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归心疼,温鸾受了这一遭,总是得吃上几口苦药的。
    酒散了,药喝了,人也就该躺着睡了。
    屋里人一散,就只剩了瑞香松香。瑞香眼眶还红着,温鸾安抚了几句,实在药劲上来,困得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温鸾没睡踏实。
    到半夜,身上还是起了疹子,痒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眼泪淌得枕巾都湿透了。
    跟着一块哭的还有瑞香,一边摁着她的手,一边哗哗掉眼泪。
    温兰院的灯火就这么亮了一晚上。
    天明,昨日留宿在外的温仲宣匆匆赶到了温兰院。
    温鸾坐起来,脸蛋还红扑扑的,零星布着一些疹子。她到了天亮才睡了一小会儿,现在又醒过来,听到脚步声就索性起来了。
    “阿兄。”
    她轻轻喊了一声。
    温仲宣蹲下身,坐在她的脚踏边,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
    “怎么喝酒了?”他皱眉,拉上被子盖住温鸾的身子,“又痒了一晚上?难道没吃药?”
    温鸾抱膝,把下巴往膝盖上一搁,歪着脑袋,笑嘻嘻道,“吃了,可苦了。阿娘和舅母还喂了我好多蜜饯。”
    她虽然在笑,但声音明显听着不得劲,脸色也不好看,哪里看不出身上不好。
    温仲宣摸摸她的头:“怎么吃了还是这模样?”
    他有些自责,要是身份允许,能一道去陈国公府,说不定他还能拦着小妹吃酒。
    “阿兄,真没事。我这疹子今晚就能好了。”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痒了一晚上,今天就是再怎样,也不会比昨晚难受了。
    就是……就是这一点一点的,好像不能出门见人了。
    温仲宣沉默了一瞬。
    “我听瑞香说,那酒是有丫鬟特地送到亭子那边给你的?”
    温鸾不舒服了一晚上,压根没去想酒的事,唯一想到和酒有关的就是遗憾。
    遗憾那么好喝的、甜滋滋的东西居然是酒,下回再也喝不着了。
    听温仲宣这么一提,她愣了愣,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阿兄的意思是?”
    温鸾自问在陈国公府还没得罪过谁,离了凤阳鹿县,或者说离了温家,更没人知道她不能沾酒的事情。
    这么一想,怎么也不该有人故意让丫鬟把酒送到她跟前。
    温鸾仔细想了想,想不出啥来。
    温仲宣苦笑:“说不定真的只是凑巧。是我想太多了。”
    他说完,捏了捏温鸾的鼻子。
    “下回再喝什么东西,让松香瑞香先帮你尝尝。你吃不出酒味来,就让她们先尝。”
    “可万一是不好的东西呢,总不能也叫她们先试了。”
    温鸾嘿嘿笑,话音才落,就看见瑞香松香直接往地上跪。
    “八娘,就听郎君的吧。往后吃的喝的,都让我们先试了,可千万别再冒险了。”
    “奴婢昨日被吓得半死,下回可再受不住了。”
    瑞香说着就掉眼泪。
    温鸾啊了一声,揉揉鼻子:“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这么紧张……”
    她压根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酒也不是她故意喝的,就是瑞香也是被自己害得平白担惊受怕。她长了记性,以后不乱吃酒不就是了。
    温仲宣有些不赞同地弹了弹她的脑门:“不管是什么,让她们先试一下,总不会出什么岔子。你要是心疼,就自己再当心一些。”
    温鸾靠坐在床上,捂着脑门笑笑,乖巧地嗯一声。
    阿兄到底是因为担心她,这样的好意她总是不能拒绝的。
    温仲宣一陪就陪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因为温鸾吃药的关系,送到温兰院的午膳大多以清淡爽口为主。鸡鸭鱼肉自然是被屏除了,上的是几道时令菜,配的是一碗浓稠的白粥。
    温仲宣督着她吃完这些,才吩咐瑞香拿了一篮果子到她床边。
    温鸾有些坐不住,又眼馋新鲜的果子,只能在撒娇下床走动跟撒娇吃果子间选择了后者。
    温仲宣亲自上刀子给她削皮。
    她在边上眼巴巴等着,等来了一块果肉。
    松香这时从外头回来:“四爷来了。”
    温鸾哎了声,伸脖子看,见温伯仁果真进来,嘻嘻笑道:“四叔,我瞧着陆姐姐戴的簪子了。”
    她看看温伯仁,再看看身边的阿兄,心下忍不住发出感慨。
