然地问:可是我说错话了?这出家坐禅是什么?当和尚又是何意?这些词听着很陌生, 恕我愚昧, 还望不吝赐教。
    呃洛清玄嘴角抽了抽,灵机一动, 睁着眼睛说瞎话,口若悬河的忽悠道:这个出家坐禅嘛其实很简单, 就是超凡脱俗的意思,至于和尚是在夸你聪明绝顶,懂了吗?
    原来如此!男子豁然开朗,露出一个干净明媚的笑, 无比诚挚地道谢:多谢解惑!
    不、不必客气!洛清玄一阵心虚, 再次一转十八道弯, 换了个话题:对了, 在下洛清玄, 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洛清玄?很好听,不过,我、没有名字男子摇头, 神情颇为黯然,遂又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问:山神算吗?
    山、神?太草率了吧?什么狗屁名字, 洛清玄暗暗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诽。
    草率吗?唔,虽说雪域之巅高不可攀,雪谷又过于险峻,可架不住那么一小部分胆大好事者,想来一窥全貌探个究竟,故而这些年摔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运气好的被我遇见了,便同小雪一起合力将他们送出去,那些人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误以为有山神庇佑,便在阿鼻山那边修了一座山神庙,所以,比起妖魔鬼怪之流山神应该算得上是个名字吧?男子说完,十分敏锐地从洛清玄方才的语气中听出,山神这个名字似乎并不怎么样,想到这,他微微垂首,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轻咬着下唇默了默,冷不丁开口问道:清玄,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洛清玄微笑点头,反应过来对方眼睛看不见,便又补了一句:当然可以。
    真好!男子看上去很开心,笑容愈发灿烂,他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耳根道:清玄,其实我一直都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一个真真正正的名字,不如你帮我取一个吧?!
    嗯?!洛清玄先是一愣,看见对方脸上满含期待的表情,实在不好推辞,便认真思索起来。
    眼前男子心性纯良,不禁回想起初见时的画面,一袭白衣翩翩,看似如冰如雪,实则清风朗月,明媚无暇的干净笑容更是无形中令人移不开眼。
    将这些画面揉碎再结合在一起,洛清玄脑中立时浮现出两个字,且愈是细细品味,就愈觉得与男子的形象契合,心中有了定夺,便笑眯眯地说出答案:雪衣如何?
    雪、衣男子轻声呢喃了一遍,十分满意地笑着点头:好,就叫雪衣,我很喜欢,清玄,你真和尚!
    啥?和尚?洛清玄闻言呆若木鸡,脑子有那么一瞬死机。
    嗯嗯,清玄随口一取,便能取出这般好听的名字,谢谢你,清玄,你真的太和尚了!雪衣笑颜如画,看得出是真的很欢喜。
    不、不必客气,喜欢就好!洛清玄的厚脸皮控制不住地抽啊抽,抽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自作孽,不可活吗?这就是!
    聪明绝顶的洛清玄一阵牙疼,忍不住捂脸叹气,报应来的太快,他是真的想咬掉舌头去死一死了。
    雪衣眼睛看不见,也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兀自沉浸在拥有名字的喜悦中,一遍又一遍的喃喃低语:雪、衣雪衣
    洛清玄瞧了眸底闪过一丝动容,有同情,也有怜悯。心道:一个名字就能高兴成这样,唉
    不想打扰到雀跃的雪衣,洛清玄轻手轻脚的拎着包袱来到石床前,顺手将包袱放到床上轻轻解开,很快便露出里面衣物的一角,是绣了云纹的月牙白,洛清玄上手轻轻摸了摸,这料子的样式和质地都很不错,想来应该价值不菲。
    不过话说回来,雪衣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破衣烂衫,真是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有种白雪落入沼泽地、鲜花插在烂泥塘的违和感,白瞎了那一身超凡脱俗的好气质。
    思及此,洛清玄眯起眸子上下扫视了一遍雪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雪衣终于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好似觉察出自己高兴过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为了掩饰尴尬他急忙低下头去,胡乱找了个话题轻声说道:对了,清玄,方才我置办好衣物准备回来时,经过一个小摊,听那叫卖的老人家说,这是香喷喷的肉包子,我便用剩下的雪芝草同他换了两个,就在包袱里面,只是不知你爱不爱吃。
    洛清玄心下一暖,有些好奇地手指轻轻掀开包袱的另一侧,确实有个白色的小包裹,那是一方白色手帕,手帕里是一大片鼓鼓囊囊的菜叶子,扒开翠绿色的菜叶子,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两个胖乎乎的肉包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不由得一愣。
