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代替月亮星辰掌管了天空,躲得老高,吝啬地发出柔光,地面铺着薄薄的莹白,脚印稀稀疏疏的,因为这场初雪,大家的节奏似乎慢了下来,和懒觉相比,全勤奖的诱惑就不那么大了。
    曲鸢慢悠悠吃完早餐,惊喜地发现离开两天,橘心草莓已经开出了花,五片白色花瓣簇拥着雌蕊和雄蕊,小巧可爱,由于气温低,没有蝴蝶蜜蜂等小昆虫来授粉,她照着教程,用小刷子进行人工授粉。
    顺便拍照上传到朋友圈,分享喜悦。
    钱太太曾女士不太关注网络,留的评论如出一辙:徐太太好有闲情逸致。
    童佳和苟秘书则是紧抓着花脸小野猫的梗不放,极尽调侃,不过,等曲鸢来到办公室,有徐墨凛在旁边保驾护航,他们就收敛多了。
    临近年底,工作量肉眼可见地增加,各种开不完的总结、汇报会议,连徐墨凛的办公桌都不能幸免,文件堆积如山,除了处理停云地产的事务,还有兴阳集团总部的,他忙得分`身乏术。
    当然了,人情往来,饭局也是赴不完的,沈暮出院请他们吃饭,蹭饭大师梅溪光作陪,徐墨凛年后要回总部任职,公司高层特意设了践行宴,加上宴请办公室的同事,一顿顿丰盛的大餐吃下来,曲鸢的体重并没有增加,这有赖于某人加班加点的辛勤耕耘。
    她几乎成了他的挂件,只要是回到家两人独处,他就会习惯性地把她抱过来,边查阅邮件,边这里亲亲,那里摸摸,有时亲得起火了,索性电脑一丢,直接把她按在沙发,提刀法办。
    肯定也不会有人能想到,一本正经开着视频会议的徐总,在镜头范围外,一根根地捏着她手指,或者缠着她头发玩。
    曲鸢多次提醒他:“认真工作,不要沉迷美色。”
    他反问道:“我沉迷的是什么,你不知道?”
    这句情话杀伤力巨大,曲鸢拿他没办法了。
    好在几番观察下来,他一心两用,大部分注意力还是在工作上的,保持了高效率,高水平的决断。
    另一方面,自从参加网络红人大会,上了热搜后,花脸小野猫的微博粉丝涨到了三百万,私信快被各种商务合作邀约塞爆了,有的邀请她去商演,五花八门,包括但不限于跳舞、唱歌、走秀、当车模,有的想请她当女主播,有的想找她去参加综艺节目,还有的更夸张,问她有没有兴趣做演员,进军娱乐圈。
    曲鸢好笑地截图发给甄湘。
    职业理财师甄湘嗅到了商机,虽说好友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呢:“鸢儿,你有兴趣去玩玩吗?咱可以从长计议。”
    十几年时间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舞技,不用的话太可惜了,但得做长远打算,而不是着急把流量变现。
    曲鸢:“我只想卖草莓。”
    甄湘:“懂懂懂。对了,草莓我先预定一千盒【花心】”她有好多客户要送。
    曲鸢:“安排。”
    今年的除夕在1月31日,小公鸡村位置偏远,快递停得早,隋珠带领村民们辗转各个大棚摘够了一千盒草莓的量,赶在快递停运前,按照甄湘给的地址寄出去。
    橘心草莓成熟较晚,得等到年后才能上市了。
    曲鸢也收到了一箱草莓,给办公室的同事们每人分了一盒,再送上纪念礼物,童佳早就知道她要离职的消息,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鸢鸢,我好舍不得你啊。”
    曲鸢眼眶微热,抚着她后背,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不一样的,”童佳沉浸在伤感中,抽噎着说,“以后就不能每天看到你了。”
    苟秘书摘掉眼镜:“佳佳,要不你跟总部打个申请调过去得了。”
    童佳生在榆城,长在榆城,她才不想离乡背井跑去s市呢,被这么一打岔,眼泪止住了,破涕为笑:“哎呀,我好矫情。”
    大学四年朝夕相处的室友,吃散伙饭时信誓旦旦约好每年一聚,抱着哭成一团,然而毕业后各奔东西,至今都没有再见过面了。
    正如歌里唱的: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谁的这一生,不是在不断地告别呢?