    上辈子想都没想过的事情,这一次兴许能实现吧。
    她想看四叔和阿兄金榜题名,想看他们各自娶妻生子。这次一定都能实现吧。
    温伯仁笑笑,受了温鸾的打趣。
    “恂恂,便便,侃侃,訚訚;忠信笃敬,盍书诸绅;讷为君子,寡为吉人。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口三五之门,祸由此来。八娘,你说说,这话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温伯仁昨日随陆大人去见了几位老先生,今早才送与好友尽兴而归的陆大人回府,就见着了陆娉婷。
    温鸾一听就晓得,这话绝对是陆娉婷转述的。
    她哎呀一声,揪住阿兄的袖子,瞅着温伯仁道:从前…从前听阿兄念书的时候听着的。
    她顿了顿,讨好地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说错。温伯仁道。
    这话的的确确是他们叔侄俩读过的。八娘的性子不太能坐得住,二哥又爱宠着她,请来的女先生能每日教上一两个时辰已经不错了。
    这样子的八娘,他当真没想到竟然能只是偶然听上一两次,就能记下这么几句话。
    你陆家姐姐说,你天赋不错,如果愿意,可每日往陆家去。陆家多女儿,陆大人特地在家中设了女学。
    温鸾忙不迭摇头。
    四叔,好四叔,我可坐不住!
    我给四叔多做几副扇套,四叔可千万饶了我。
    温伯仁哭笑不得。
    温仲宣看她讨饶的模样,笑得差点掉了刀子。
    你不去也行。温伯仁笑,那就每日习字,好好练练你的狗爬字。
    温鸾呀呀两声,不得不答应下来。
    温仲宣塞了块果肉进她嘴里,突然道:八娘,阿爹要来永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洗了个脑袋,更新晚了_(:3」∠)_对不住。
    第40章 、〔四零〕家人
    温伯诚果然来了永安。
    听温仲宣从铺子掌柜那儿听的消息,?温伯诚在允诺温伯仁亲事的信寄出没几日,就跟着出了凤阳,一路车马往永安来。
    等温鸾才被允许下床在院子里吹风走动,?就见到了风尘仆仆,笑容满面的温伯诚。
    看到好久不见的阿爹,温鸾眼眶陡然一红,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阿爹……阿爹……”
    她喊了两声,哭得声音都颤抖了。
    温家的信就没断过,但是再怎么说见字如人,还是怎么也没看见人的。说不想念才有假。
    “怎么了,?怎么了?”
    温伯诚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吓得一个箭步走到女儿身边,伸手想抱一抱,?紧张地有些发懵,“八娘,?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家宝贝女儿可不是常常掉眼泪的人,这哭得这副模样,做爹的心都快碎了。
    “没事,?没事,就是想阿爹了。”
    温鸾抹抹眼泪,?看阿爹站在面前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阿娘也站在边上,?双眼微红地注视着阿爹,?温鸾露出了几分羞赧来。
    “阿爹也想八娘了。”闻言,?温伯诚笑了出来,一手拉过妻子,一手捏捏温鸾的鼻子,?“很想很想你们。”
    温鸾笑着就要撒娇,松香的身子在不远处传来:“劳你走这一趟了。”
    “不碍事,正好能叮嘱一番,省得白费了老爷的一番心思。”
    应话的声音十分年轻。
    温鸾扭头,循声看过去。
    与松香一道站在温兰院门口的是个少年。一身赭色的衣衫,略显得瘦弱,背着光,不大能看清楚五官长相,只从身形上看,似乎偏稚嫩一些。
    “那是阿光。”温伯诚道,“这次出门,留了人在凤阳。阿光还算机灵,就提拔到身边,顺便让他过来教你骑马。”
    温伯诚说着,摸摸温鸾的头:“阿爹给你从外头讨了一匹马来,等你病好了,就让阿光教你骑马。”
    温伯诚说话间,那个叫阿光的少年已经跟着松香进到院子里,往这边走来。
    温鸾看得仔细。
    少年生得寻常,不是那种叫人一眼看去就过目不忘的长相。普普通通的打扮,普普通通的脸,一出门就能立即淹没在人海里,就连名字都普通得没有任何特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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