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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秦王战败身死,边境的战况是一日比一日严峻,消息经过层层传递,传到皇城,让繁华太平的长安都笼罩上了一层浓重而挥散不去的乌云。
    刑部、大理寺与兵部几位官员在并州查到的证据、证词很快传回长安,得知竟然是军备在押送的路上出了问题,而且在其中动手脚、以次充好的人竟然是当朝安亲王时,整个朝野上下都颇为震惊。
    太后娘娘亦是震怒,当即下旨将安亲王等牵连到的一众官员押送回京,却没想到,紧接着就传来了安亲王所在的雍州、吴王所在的兖州相继叛乱的消息。
    朝廷派去的人还没拿到安亲王,反被安亲王养的私兵包抄反杀。
    也就是这时候,朝臣们才意识到,原来养在封地里的这些亲王,早就有不臣之心。
    郑嘉禾与一众大臣们议完事,颇觉疲惫。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把头发梳成了高马尾,带着少数的几个随从,骑马出了宫门。
    她本是漫无目的,马蹄却不听使唤,不知不觉来到了秦王府。
    郑嘉禾仰头看着府门上硕大的牌匾,发怔了好一会儿。
    她派去北地的人找到了秦王落在战场上的吉木剑,他的坐骑雪球马,而在那些东西旁边,尽是一具具经过灼烧、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
    可她不想相信那些人里面有他。
    他是勇猛的,他是大魏的神话,他不该死在这种阴谋算计里。
    然而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她没有得到任何他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颜慧骑着马跟在郑嘉禾的身后,看她神态,不想让她太过伤心,犹豫了一会儿,道:“府中没人,娘娘还是继续往前走吧,这会儿还未闭市,街上正是热闹。”
    郑嘉禾没有应声。
    过了一会儿,她翻身下马,径直往府门走去。
    颜慧见状,也只好无奈地跟下马,快步走到郑嘉禾的身前,敲了敲门。
    ——王府中还是守着些小厮仆役的。
    没过多久,门就开了。那开门的小厮不太认得颜慧,还有些不耐烦:“谁啊?”
    颜慧直接亮出了手里的符牌。
    那小厮才猛然精神一震,觑了一眼颜慧身后不远处的郑嘉禾,认出来这是太后,连忙侧过身,哈着腰道:“不知是太后娘娘驾临,多有得罪。”
    郑嘉禾抬步向前走去,小厮一边跟在旁边跑,一边问:“娘娘是想……”
    郑嘉禾步子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杨昪居住的正院。
    颜慧向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去。
    小厮弯了下腰,正要应是,却听见太后开口了。
    “这是……”郑嘉禾望着正院中喜庆的大红色,一时怔住了,“什么?”
    小厮一愣:“哈?”
    郑嘉禾快速走进院子,更清晰地看到了院中的摆设布置。
    小厮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她问什么,挠挠头,回忆着道:“这是年初的时候,王爷吩咐奴婢们布置的,说是要与……要与娘娘您举行婚仪。”
    郑嘉禾站在一张石桌旁,恍然想起来,在过年的那段时间,杨昪帮她向那些宗亲们要了钱,她曾答应过杨昪,说要应他一个要求。
    就是这个婚仪吗?
    可是他们不可能成婚的啊。
    郑嘉禾站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要的也不是真的成婚,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没有纳彩问吉、没有长辈、没有宾朋,而只是想与她有这样一个简单的仪式,就仿佛是一种象征。
    毕竟她亲口应承过他,她是他的妻子。
    他是真的在把她当妻子一样的对待。
    郑嘉禾让随从们留在外面,一个人走进正堂。
    即使主人不在,屋中也有杂役们时时打扫,干净整洁。
    郑嘉禾看到案上摆放的红烛,墙上贴着的大红双喜,然后她又转入内室,看到被精心布置过的床榻。
    他是那么想与她有一个这样的仪式,而又用心地布置了这一切——
    可惜,还没等到他要求她兑现承诺,他就离开了长安,踏上出征的路。
    如今更是在战场上失踪,生死不知。
    郑嘉禾掀开床帐,看到床尾处挂着的她的画像,那画上不再是单纯娇俏的少女,而是她的如今。
    年轻的妇人一身正红宫装,发髻高挽,不怒自威。她坐在朝堂之上,身体微微侧着,那双美目,却朝画外人盈盈望来。
    郑嘉禾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捂住了唇。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她肩膀颤抖着,那滚烫的热泪从眼眶滑落,滴在了大红色的鸳鸯锦被上,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颜慧候在门外。
    她听着内室传来的压抑哭声,一时心中感慨,想进去劝,却又知道,在这种时候,留太后一人发泄情绪才是好的。
    颜慧不知在门外等着站了多久,那哭声才停了。她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打开了房门,正看到太后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后,把颜慧吓了一跳。
    颜慧连忙低下头,出声轻唤:“太后娘娘……”
    “召集兵部、户部与几位相公入宫议事。”郑嘉禾声音平静,却步履匆匆。
    颜慧不得不加快步子,才能勉强跟在她的身侧。
    “是,”颜慧应道,“还有呢?”
