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之后,房长安抱着一箱包子回到教室,放在讲台上,订购了包子的同学按照自己的号码自己上去领,他则把剩下的贺卡挨个放在座位上。
    “哇,班长你买了多少啊?”
    “有我的吗?”
    正在领包子的同学瞬间都看了过来,房长安挨个放在座位上,笑道:“自己看啊,我写了半天的。”
    王雨薇取回了贴着自己号码的饭盒,又拿了一袋豆奶,回到座位上,房长安刚好把她与同桌的贺卡放下,她看到自己的贺卡印着的是金锁,瓜子脸蛋清丽妩媚,十分漂亮。
    放下饭盒,翻开看后面的贺词,写的是:祝王雨薇同学越长越漂亮,心想事成!
    署名是“房长安同学”五字。
    很简单平淡的贺词,不过有名字,说明不是乱写的,王雨薇看看仍在发贺卡的房长安,拿起同桌的看,是一张五阿哥和小燕子的合照,后面贺词是:祝田羽同学成绩越来越好,不迟到不早退,按时交作业。
    后面署名则是“你亲爱个班长房长安同学”。
    王雨薇看得有趣,忍不住“扑哧”笑起来,先咬开豆奶喝了一口,坐在前面的女生回过身道:“王雨薇你的贺卡呢?上面写的什么?让我看看呗?”
    “先给我看看你的。”
    这天早上,大多数同学的早饭都是在包子配贺卡中吃完的,有的看内容不同,还玩笑地找房长安质问凭啥给自己的不如别人的。
    阳历年不放假,能带来的快乐基本也就只限于此了,好在二零零四年的第二天就是周五,接下来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中午的时候,房长安再次来到王传彪家中,点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线,夫妻俩如今也知道他是儿子班上的同学,还是班长,对他十分热情,同样一块钱一碗的米线,不论是米线还是佐料都要更多。
    也正是因为房长安点五毛钱的半份也跟别人一块钱差不多,他才加到了一块钱……当然,有钱了才是最重要的缘故,否则他会记着这份恩惠,却不会贸然多花钱。
    吃完米线,房长安顶着冷风慢慢往学校走。
    上周日来学校的时候,从容早早地给他备好了冬衣,棉袄棉裤,里面还有厚厚的毛衣毛裤,再里面还有秋衣秋裤,裹得严严实实,脚上也穿着毛料做成的厚袜子,外面是一双用房禄军寄回来的钱新买的雪地靴,二十一块钱,鞋底厚实,毛料很足,一动常要出脚汗。
    美观自然谈不上,不过暖和就足够了,沈墨和王珂都笑话他像一只熊。
    途中房长安转到了银行,拿出沈诚言给的那张银行卡,在自动取款机取出了六百块钱,揣进棉袄里面的兜里,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才放心地往学校走去。
    下午三节课后,房长安依旧一身厚厚的棉衣,又套上了两层手套,一层露出手指,是平日写字用的,一层也是夹棉的冬手套,朴拙宽大。
    中午王珂试了一下,她两只手伸进这个棉手套里面都还富裕,沈墨的手看着好玩,也跟着把自己的手伸进去,俩小姑娘四只小手,居然也勉强塞得下。
    于是接下来上课的时候,她俩就一人霸占一只,写字的时候抽出来,不写字的时候就把两只手塞进房长安的厚手套里面,看着稚拙可爱。
    王珂也要骑车回家,也是两层手套,外面一层也是买的粉色的棉手套,用一根线系着挂在脖子上。
    房长安和房殿秋照例每周这时候等房影的时候,王珂跟她同村的同学一块牵着自行车经过,带着粉色的耳罩,围着白色的毛巾,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和挺直的鼻子在外,举着一只粉红色的棉手套朝他挥挥手。
    “房长安,拜拜啦!”
    房长安看着她蹬上自行车,很不放下地叮嘱道:“你骑慢点啊,别摔倒了。”
    “我知道啦——”
    女孩儿娇甜悦耳的嗓音在冷风中飘荡过来。
    房殿秋同样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旁边,目光从王珂的背影上收回来,冲房长安眨着眼睛,有些促狭地笑道:“你是不是怕人家摔倒了心疼啊?”
    “你摔倒了叔叔也心疼。”
    房长安哪里怕这种程度的调侃,撇撇嘴给她噎回去。
    房殿秋不满地皱皱鼻子,又凑过来小声问:“哎,正经的啊,我问你,你是更喜欢王珂,还是更喜欢沈墨?”
    房长安横了她一眼,“我就不能都喜欢?”
    在房殿秋的认知里,“都喜欢”这种回答就等于说“都不喜欢”,嗔道:“我很认真的问你呢,我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行不行?”
    “我说了啊,都喜欢。”
    “讨厌!”
