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渟岳若无其事地坐回去,继续用膳,很是自在,与褚清浑身不舒服对比,简直跟没事人一样。
    褚清磨磨蹭蹭倒了茶,坐回原位。
    一时无言,楚渟岳也安分守己用膳,未曾再做多余动作。褚清暗暗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喝粥。
    他喝粥喝的也不安心,楚渟岳一有动作他就胆战心惊,就怕楚渟岳突如其来的关心他。
    他怕。
    楚渟岳不适合眉眼含笑,他适合冷着脸。褚清心道。
    褚清方收回打量楚渟岳的目光,楚渟岳便抬眸看向他,用眸光描绘他的眉眼,鼻梁,嘴唇,目光最后落在了昨日夜里品尝过的地方。
    褚清。
    楚渟岳忽然唤了他一声,嗓音低沉,带着引诱的意味在里面,褚清心里一咯噔,僵硬地抬起头。
    什、什么事?
    褚清的反应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浑身毛都竖了起来。
    楚渟岳轻笑,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掩藏了其他更多更复杂的神色。
    这里脏了。楚渟岳伸出手,手里拿着方巾,替褚清擦掉嘴角的米粒与湿痕。
    指腹温热触感透过薄薄的方巾,清晰落在褚清嘴角。
    嘴角的触感褚清觉得很熟悉,仿佛不久前才经历。只不过,那触感更加温热柔软。
    褚清慢慢瞪大了眼睛,屏息望着楚渟岳,似看见鬼一样。
    楚渟岳在干什么!
    他看着楚渟岳,恰巧楚渟岳也抬眸注视他,褚清心跳如擂鼓,定住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褚清眨了眨眼睛,蓦地往后退,避开了楚渟岳的手。
    楚渟岳手悬在半空,柔和带笑的目光怔了下,眼底划过一丝受伤,放下了手。
    他们仍然看着对方,楚渟岳眼中的受伤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他隐藏,可周身骤变的气息,却能让褚清明显感受到他与前一刻的不同。
    四周逐渐被名叫暧昧与尴尬的气氛包围,暧昧由楚渟岳负责营造,而尴尬来自褚清。
    褚清轻轻吸了口气,实在不解楚渟岳的行为,左思右想后,决定从这奇异的氛围中脱身而出。
    皇、皇上,褚清努力让自己神色更加自然,效果却适得其反,您吓到臣了。
    这样就吓到了?楚渟岳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往后可怎么办?
    褚清:?
    往后往后什么?褚清脑袋懵了,不可置信地瞪着楚渟岳,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渟岳何时变得如此孟浪了?
    褚清艰难地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开口,坚决装作小白兔,皇上您说什么?臣没听清
    楚渟岳,没说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还未用完膳,再吃点吧。
    褚清假装没听见他前半句话,只对后半句做了应答,继续用膳的同时,时刻警惕着楚渟岳。
    楚渟岳安分用膳,好似没看见褚清满身不自在。
    不自在就对了,刚好合楚渟岳的意。
    相安无事用了膳,两人同时放下碗筷,漱口擦嘴净手后,褚清想立马逃开,离楚渟岳远远的。
    可楚渟岳是皇上,他再大胆也无法把嫌弃表现的那么明显。
    楚渟岳在软榻上坐下,难受的按压额角,我歇一会。
    说着,他便倚在了软榻上,阖上眼。
    褚清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了许久,说睡就睡,还是在他面前褚清不信楚渟岳是睡着了,肯定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不定有着什么幺蛾子诈他呢。
    敌不动我不动。褚清就这样盯着楚渟岳。
    约摸过了一柱香,楚渟岳姿态未有任何改变,呼吸也愈发绵长,褚清歪着脑袋看了看,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褚清抿了抿嘴角,踏出第一步、第二步,缓缓靠近楚渟岳,在软榻旁蹲下,双手撑在楚渟岳身侧,聚精会神盯着他,而后探出两只手指,放在了楚渟岳鼻子前。
    呼吸很均匀。
    收回手,褚清打量楚渟岳一圈,目光落在楚渟岳置于胸前的手。
    褚清轻轻碰了一下,双眸紧紧盯着楚渟岳的反应。
    没感觉。
    很好,褚清直起身,不料肩上的发丝落下一缕,扫过楚渟岳鼻尖。
    褚清:!