    人来人往,皆是过客罢了。
    因为感性真挚的童佳,以及爸爸回复的信息,抱歉告知他春节期间要参加秘密试验任务,无法回家和她团圆,年二十九那天,曲鸢带着比想象中更深几分的离愁别绪,离开了这座接纳她五个多月的城市,回到s市,当晚她就失眠了。
    徐墨凛好像也睡不着,但并没有想通过某种运动帮助彼此入眠的意思,尽管床头柜里小雨衣存量充足,曲鸢趴在他身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失忆那阵子,我有几次这样压着你睡,你为什么不推开?”
    她的满头乌发散乱着铺在他胸口,清香淡淡,徐墨凛长指从发根轻轻梳到发梢,发出一声无奈低笑:“推不开。”
    “我有那么大的力气?”
    “一碰你,你就会哭。”
    曲鸢满脸狐疑:“真的?”
    徐墨凛的眼神给了她肯定答案。
    曲鸢沉默了,寄人篱下的那几年,她确实经常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睡着了也哭,醒来枕头总是湿的,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很晚了,”徐墨凛给了她个晚安吻,柔声低哄,“睡吧。”
    “晚安。”曲鸢闭上眼,酝酿睡意。
    凛冬深夜,时间一分一秒静悄悄地流逝,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温暖的吐息徐徐落在心口,徐墨凛望着天花板,思绪清明,等窗外寒月渐落,他收回搂着她腰的手,到衣帽间换了一身黑衣黑裤,轻掩上门,下楼了。
    徐墨凛走到院子里,面向小花园,从外套口袋摸出一盒烟,敲出一根,微弱的“咔嚓”声后,打火机跃出幽蓝火焰,他虚拢着手,咬着烟低头凑近,陌生而久违的气味直冲肺腑,他偏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烟夹在指尖,猩红的光忽明忽灭,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被风一吹,就断了。
    徐墨凛按灭烟头,丢入垃圾桶,转身进了不远处的车库。
    黑色车子缓缓驶离宿鹤公馆,开往郊区的方向,没入山林深处,此处人迹罕至,独立于城市之外,唯有寒风呼啸,孤鸟悲鸣,林木高大茂盛,遮天蔽日,两旁不设路灯,山林中仿佛蛰伏着无数猛兽,歇斯底里地吼叫。
    车灯推开浓稠的黑暗,在路上疾驰,窗外景色飞快倒退,徐墨凛目视前方,面沉如水,仪表盘的灯光映入他眸底,如同遥远的灯塔。
    前方出现零星的灯火,是一幢低矮的房子,在房子后面,是无数灵魂的安歇地。
    徐墨凛下了车,沿着台阶缓步而上,安静穿行于石板小路,他在某座墓碑前停下,熹光乍现,照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照片里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眼神温柔。
    徐墨凛把一束白菊放下,倒了三杯清酒,一一洒在墓碑前。
    他也陪着喝了杯酒,胃部受到刺激,骤然紧缩生疼,他浑不在意,在寒风里,说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话。
    太阳出来了,黑暗无所遁形,四处仓皇逃窜,天地间一片亮堂堂,寂静的山林仍在沉睡,徐墨凛再次对上照片中那双慈和的眼睛,眸色沉暗,嗓音嘶哑:“爸,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风吹动着白菊,花瓣摇曳,像是某种应答。
    徐墨凛算着时间回到别墅,换回睡衣,床上的人还在睡,他重新锁她入怀,含住了她睡得微干的红唇。
    曲鸢迷迷糊糊地回应他。
    舌尖搅弄了会儿,她反应过来什么:“唔,我没刷牙。”
    “没关系,”他低声说,“我不嫌弃你。”
    第75章 取悦她   允许放纵
    徐墨凛吻得又重又急, 舌尖搅进去,重重压着她的,勾住, 用力地绞,在他熟悉的领地里,横扫过每个角落, 是深抵入喉,不给双方任何呼吸余地的吻法。
    为了消除烟味和酒味,他细致地洗漱了三遍,气息干净清冽。
    曲鸢被他亲得浑身发软, 如同坠落深海,鼻翼翕动,努力去寻找新鲜空气,心脏疯狂撞着胸腔, 快得要跳出来了, 脸颊、耳朵, 连同脖子,全是红的。
