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我上午进城回来,正好是中午那会儿,我走在桥上,正看见吴娘子和一个络腮胡汉子拉拉扯扯,后来不知那汉子同她说了什么,两人撇下摊子去了那边的树林。”
    周梨一惊,那妇人见她怔住,又好笑道:“我当即跑下桥躲到一旁的树后,直等了两刻钟,两人才先后从树林出来。我仔细瞧过了,吴娘子那脸上啊,还透着潮红,那大汉更是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周梨听得耳根发烫:“她吃亏了?”
    妇人噗嗤一声笑了:“瞧你这样儿,活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吃亏?我瞧她可是得了好处的。”
    周梨不再说话,拿起抹布擦板车。
    妇人再眉飞色舞地叨叨了几句,买了豆花离开了。
    见人走了,她顿时松一口气。再瞥向不远处的吴娘子,忽而就觉得她身上透着某种魅情。
    不就是卖个豆花么?何必如此。她摇头轻轻叹气。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她不也做了午时那种梦么?这个下午她精神不太好,早早收了摊子回去了。
    沈越如往常时候下学回村,走到四洞子桥时,他下意识向桥头的场子上望去,四下逡巡一圈后,收回视线,径自回村。
    回到家,他坐了片刻,便去厨房里煮了碗素面,端到堂屋里吃。
    他对庖厨之事向来没什么天赋,只会煮个面,还是素的,看起来就寡淡无味。
    可是只身一人在家,能有什么办法。
    吃着吃着,又是一股浓浓的菜香随着夏风飘了过来。
    他嗅了嗅,好像是煎鸡蛋的味道。
    他再看自己的碗,汤水透白,除了盐巴味,什么味也没有。
    而那厢,周梨煎好鸡蛋铲进空碗,再舀了一瓢水进锅里。锅中煎蛋的残余热油遇水后发出巨大的嗞响,几息后又平息下来。
    她盖上木盖,便跑去院子角落摘了些小葱回来。
    水开了,揭盖扔面,锅里由于煎过蛋,水已经煮成了诱人的奶白色。
    趁着煮面的间隙,周梨将小葱洗净切成葱花。又拿了另一只空碗,开始打佐料。
    放入盐、酱油、醋、花椒、山胡椒油,再加了一勺红彤彤的油辣子。
    似乎觉得不够,就又舀了一勺。
    她在心情颓败之时,就喜欢做点味道比较大的吃食来刺激一下自己。
    这油辣子还是她前些天新酥好的,里面除了辛辣的朝天椒,还放了香菇丁、花生碎和芝麻,平日里吃面放一勺就能叫人辣红眼,如今她放了两勺,那味道,一定爽得不得了。
    面煮好,她拿漏勺舀出来,滴尽水份,倒入事先打好的佐料碗中,然后趁热搅拌均匀。
    再把煎好的鸡蛋盖到干拌面上,又撒上葱花。
    红彤彤的面,焦黄的煎蛋,绿油油的葱花,鼻尖是油辣子与蛋香的缠绵。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
    突然饿得不行。端到堂屋里大口大口吃起来。
    起初还不觉得,吃到中途就辣得头皮发麻了。她赶紧去端了一碗之前做的酸梅汤喝下,等缓过劲儿后,又开始吃。辣与酸的交缠,让她再没功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过瘾。
    只是,这会儿是过瘾了,到了半夜,才察觉不太妙。
    肚子痛,痛得她在床上打滚。她这才意识到,她的葵水还没干净。这样的身子吃这么刺激的东西,活该疼死。
    她开始一趟一趟跑茅厕。
    沈越原本已经睡着,可今日却在深更半夜醒了过来,原因是,这原本静谧的夜里,时不时会发出一些响动。
    比如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他坐起来,拿火折子点燃灯台,穿好鞋,打开房间后门走到侧院。
    天上银盆明亮,倾泻下满院水光。他听见墙那边又开门了,紧接着是一阵小跑,似乎冲到了隔壁的后院。那里他虽然没去过,但他知道那边是连着猪舍的茅厕。
    他皱了皱眉。若他半梦半醒时没听错的话,她应该已经跑了七八次了。
    趁人从后院跑回来,他不禁出声:“阿梨。”
    路过侧院的周梨吓得一抖。
    随即是不可思议:“三叔?”