    褚清眼疾手快,将头发捞了回来,见楚渟岳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渟岳睡着了好啊,褚清心道,刚转过身,又转了过来,看楚渟岳身着单薄衣裳睡着。虽以入夏,天气也热了起来,可他宫里摆了冰,凉爽许多,楚渟岳若是身体抱恙了怎么办?前线还有战事,楚渟岳可不能倒。
    褚清撇撇嘴,取了床薄被给楚渟岳盖上。
    他没将薄被理整齐,更别说仔细给楚渟岳掖掖被角啥的。盖上不生病就完事,其他的他懒得伺候。
    褚清大摇大摆走到一旁书案前坐下,撑着脑袋琢磨楚渟岳今天的异常,没一会却泛了食困。
    褚清脑袋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又点,没一会就睡意朦胧神志不清的趴在了书案上。
    他试图睁开眼,却无能为力,不一会就被黑暗笼罩。
    褚清睡了过去,未看见楚渟岳睁开了眼。
    楚渟岳不全是装睡,在褚清走到他身边之前,他是真的睡着了,而之后他一直醒着。
    他是真的累了,昨晚月上中天了才从青衍宫回去,今早又早早上朝,神经紧绷了两个多时辰。只有到了青衍宫,到了褚清面前,才得以放松些许。
    楚渟岳起身,捏着身上盖着的薄被,嘴角显露笑意。
    褚清在关心他。
    楚渟岳转头,褚清睡的正熟,脸颊压在桌子上,嘴唇无意识的微微嘟起,张开一条缝。
    这个姿势睡着铁定难受。楚渟岳起身下榻,走到褚清身旁。
    褚清。他低低唤了一声。
    褚清没有反应,楚渟岳伸出食指,戳了戳褚清脸颊。
    很软,触感很好。
    楚渟岳蜷了蜷手指,将他上半身扶了起来,长臂穿过腋下,另一只手从膝弯下穿过,轻松把褚清抱了起来。
    他动作很轻,褚清没有药醒来的迹象。褚清脑袋靠在他肩上,脸颊蹭了蹭他颈侧,倦鸟归巢不挪窝了。
    湿热的呼吸落在颈上,楚渟岳眸中神色一暗,呼吸加重,抱着褚清的手紧了紧。
    楚渟岳不舒服的动了下,楚渟岳这才压下心中的欲望,不为所动,大步流星抱着褚清放在床上。
    他替褚清脱了鞋,脱了外衫,让褚清可以睡的更舒服。
    可他却没想过,褚清外衫脱掉后,只余下一件里衣。褚清怕热,衣裳是厚着脸皮让司珍房用女子惯用的轻薄面料缝制。
    薄薄一层里衣,在美好的肉.体外罩了层薄纱,带来朦胧之感,隐约可见褚清流畅的腰部线条,以及他后背盛开的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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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褚清睁开眼,望着头上床顶雕花,脑袋泛着迷糊,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自己睡在哪。
    他不是在书案上睡着了吗?
    褚清皱了皱眉头,撑起身体坐起来。
    主子您醒了!
    容音捧着熏了香的衣裳进入偏殿,恰好看到褚清醒来。
    什么时候了。褚清嗓音是醒后的慵懒沙哑。
    午时三刻了。容音立刻道。
    褚清环顾四周,榻上歇息的人没了身影,皇上何时离开的?
    约摸离开一个多时辰了。容音放下衣裳,过来伺候褚清起床洗漱。
    他睡了这么久?褚清掀开薄被下床,突然愣住。
    他只着了一件里衣。
    容音,是谁给我脱的衣服?
    褚清祈祷,千万别是楚渟岳给脱的。
    他声音低低的,容音若不是在他身畔,恐怕都听不见。
    皇上呀。容音理所当然,还是皇上抱您上床的呢!
    褚清:
    容音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主子,您和皇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忽然变了态度,对您这么好?
    褚清从她话中提取了最关键的一个字,僵硬扭头看向容音,他对我好?
