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院长一看黎医生那脸色,就知道其中有内情,两人连水都没喝,把那些病历和检查报告挨份来看,一直看到半夜,村长来叫他们去休息,他们才肯放下手上的资料。
    傅姿的医术是不用质疑的,他们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因为他们看完了这些资料,得出的结论,黎芸宝还是只能活一年,但事实上黎芸宝是一年一年熬过来的,熬了三年,她的身体机能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弓弦却只磨损得只剩下一条小细线,只要再用力一点点,或者受到了一点点外力,这条弦就会断掉。
    可想而知,这三年来,病人家属付出了怎样的心血,黎芸宝能活到现在,钟院长自己觉得,除了病人自身的意志,更多的力量来源于她的亲人,这种力量是无法用医学来解释的,非要找一个说法,只能归类到玄学那方面去。
    ——黎家夫妻,是把自己的命道挪给她了。
    当然他一个学现代医学的人,是不相信这一类的解释的,所以钟院长说服自己,一定是自己掌握的知识不够。
    回去的路上黎明鑫小声说:“院长,万一是傅老师诊断错误——”
    钟院长一巴掌拍到他肩:“胡说八道,傅老师怎么可能会出错?错的只能是我们!”
    黎明鑫按着肩膀,声音更小了:“院长你是被人威胁了吗?傅老师她又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会打盹的时候,说不定这次就打盹的时候下的诊断,是错误的——”
    “小黎啊。”钟院长又拍了他肩膀一下,这次力度轻了不少,“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承认自己知识储备量不够,这不丢人,我比你年长二十年,我都不怕认,你怕什么?自省才能长进啊!”
    黎明鑫不说话了,他认为钟院长说的都对,但对傅姿的诊断,他还是持保持意见,除非明天傅姿就能让黎芸宝好转。
    这就有点为难人了啊,黎芸宝都病了五年,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几十次了,他要让傅姿一个晚上就把病人情况转好,这何止是为难傅姿,也是为难黎芸宝。
    往深处说,黎明鑫也没真正把黎芸宝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而是当成了一个他认定会失败的项目。
    第二天,傅姿约的专家们陆续抵达,傅姿从地里回来,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去了村公所。
    村公所楼上有好几间空房,之前是驻村的扶贫干部住的,黎家庄脱贫后,扶贫干部们撤走了,这房间就空了下来,原本之前想挪给明星们录制节目用,导演没同意,说这档节目一定要求真,也一定要让人看到他们节目组和明星们的诚意,现在专家们一人一间,刚好住满。
    胡四海年纪最大,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但洗了个澡下来,他精神就恢复了,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去找傅姿了解情况,胡四海透露,他前段时间也遇到过差不多的病症,但那个病人情况实在太糟糕,他采取了保守的针灸加中药调理,想着应该能多争取一些时日。
    但病人只来过两回后来就不来了,他按照资料上留的电话打回去,电话是空号,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病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活着,家属为什么不送过来继续接受治疗,但如果死了……
    胡四海不想作这个猜测,他还是希望那个病人还活着的,所以他发现那号码是空号之后,就拜托人去查了,算算日子,派出去的人也查了小半个月了,应该有消息了,如果没有任何消息,那他也没办法,也说明他这个医家和那个病家没有缘分。
    “姿姿,这病人什么情况你先给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底。”
    胡四海精神抖擞,相比之下,朴秀善就有些狼狈了,主要是她晕机又晕车,一路颠过来的,虽然吃了自己调制的药包,没有当场吐出来,但那种难受劲还是很持久的。
    而钟院长因为昨晚一直想着黎芸宝的病症,又想着华南医院的名声,又急又燥,一晚上都睡不着,这时精神很不好。
    “休息一下,下午再开会。”傅姿说了一声,就给各人发了一瓶药丸。
    瓶盖打开,一股清香弥漫,闻到的人精神都放松下来。
    下午,一行人拖开所有的检查报告和病历本,先去给黎芸宝现场从零开始诊断,等傅姿给她施完针,一行人回到村公所开会,这个会从下午五点开到次日天亮,才讨论出一个基本的方向。
    散会,几个老医师马上回房休息,傅姿留在会议室又看了一会会议记录,才收拾收拾下楼。
    微亮的晨光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村公所门口的司徒骁,傅姿大步过去,不自觉地撒起了娇:“司徒骁,我好累哦!”
    “喊老公,我背你。”
    话是这么说,司徒骁已经将人背起来了。
    傅姿把脸贴在司徒骁的背上,长出一口气:“老公~~”
    这尾音软得司徒骁尾椎骨都麻了。
    他后悔了,他们新婚燕尔,为什么跑来录这狗屁综艺,录节目就算了,还不能睡一起,而且在镜头前,他想要多抱一下她多亲一下她都不能,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特别是现在,他通体都酥了,双脚像踩在棉花上,都快要飘起来了。
    摄影师把镜头关了,默默背过身子,想说让人家小夫妻俩好好亲一下吧,结果等他转过身,司徒骁已经走出十几米远了,摄影师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了一组镜头,摇摇头,羡慕地关上摄影机。
    陆小白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她起来时没看到傅姿,又见她床铺整整齐齐的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就明白昨天晚上傅姿没有回来,她知道傅姿和专家会诊,但也有些不以为然。
    会诊而已,用得着开通宵吗?
    刚想去厨房找颗水果吃,就依稀看到司徒骁的身影,她快步迎上去,走得近了才发现司徒骁背着个人。
    还用问吗?他背上的肯定是傅姿。
    陆小白笑容僵硬:“骁爷,早,咦,傅老师这是睡着了吗?傅老师?傅老师?!”
    傅姿睡得正香,被陆小白这几声‘傅老师’给叫醒了:“啊?怎么了?”
    “没事,我现在做早餐,就想问下你想吃什么?”
    一大早的,陆小白问题真多,故意在镜头前摆出天真无辜的样子:“对了,等会你还能到地里上工吗?”
    这话一出,司徒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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