    “你怎么了?”
    周梨怪不好意思的,猜想多半是自己这边弄出了什么响动,惊醒了三叔。
    “没,没什么。”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闹肚子,还是因为贪吃造成的。
    “你站那儿等我一下。”
    周梨愣了愣,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有个东西,从自己上方落下,落到脚边。
    她借着月光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纸包。
    墙那头道:“这是蒙脱石散,吃了就好了。另外,多喝水。”
    周梨弯腰捡起纸包,原来,这是药。
    心上突然升起一丝暖意。
    “多谢三叔。”
    “不必客气,吃了药睡去吧。”
    周梨听到那头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声,然后是“吱呀”一声的关门声。
    三叔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好?
    她出了一会儿神,肚子又开始疼了,忙又去了趟茅厕,回来后赶紧倒杯水把药吃了。
    吃药后果然好了很多,后半夜没再醒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来时,身子已无大碍,只是有点虚脱。
    河边出摊一天,肚子没再疼过,三叔的药真好使。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她突然想,自己应该感谢一下三叔才是。
    于是,她烙了一盘香酥可口的葱油饼。
    只是临到送过去时犯了难,她想起了那盘炒腊肉惹出的闲言。
    忽瞥见柴堆旁的小竹篮,她灵机一动。
    彼时沈越正在房间书案上一边吃寡淡的素面,一边看书。
    突然听到侧院那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叔?”
    他当即放下书和筷子,走过去,正准备问找他何事,就看见一只小竹篮,被一根竹竿挑着,从那边院墙上方慢慢移到这边来。
    “三叔,能接住了吗?”那边问。
    沈越看着已到自己跟前的竹篮,正打算伸手解开绑在提手上的麻绳,就听见对面前院陡然传来个男子的声音:“阿梨在家吗?”
    那厢周梨也不防自家院子里会出现人,手一抖,竹竿掉落。才想起自己方才出门打水忘了关院门,大抵是有人进来了,忙不迭跑去前院。
    沈越捡起地上的小竹篮,揭开上面盖着的一层纱布,一股油炸小葱的香味传出来。
    他不禁扬了扬嘴角。
    却听隔壁院子,周梨似乎已经跑到前院。
    紧接着就听到她唤了声:“王大哥。”
    哦,是王许来了。
    沈越扬起的嘴角又悄悄落了下去。
    他抱着篮子打算回屋,对面院子的交谈随风飘来。声音不大,只怪他耳力太好,听得十分真切。
    只听王许道:“阿梨,我二婶在镇上有个店面在招租,我问过了,价格十分便宜,你有没有想过去镇里开店?有个店面,也免得日晒风吹。”
    又听周梨问:“多少钱一年?”
    沈越薄唇一抿,迈步离开侧院。
    第11章 、看店
    周梨家前院,她正同王许说着话。
    王许说他们家二婶的店面只要三两银子一年,这在市面上的确算便宜。比起沈越前面说的那处铺面还便宜二两。
    她有些心动,便问起店面的大小位置来。
    王许见她颇有兴趣,心下也高兴,逮着铺子一通夸赞后,又补充道:“若你真租下我二婶家的铺面,我可以免费帮你刻块招牌。”
    “招牌?”周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那点破生意,有一天还能有个招牌,有了招牌的感觉可和在河边摆野摊不一样了。更像是个做生意的。
    她正打算答应王许,又突然想起沈越说的铺子,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只道:“那我得空先去镇上看看铺子。”
    王许满口答应,还说亲自陪她去看。
    周梨把王许送出院子,见人走远些了,就打算关院门。
    可哪知,门才关一半,就被人从外面抵住了。
    周梨抬头一看,就见沈越站在外头。
    她讶然一怔。
    男子双手撑在两扇门板上,他身后是璀璨的夕阳,光线从身后射来,周梨被笼进一片由他投下的阴影里。
    她与他对视,却因着身前光线晦暗,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他说:“我忘了和你说,我们院长那处铺面只要二两银子一年。”
    “啊?”周梨吃了一惊。
    忽听得外头不远处的田间小路上,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有人路过!
    周梨第一反应竟是把门轰然拉开:“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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