    其实,他穿过来时原主就已经辟谷了,根本不用吃东西,他也早就习惯了吃吃茶喝喝清水什么的,呃至多偶尔会服几颗聚灵补气的丹药。
    最重要的是,他从穿过来到现在,大多数时间不是疲于奔命就是受伤晕倒,想来最清闲自在的时候,也就只有在半妖城隐居的那段日子了。
    但那时他为了督促小荷早日筑基,一方面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赚取灵石,另一方面又要以身作则在徒弟面前维持仙风道骨为人师表的高手模样,根本无暇顾及口腹之欲。
    此时此刻,看着手里早已冷透的肉包子,洛清玄竟生出了久违的饥饿感。
    然而雪衣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迟迟不做声,还以为他不喜欢,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手足无措地摩挲着手里的青竹杖,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安静的洞内再一次响起火星子炸裂的声音。
    雪衣身形蓦地一僵,这才惊觉自己为了置办衣物,已经离开石洞很长时间了。
    好在从雪谷到阿鼻山山脚一路上都有小雪护送,节省了不少时间,但小雪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从阿鼻山山脚到阿鼻镇那一段路,都是雪衣自己走过去的。
    即便他仗着熟门熟路走得极快,但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紧赶慢赶回来后又闲聊了这许久,想必火堆已经燃尽了。
    他体质特殊,喜寒畏热,但清玄不一样,若是离了火,会被冻伤的。
    想到这,他心下大急,寻着散发热量的方位,拄着青竹杖一瘸一拐的赶过去添柴。
    他这一动作,倒是惊醒了兀自发愣的洛清玄。
    洛清玄转头循声看去,不禁瞳孔皱缩,他终于知道雪衣身上那些破洞和伤是怎么来的了,眼底划过一抹心疼。
    来不及多想,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半跪在火堆旁摸索树枝的雪衣给拽了起来。
    雪衣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一脸错愕地朝洛清玄的方向看去,声音里充满了疑惑:怎么了清玄?
    你说怎么了?你竟然还问我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了?你是怎么回事?手上这么多水泡,都破皮流血了,你是不知道痛吗?洛清玄又气又恼,把胸口处莫名生出的邪火乱发一通,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在气恼些什么。
    雪衣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清玄,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洛清玄一怔,被火灼了一般倏地甩开雪衣的手臂。
    关心?这是关心吗?
    奇怪,为什么要关心一个才刚认识的陌生人?就因为听了几段无法考究不知真假的故事?
    雪衣的手被他甩开也不生气,自顾自解释道:其实,当年渡劫时我虽弄瞎了自己的双眼,却也不是一无所获,那时心魔想控制我的身体下山,借用雷劫报复阿鼻镇上的人,跟他们同归于尽,要知道,雷劫的威力非同小可,若当真让心魔得逞了,阿鼻镇必然在劫难逃不复存在,迫于无奈,我只能用自毁双目的办法压制了心魔,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灵台乍然一片清明,耳畔传来一道庄严肃穆的声音,似远似近飘忽不定,那声音有些苍老,自称是掌管雷劫的执法者,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说我秉性善良,故而得天道眷顾,可以许一个愿望,只要不违背天地规则,他都可以替我达成。什么秉性善良、天道眷顾,用清玄你的话来说,这也太草率了,谁信呐?反正我是不信的,更何况,我那时历劫刚被雷劈得就剩半口气,全身上下痛得要命,便误以为那是心魔在耍诡计,于是随口说了句我愿用这次升阶的机会,换取永生永世没有痛觉!,我当时心里想着,即便心魔不灭,但只要我不提升修为不升阶,没有强大的灵力支撑,就下不了山做不了恶。哈,只是做梦都没想到,一时戏言竟然成了真,我没有升阶,但的的确确是没有了痛觉,所以清玄大可不必担心,几个小小的水泡而已,不疼的。
    你洛清玄再次震惊了,然而震惊过后,却只剩下心疼。
    是什么让雪衣自愿放弃升阶?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压制心魔?
    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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