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令声原本想拿‘顺路’当借口,但他望及青年身后的一片注视,不由改了口,“怕你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特意过来来陪你。”
    恰到好处的音量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
    施允南一怔,在场宾客也跟着一惊。
    是他们的错觉吗?骆令声这回答怎么还沾了点护短的宠溺味道?
    “骆、骆家主,请问您和施二少爷什么关系?”有宾客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斗胆问话。
    什么关系?
    骆令声回味了一下这四个字,定定对施允南要求,“你和大家说说,我们两人什么关系?”
    施允南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挑了挑眉,“可以说了吗?”
    骆令声藏在镜片下的眼底透出一丝兴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反问,“你不想看看,这群惯会踩高捧低的人的变脸吗?”
    “想。”
    施允南低笑一声,突然觉得骆令声也带了点坏到骨子里的腹黑。
    他直起身子,回看着身后宾客们各异的脸色,刻意清了清嗓子,“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骆令声,我老公,领过证,合法的。”
    十二个字,简单直接粗暴,但足以称之为爆炸性消息。
    全场宾客瞪大了眼睛:“……”
    温亦北懵了一瞬,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家弟弟。
    而藏在人群中央的谢可越同样变了神色,他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捏紧。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和母亲一开始的算计居然真的为施允南做了嫁衣、还让他和骆令声领了证?
    很快地,人群中有富家千金颤声问话,“施允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骆、骆家主怎么可能和你领证了?”
    这激动的语气一听就是骆令声的爱慕者,似乎很难以接收这个消息。
    又有爱慕者不满嘀咕,“就是啊,怎么可能,施允南他也配?”
    骆令声如鹰般的视线锁定了人群,冷厉质问,“他不配,难道你们配?”
    发难者顿时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正式通知各位,我们的确领证,日后等空也会举办婚礼。”
    骆令声顿了顿,提高了音量,“所以,再让我听见你们说他一句不是、再让我看见你们为难他一次,骆某绝不会善罢甘休。”
    一字一句,都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更摆明了着他对施允南的无条件护短。
    施允南心尖微烫,但因为假结婚协议没往深处想。
    不过他还记得,骆令声找他‘假结婚’之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住这些不必要的爱慕者。
    施允南眸色微妙了一瞬,戏精身份说来就来,“老公,对不起,我好像给你丢脸了。”
    “……”
    施允南的声线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实际上,重新背对众人的他完全没有半点悲伤,反倒还冲骆令声狡黠地眨了眨眼。
    骆令声瞳孔深处的寒冰骤然化开,看破不说破,“怎么?”
    施允南撇去视线,“有人嫌弃我没钱穿正装,这一身太寒碜。”
    说过这话的魏少爷瑟瑟发抖,就差当场给施允南跪下求饶。
    “还有人嫌弃我没有眼光、没有鉴赏珠宝的品味。”施允南的语气更显委屈,甚至还沾染上了一丝并不明显的哭腔。
    “你刚刚也看见了,他们说我不在宾客名单上,都想要赶我出去,可是我的邀请函不是你给我的吗?”
    每一句话都很绿茶,每一句话都在暗中打脸。
    就差被指名道姓的赵夫人面色瞬间涨红,慌里慌张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老赵,我、我不知道啊……”
    她怎么会知道施允南拿的是骆令声的邀请函?
    赵家给骆令声的那份邀请函是独一无二的,就是为了表示对这位骆氏家主的最高尊重。
    既然是仅此一份的邀请函,出示后就代表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其他宾客的普通邀请函一样还得将记入宾客名单。
    再说了,施允南刚才当众指出她的项链是仿货,言辞犀利的一点儿都不留情面,怎么骆令声一来,他就能装出这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样?
    这、这哭腔告状的技术,连她们这些女人都要自叹不如吧!
    赵成儒从施允南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大概,面色很不好看。门口迎客的侍者在看见特殊邀请函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知了他。
    赵成儒连忙抛下手头的要事赶了过来,正好电梯里碰上了骆令声这位大人物。
    原以为对方愿意出席宴会,就代表双方的合作有戏。但让赵成儒没料到的是,自己只是迟来一会儿,妻子就闹出这种难以收场的局面。
    “骆先生,施二少爷,我替内人向你们赔个不是,是我们待客不周了。”赵成儒微微上前两步,试图转圜,“这样,我现在就请两位去侧间雅包……”
    “不必了。”
    骆令声似乎是替施允南出气,严声中没得拒绝,“赵总,你找骆氏合作的事情暂时搁置吧。”
    赵成儒步伐一僵,如同错失了天大的机遇。
    骆令声不再看他,将视线挪回到施允南的脸上,“还要在这儿待着吗?”