    “我要去边关。”郑嘉禾说。
    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都要亲眼看到他,接他回长安。
    第79章 支援   猛然松口气。
    得知太后娘娘打算亲至边关, 大臣们纷纷前来劝阻。
    “太后娘娘三思!”宋婴道,“且不说朝政如何处理,边关凶险, 连身经百战的秦王殿下都遇此劫难,万一……”
    郑嘉禾道:“如今大魏遭遇外敌, 城池陷落,我当与边关将士同进退,共生死。”
    郑源问:“那安王、吴王叛乱呢?前有外敌,后有内贼,太后理当坐镇长安, 把控全局!”
    大臣们纷纷附和。
    郑嘉禾扫视他们一眼, 微扬了扬眉梢:“叛贼打出的旗号是什么?”
    大臣们迟疑了一下,郑源脸色不太好看地道:“杀太后, 还政宗室。”
    一时, 大臣们都低下了头。
    安亲王宣称太后对他的定罪是一场污蔑,太后先前就对宗室不满,不仅手起刀落杀了殷王, 还把他们的子孙押在长安城当人质, 而且削减宗室用度, 先前更是借着雍州灾情, 对他的亲王府进行了一场掠夺。
    “谁都知道安亲王是因偷换军备、私养兵马一事败露,方才联合吴王叛乱。这样的叛军何足畏惧?”郑嘉禾道, “但他们打出反对我的旗号,我就不得不正面应对。”
    郑嘉禾示意颜慧呈上大魏地图, 在长案上摊开。
    众大臣们纷纷凑到了地图周围。
    郑嘉禾手中拿着一根长棍,指了指地图上雍州、兖州的位置:“同样是在北地,离边境不远。我此去并州, 不仅是要亲临战场,对阵北戎,同样是告诉安王、吴王,他们不足为惧。”
    几位相公对视一眼,神色上有些微妙。
    其实,如果是皇帝御驾亲征,对士气怎么说都是一个极大的鼓舞,说不定就能扭转现如今大魏的劣势局面。
    但太后只是太后……
    而且,她还是一个女人。
    哪有女人上战场的?确定她去了边关,是帮忙不是添乱吗?
    有这种心思的大臣不少,他们低着头暗自思量,都有心里的小算盘,但谁也不会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惹太后不愉快。
    郑嘉禾等了一会儿,抬头打量了一下神色各异的大臣们,心中有些了然。
    就好像当初郑嫣问她,就是去了边关又能怎么样一样,大臣们也不相信她。
    但郑嘉禾知道,哪怕是先帝——杨绥那种不善骑射,又不懂什么谋略的人站在这里,说要御驾亲征,大臣们都只会从他的安危考虑,劝他三思,而不是在猜疑着他去到底有什么用。
    那么她比起先帝,又差在了哪里?
    先帝的骑射还不如她。
    正当大殿内一片沉默,郑嘉禾眯起眼睛,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宋婴拱了拱手,说出了一贯支持她的话:“臣以为,太后娘娘此去并州,定能鼓舞我方士气,一举击退北戎。”
    郑源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拱了拱手。
    有人带头,剩下的大臣们,就算心里还有些小九九,也纷纷低头附和了。
    “好,”郑嘉禾垂下眉眼,看着长案上的地图,“再拨七万兵马随我去往北地,前阵子武举选出来的几个人,也该历练历练了。”
    大臣们恭声应是。
    ……
    郑嘉禾回蓬莱殿的时候,没走几步路,看到郑源站在前面等她。
    郑嘉禾步子顿了一下,走上前去。
    “阿公。”
    郑源向她躬身行礼:“太后娘娘。”
    郑嘉禾继续往前走去,道:“阿公还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要赶着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
    其实她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郑源道:“太后有些莽撞了。”
    郑嘉禾面不改色:“不,我想了很久了。”
    她早就有这种冲动,只是一直被现实拖累着,她的理智压制着她,才让她隔了这么久才把想法付诸行动。
    郑源默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太后,扪心自问,难道你真的是为了鼓舞士气才去边关的吗?”
    他看得出来,她是想去找秦王!他不信别的大臣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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