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秋秋小时候一给他抱就好哭吗?那是他掐着孩子的后背,孩子疼了才哭的!他说与其等到以后协议到期你把他赶出去,他和孩子分别的时候双方都伤心难过,还不如一开始就刻意疏远。不亲近,就不会有感情。我简直想象不出,这孩子心里是有多苦啊!”
    “你年前出差那会,有一个小姐来过家里一次,小郑死都不让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那个小姐走后,小郑把自己关在阁楼里整整三天。其实我能猜到的,看到那个小姐的第一眼我就发觉了,她有几个地方跟小郑长得很像……”
    “小郑跟我说,那个小姐就是你钱夹里的那个人。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把小郑当那个小姐的替身啊?”
    “老板你怎么忍心,小郑有什么错,你做什么这样伤害他,你不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吧,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我理解,可把人当替身,还让替身不停给你生孩子,你这,也太伤人了吧!”
    “我听到你在给警察打电话,你是想把他再抓回来是吗?那我现在有几样东西要给你看看。这是他拜托我去医院帮他开的治抑郁症的药的单子,这是他临走前留在我桌上的画册,你不是一直想看这个吗?看吧,要不要找小郑回来等你看完再决定也不迟。”
    周阿姨把画本和几张纸丢在茶几上,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转身回了房间。她想好了,小郑走了就走了吧,她也不会在这个冷血无情的雇主家里做事了,过几天就跟卢昊泽提辞职吧。
    卢昊泽一时半会没办法消化周阿姨话里的全部内容,他很想告诉周阿姨他没有不喜欢郑早春,他现在也没有把他当替身,但是他开不了口,巨大的关门声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卢昊泽的脸上,他低头机械地捡起画册,翻开第一页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画纸上是用简单的素描勾勒出花园里他抱着还是小婴儿的秋秋坐在花架下乘凉的场景,只不过画者的视角是从一面很高的窗户来描绘的。看到分割成块的窗户,卢昊泽醒悟这应该是郑早春在阁楼上画的。
    接下来的画几乎全是这样,画上有自己和可爱的女儿,还有后来加入的漂亮的双胞胎儿子,他们时而打闹时而安静,时而嚎啕大哭,孩子们各种各样的表情被描绘的生动活泼,可爱至极。只是视角要么是楼梯的拐角,餐厅的角落,玄关的背后要么就是阁楼上。
    在每一张画的角落里,都有郑早春三言两语的描述:
    今天你吵着吃糖,被拒绝之后坐在地上哭了一个小时。
    生日,蛋糕是你最爱的白巧克力做的,亲爱的宝贝,生日快乐!
    你会说话了,我听到你喊了“爸爸”……
    弟弟不爱睡午觉,吵得哥哥也睡不好。
    哥哥会爬了,但是总是不想爬的样子。
    弟弟很喜欢姐姐的红棉袄,不给穿就哭了好大声……
    厚厚的一本仔仔细细记录下了孩子们点滴的成长。
    往后卢昊泽翻到了那天在客厅里画的全家福,不,不是全家福,缺了执着画笔的他自己……最后一张大约是除夕那天他带着孩子们在楼下放烟花,画上他从背后抱着秋秋,教她用香点烟花的引线,周阿姨和小李牵着兄弟俩站在旁边,所有人的脸上都在笑,整个画面既温暖又窝心……
    卢昊泽崩溃了,他抱紧画册泣不成声,忽然想起那人曾经说过的我不会画小孩子。原来郑早春从来都没有不喜欢孩子们,相反,没有人会比他更爱他们。卢昊泽不敢想他在角落里默默看着自己和孩子们玩耍嬉戏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巨大的心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他慢慢把背弓在一起,直到今天,他才惊觉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是他用一纸契约斩断了他和孩子们的联系,而在他决定一心一地对他好时又弄丢了他。
    “为什么,我明明……”卢昊泽心痛难抑。他明明纠正了他对女儿的称呼,他明明再也没有提起那该死的协议,明明在他心里那协议早就做了废,明明在他心里他早就是他认定的伴侣了,明明他都已经完全明了自己爱他的心意了。
    卢昊泽以为他不说,郑早春也许能懂。可他料错了郑早春也料错了自己,原来这世上多的是即使说了也未必传达得到的心意,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正面表达过。
    从那之后卢昊泽开始变得一蹶不振,公司不去了,孩子们也被他送到了大姐家。突然间就剩他一个人,他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每天除了借酒浇愁什么也不想干,红的白的啤的全混着往嘴里猛灌,醉了之后脚步会自动领着他踏进郑早春的房间,朴素的房间,寥寥无几的装饰让他很难再找寻到他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他脱了鞋躺到他的床上,卢昊泽总在自欺欺人地想,唯有床上被子上枕头上,可还残留着几缕郑早春的气息。第二天醒来接着喝接着醉死在郑早春的床上,如此日复一日,惶惶然没有尽头。
    直到某天卢昊泽睡梦中觉得有双轻柔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把自己脚上的鞋脱下来并细心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卢昊泽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郑早春略带几分羞涩的脸。
    “别走……别,离开……”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卢昊泽半梦半醒地呓语。