    “不了。”施允南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乖巧又粘人,“老公,我们回家吧,我好累哦。”
    “好。”骆令声压住笑意。
    站在原地的温亦北实在忍不住了,他快步上前,“允南,我跟你们一起走,正好有事情要问你!”
    施允南对上温亦北的身影,迟来的心虚,“哥。”
    刚刚和骆令声的配合太过入戏,他差点忘了自家亲哥还在现场。
    温亦北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放,向来温柔的面容竟有些气得发红,“你和骆先生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你简直胡闹!这种事情能儿戏吗?”
    “……”施允南没话反驳。
    骆令声见此,破天荒地主动示意,“温先生,不如出去找个地方再说?”
    温亦北对上骆令声的视线,微微收敛了表情,事已至此,他倒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提及这些家事。
    “嗯,出去再说。”
    …
    三人就这么离开了宴会场。
    赵成儒盯着骆令声毫无留恋的背影,内心还没来得及腾升的希望顿时落空——
    赵氏和骆氏还没开启的合作,就这么没了可能。
    赵成儒勉强维持着面色对周围的宾客笑了笑,说了两句场面话,“欢迎诸位来参加这次的宴会,请大家自由继续吧。”
    下一秒,他就冷冷看向妻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跟我过来。”
    向来宠她的丈夫突然黑了脸,赵夫人也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眼光,连忙惊慌失措跟了出去。
    夫妻两人走到一旁的雅间。
    赵成儒猛地关上门,面色铁青地骂道,“蠢妇!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来者都是客!你作为宴会的女主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把施允南赶出去?”
    “就算人家施允南没在名单上,但他好歹是施家名义上的二少爷,对方的兄长温亦北还是我们特意请来的开场嘉宾,这怎么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夫人从来没有收到过丈夫如此破口大骂,霎时脸色憋得通红,连眼泪都飙了出来。
    “老赵,你、你别生气啊。”赵夫人连忙挽住丈夫的手臂,后悔莫及地为自己辩解。
    “你出去问问,真的是施允南先挑的头,他帮着楼英那个女人,还说我戴这条钻石项链不好看,我就是一下子气不过……”
    处在盛怒之上的赵成儒一把将她推开,“项链?孙程敏,你简直愚不可及!”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达成和骆氏的合作前前后后花费了多少心力吗?我们丢掉的合作能买得起多少条像这样的项链!”
    “现在就因为你的自私心,不仅我们赵氏弄丢了合作,还可能直接和骆令声结了仇!”
    穿着高跟鞋的赵夫人重心不稳,后撤两步摔在了地上。
    可向来护妻要紧的赵成儒是真的气狠了,不仅没有扶她,反倒直接摔门而出,“你要显你女主人的威风?好啊,你自己留在这里好好显摆!我懒得理你!”
    赵夫人看见丈夫如此狠心的一面,顿时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许久,赵夫人才晃晃荡荡地起身,企图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自己的狼狈面貌。她刚靠近洗手间外墙,就听见有人在内部的洗手台前低声笑话——
    “就她天天显摆自己珠宝首饰多、丈夫对她好,结果呢?今天够丢人了吧?”
    “诶,我让我女儿查过了,施允南说得应该是真的,那条项链是外国女星艾莉丝的专属定制款,仅此一条。对方前段时间还在社交账号上晒过呢,怎么可能突然就转售了?赵夫人那条就是仿的。”
    “就算不是仿的,拿二次销售的钻石珠宝送人?真是掉价。”
    “一个敢送,一个敢收,要我说啊,楼夫人穿的衣服可比她有气质多了。”
    赵夫人辨别出这些声音,是平日最吹捧她的那三位夫人,没想到对方暗中居然这么贬低她?
    赵夫人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上恼怒更多、还是后悔更足——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应该借着施允南挑刺!现在好了,她不仅惹了丈夫生气,连自己的面子都跟着丢光了!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又升起一股极盛的怒火,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
    宴会厅内,三五宾客又聚拢在一块,眼下他们谈论的话题焦点自然是不久前离场的骆令声和施允南。
    “真看不出来施允南还有这本事啊,居然能把骆家主拿下?”
    “施家这回应该跟着傍上大腿了吧?啧啧,好福气啊。”
    “那可不一定,施老爷子最看重的不是谢可越吗?施允南从小被丢在国外,还不一定认这家子人呢?”
    “也是,施老爷子放着自己的亲孙子不疼?押错宝咯。”
    谢可越听见源源不断传来的议论声,眸底闪过一丝憎恶,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
    施允南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借着骆令声的身份才威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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