    房殿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理他了。
    房影终于姗姗来迟,三人一同骑着车,顶着冷风回到马家沟,因为天冷风大,比平时要晚不少,没到村口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也不知道王珂有没有到家……”
    房长安在家里停好自行车,发现脑海里面很奇怪地冒出来了这个念头,赶紧甩出去。
    从容正准备做饭,把堆在院子里面的枯叶和柴火搬到厨房里面去,房长安跟着帮忙,见灶前烧火的位置堆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下,从容又用旧塑料膜把柴堆盖上,免得被雨雪淋着浸湿,没有办法烧。
    这都是深秋是一框框背回家里存着的,如果被弄湿了,如今大冬天一时半会也没地方再去弄,全用煤炉一来慢,二来费钱,基本还是以炉、灶双用为主,前者烧水,后者做饭。
    地里的白薯、萝卜、白菜都已经存在地窖里面,房长安嫌脏,以房长明更矮为理由,扒开地窖,让他跳进去扒白薯和白菜上来。
    “你不就比我高一点嘛,还在里面活动不方便……”
    房长安从地窖里面爬出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不满地抱怨。
    “高一点也是高,你不服就长快点,长得比我高就行了。”
    房长安边把白薯、白菜放进篮子里,边随口糊弄。
    “比你高了,就你下去吗?”
    “到时候让嫣然下去不就行了,那时候她长大了,也该帮大哥二哥分担一下了。”
    后世房长明确实比房长安还要高一些,不过到那个时候肯定已经不用再这样钻地窖了。
    房长安挎着篮子来到西屋,把白薯放在炉子旁边,听见堂屋里面房长明在跟房嫣然比身高,同时还在说:“嫣然你长快点。”
    “为啥?”
    “大哥说等你到我这么高的时候,就让你下地窖扒红芋了。”
    “我不!”
    “你赶紧长高一点。”
    “我长高了比你还高,到时候你最矮,还是你去扒。”
    “嘁,怎么可能!”
    两个小家伙为这点事都能罗圈话说半天,房长安忍着笑来到厨房,帮忙烧火,等老妈忙完,抽出分好的五百块钱递给她。
    从容没接,先问:“哪来的?”
    “您忘了,买包子我有股份啊。”
    从容这才接了过去,数了一下,房长安解释道:“一共分了我五千,主要是十一月、十二月这两个月的,接下来每个月我都差不多能拿两三千。”
    随着每天的包子数量增多,物料成本也在进一步压低,如今每天的包子数目都在两万以上,多的时候可以到两万五,取平均值,每天营业额也有两千三,哪怕每月按二十天算,一月营业额也有四万多。
    扣掉物料、租金、水电煤、工资等费用,每个月的盈利都有三万左右,哪怕不全部都分掉,房长安每个月也有七八千。
    不过他并不准备全部告诉爸妈,因为这样一来,他在外面花多少钱老妈都心里有数。
    财务不自由无疑很难受。
    子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小金库也要从小就开始准备起来。
    即便如此,每个月两三千的数目也把从容给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道:“这么多?”
    房长安用力点点头,“这还是我们都不想太贪心的情况,如果贪一点,还能挣更多。”
    如今这时候的每月三万块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然而事实上如今的包子铺基本垄断了整个镇子的中学早餐,就像房长安说的那样,如果贪心一点,他们可以赚更多。
    这幢生意里面,房长安的主意只是一点星星之火,沈诚言能打通所有学校的关节才是挣钱的关键所在。
    不过随着接下来学校食堂慢慢反应过来,推陈出新,或者优胜劣汰,竞争进一步激烈,每天两万多的数目能否保持住还是一个问号,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从容默默地消化了一下这个数字,随后才又问:“剩下的钱呢?”
    “沈诚言在弄股票,好像挺赚钱的,反正我们拿着钱也没用,我就让他帮我们一起买了,我自己还留了一百。”
    从容点了点头,把钱收起来,过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爸每天累死累活,每个月才不到八百块钱。”
    房禄军也找了一家阀门厂打工,计时工资,每个小时两块五,每天早上七点上班,十二点休息一个小时,六点下班,共十个小时,每天二十五块。
    如果有加班的,也是每个小时两块五,但包晚饭。
    每个月的一号休息一天。
    房禄军每个星期打回来一次电话,很少说累不累,大多在说“我这个月做了多少多少个小时了”,炫耀的语气。
    十一月三十天,房禄军共上班三百二十二个小时,一号休息,二十九天,每天工作11.1个小时。
    十二月三十一天,上周房禄军打电话来,截止到二十五号,房禄军共上班二百九十一个小时,一号休息,二十四天,每天工作12.1个小时。
    他刚刚进厂,又没有任何技术,毫无疑问脏活累活重活都要干。
    房长安不知道老爸到底累不累,或者说不知道到了怎样的程度,但电话中听起来,他语气有一种此前哪怕是打牌赢了炫耀的时候,都没有过的发自心底的“底气”,大着嗓门说话。
    骄傲,浮夸。
    毫不惹人厌烦。
    房长安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道:“妈,您别着急,等这次我爸打电话来,您问问我爸,他现在对厂子里面了解多少。”
    “了解的不多,就想办法多了解一点。”
    从容的表情有些疑惑,房长安笑道:“只要我爸了解的多了,咱家才能自己开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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