    谁知对方听到了他的话真的就不走了,卢昊泽感觉到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太好了!你没走!卢昊泽挣扎着想从梦境的边缘清醒过来,他迫不及待的想睁眼看到床边的人。
    “怎么是你。”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卢昊泽看着魏玉眼神瞬间冰冷。
    “我担心你出事……”魏玉满目担忧地望着卢昊泽,“我听秘书说你很久没去公司了,我打你的电话你也不接,所以我只好找上门来了。”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我找秘书借的……昊泽,我太担心你了,所以你别怪我擅自做主……”魏玉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出去。”卢昊泽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他甚至连魏玉坐在郑早春的床上这一点都无法忍受。他没忘记周阿姨说过的她年前来找过郑早春,他不知道魏玉跟他说了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昊泽,你别生气,我是真的太担心你了。让我来照顾你吧!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你每天喝那么多酒,胃会坏的,你以前胃就有些不好……”魏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眼神脉脉含着泪光。
    “滚!”卢昊泽忽然从床上暴起,挨在床边的魏玉一个激灵坐到了地上。眼前这个人,一直在不遗余力让他想起过去的事,明里暗里想唤起他曾经的记忆,殊不知在他这里过去已经成了一个不能提的禁语,在他看来是因为他X蛋的过去,郑早春才会选择默默离开。
    “诶!”魏玉穿着高跟鞋呢,歪在地上的时候狠狠崴了脚。
    “我说最后一遍,滚出去!”卢昊泽两脚站在地上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烦躁不安地甩了甩头。
    “呜呜呜,好过分!人家专门来看你,你却这样对待人家!我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近到你家里来了吗?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是因为太担心你了才这么做的吗?!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魏玉酝酿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因为脚腕上的疼而落了下来。
    “呵呵,我为什么这么生气,魏玉,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人聪明对吧?”卢昊泽被魏玉一通唱念做打给气笑了。
    “你过年前是不是来这里找过郑早春?”卢昊泽蹲下身抓住魏玉不停擦眼泪的手腕,表情狰狞地质问。
    “郑,早春?谁?我不认识。嘶,好疼……”
    “少废话,你那次跟他说了什么!”卢昊泽手上又加了三分力气,魏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他叫郑早春……”
    魏玉当然不可能不知道郑早春,换句话说,那天她找上门,专门就是挑卢昊泽不在家的时候去的,她的目的就是去会会那个听说被卢昊泽藏在家里神神秘秘的男人。
    自从魏玉拉着卢昊泽替她找房子搬家之后她又约了他好几次,但是卢昊泽要么说没时间拒绝她,要么就急匆匆地来两人见一面之后他又急匆匆地回去。魏玉见卢昊泽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心里也急了,决心找一天约卢昊泽出来,多灌他些酒,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上到酒店房间里去,她再略使小技,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不承认。
    魏玉这边算盘打的啪啪响,却不知那天卢昊泽心中始终惦记着外出旅行未归的郑早春,所以当她提出要扶他上楼歇息的时候,立刻□□脆拒绝了,卢昊泽大着舌头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他回家,看到这一幕的魏玉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女人的直觉告诉魏玉,卢昊泽心里肯定有个人,但这人是谁?她回国之前就打听过,卢昊泽到现在还没有结婚,除了前几年用试管婴儿做了一女两男三个孩子,其余的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女朋友啊……
    为了搞清楚卢昊泽在乎的那个人,魏玉不惜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卢昊泽和他周围的人。等了快一个月,侦探给他回信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可能,绝对有一个人让他这么放心不下。”魏玉斩钉截铁地说。
    “真没有啊,他家里就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一个带孩子的保姆,哦还有一个寄宿在他家的表弟……”
    “表弟?什么表弟?”
    “估计是他一个亲戚的儿子吧,在美大上大学,寄宿在他家,平时除了上学不怎么爱出门。”
    “不用查了,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魏玉放下电话,挥手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行啊卢昊泽,玩起金屋藏娇这一套了,藏的还特么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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