    是啊。容音使劲点头,小嘴说起来就不带停歇,虽说您刚入宫后,待您不好,甚至还要处死您,可近些日子以来,皇上待您可好了,您做的事每次奴婢以为皇上要生气了,他都未生气,反倒还很愉悦,要是之前,他肯定已经黑下脸来要惩置您了。
    她说的有理有据,褚清也联想到更多。
    他一直秉持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心里不快也要让楚渟岳不快,不管他做了什么,楚渟岳态度一直挺好,一直包容他,时时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对楚渟岳没有好印象,是以对楚渟岳表现出的所有的一切都抱有偏见,以为他做的一切都别有用心。
    即使是现在,他也无法摒弃对楚渟岳的偏见,公正的看他现在的示好。
    你难道不觉得他是在绸缪更大的阴谋?褚清提出疑问。
    也有可能,可都大半月了,皇上没必要每天如此吧?容音想不明白,摇了摇头。
    沉默地换上衣裳,容音在给他系腰封,褚清忽然问:一个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容音抬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主子,世上除了爹娘,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容音透露出在她脸上不常见的凝重,就是爹娘,也是因为有血缘羁绊。
    褚清多看了她一眼,李云一就对我挺好的。我和他没亲缘关系。
    容音怔住,想破脑袋反驳他,国师他、他
    容音他、他、他了好一会,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伺候主子前,她是伺候国师的小侍女,身份低微伺候不到国师跟前,但知晓的事情并不少。
    国师不似外表看着般超然脱俗,无心名利。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国师没理由无条件对主子好,可事实就是如此。
    主子的命是国师保下的,一身伤痕也是经由国师的手,肌肤才得以恢复光洁,此后两年多的调理,皆是国师亲自负责,此间种种,未曾出现过一点纰漏。
    国师待主子极好,不图回报。
    容音闭上嘴,倔犟地看着褚清,国师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褚清失笑,他那样说不过是逗容音罢了,哪知她这么认真。
    他当然知道,李云一对他的好,肯定有自己的动机。但到目前为止,李云一未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未曾在他身上得到半点回报。
    哦,那你说说,皇上是因为什么对我好?褚清半玩笑半认真,好整以暇等着容音回答。
    奴婢哪敢揣摩皇上的心思呀。
    你说,就我们两人,别人不知。褚清哪能不知道容音的小心思,你说的若有用,我赐你件好玩的东西。
    容音在床前踏步上坐下,仰头看着褚清,小声道,奴婢私以为,皇上是喜欢主子。
    褚清神情呆滞,转动眼眸望向容音,伸出指尖戳她额头,一边戳一边念叨,小丫头脑袋里一天天装着什么玩意,他可能喜欢我吗?恨我还差不多。你见谁喜欢人是他那样的,言语折辱就罢了,还赐鸩毒,让我死?
    容音捂着脑门,委屈可怜抬眼盯着他,小声道:可皇上近些日子对主子您很好,奴婢看了,膳食都准备的您最喜欢吃的。
    褚清:
    容音这笨丫头,将来肯定别人一块糖就骗走了。
    狼披上羊皮狩猎前都还要装一会羊呢,他也可能是装出来的。褚清道,忍不住对容音说教,跟你主子学着点,不要别人勾勾手指就跟着走了,明白?
    奴婢就陪着主子,一直跟着主子。容音表了忠心,觉得不对劲,可皇上不像狼奴婢觉得他是刺猬。
    刺猬?
    褚清无法理解容音的形容,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了出来。楚渟岳他知道自己被形容成刺猬吗?
    之前皇上就是换身刺都竖起来的刺猬,现在呢他浑身刺都收敛了,变得顺滑柔和,还企图将最柔软的腹部展示在主子您面前。
    这都什么跟什么?
    褚清眨眨眼,让容音快点走开,去把衣裳放好。
    容音瘪瘪嘴起身,主子,奴婢回答您满意吗?您说的东西奴婢可以有荣幸拥有吗?
    没有!褚清摆摆手,让她赶紧走开。
    褚清试图把楚渟岳带入容音说的形象中。楚渟岳一直以来的表现确实很能带入,可褚清只要一将楚渟岳的脸带入,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现在明白了,楚渟岳对他好,一可能是有坑等着他跳,二则可能是楚渟岳对他有所图谋。
    可图他什么?
    图他体弱多病,能吃能睡?
    褚清甩掉脑海里的想法,下床穿衣服。平复了一下午的心绪,终于稳定了心情。
    是日晚上,楚渟岳又来了。
    托容音的福,褚清脑袋里对楚渟岳的形象有了新的认知,在看见楚渟岳踏入殿内的一瞬间,视线就变得奇怪。
    楚渟岳走向他,看到他眼睛后,虽有疑惑不解,但很快就压下了。
    脚冷不冷。楚渟岳问,矮身触碰他脚背。
    最近天气热了起来,褚清不出宫门,就喜欢躺摇椅上,毫无形象可言,嫌袜子穿着热,连袜子都脱了。
    他嫌热是在末时初,太阳最大最热的时候,殿里就算有冰,也有些许燥热。褚清脱了袜子,就没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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