    这个早安吻一改他往日的风格, 说不上粗暴,更多的是抵死缠绵的意味, 又像是在证明些什么,结束后, 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徐墨凛埋在她颈边, 呼出的热气反复晕染肌肤上的红晕,他的唇同样红得不可思议,涂抹了胭脂似的。
    曲鸢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今天是除夕团圆夜, 而他双亲都不在了,给了他幸福和庇护的港湾也不复存在,虽有外公,但意义始终不同。
    相比起来,她算是幸运的了,至少还有个疼爱她的爸爸,即使聚少离多,幸好思念有所寄托。
    他对家的渴望,并不比她少。
    他们都是彼此亲自挑选的家人。
    平时他的情绪在外人面前藏得滴水不漏,并不意味着无坚不摧,他深藏的脆弱,只对她展露,曲鸢的心酸涩而柔软,轻抚着他的短发:“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们会有家,会有孩子。
    “嗯。”徐墨凛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又亲,无法宣之于口的千言万语,全揉在里面了。
    他勾起她的尾指,拇指盖章:“说话算数。”
    也许在男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吧?哪怕徐墨凛也不例外,他的幼稚举动逗笑了曲鸢:“好好好,拉了钩,一百年都不会变。”
    徐墨凛一夜没睡,抱着她,体温隔着布料相融,熨帖至极,世上再没有比这儿更温暖的所在,他眼皮渐沉,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阳光在窗台跳跃,被窗帘阻挡在外,曲鸢掩口打了个呵欠,陪他睡回笼觉。
    阿姨们回家过年了,别墅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客厅桌上摆着外公让人送来的春联和红灯笼,说是按照本地习俗,得由主人家亲自贴挂,所以她们就没动。
    去年今日徐墨凛整天不见人影,是爸爸过来帮忙的。
    两人简单地吃了午餐,便开始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地忙碌,给他们的家装点上应节的喜庆气氛。
    徐墨凛到小花园剪了一束花,插进花瓶,摆到桌面,香气借着暖风浮动,四处弥漫。
    老爷子亲自打电话,催他们回孟家老宅吃团圆饭。
    老宅装扮得隆重多了,雕花大门左右两边各挂了个巨大的灯笼,庄园里的树落光了叶子,枝丫上的小红灯笼随风摇摆。
    人老了就喜欢儿孙绕膝,孟老爷子也不能免俗,哪怕平时再怎么不待见,到了除夕,总要叫回家热闹热闹的,徐墨凛的四个舅舅们都到齐了,表兄弟姐妹们齐聚一堂,而那些并未出现在户口本里的私生子女们,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受到一旦发现出轨,财产自动分配偶一半家规的影响,年轻一代们对婚姻尤其慎重,轻易不肯踏入这座坟墓,除了二舅的长子孟耀庭结了婚,生了个小名叫团团的儿子外,其余人皆是未婚,或者单身。
    由于父母间关系疏远,从小没长在一块,长大后又有了家族利益纠葛,他们和徐墨凛关系都不亲近,甚至有些怵他,过来打招呼明显是拘谨着的,连带着对曲鸢也略显客气疏离。
    徐墨凛也应得很淡,大家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小孩子心思纯粹,哪里懂得大人们间的弯弯绕绕?按照s市的习俗,只有已婚夫妻过年才会派发红包,客厅里人这么多,孟团团讨了一圈,最后只得了五个红包,嘴巴嘟得都能挂酒瓶子了。
    他看到曲鸢出现,扑过来就抱住她:“表婶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他说了一大串吉利话:“恭喜发财。”
    潜台词是:红包拿来。
    小家伙说完,黑色大眼睛眨啊眨的,期待地看着她,等着收红包。
    曲鸢有些疑惑,她和这个孩子是初次见面,怎么感觉他一点都不怕生,表婶婶叫得自然而亲热?她事先不知道会有孩子来,而且已经不是徐太太的身份了,就没准备红包。
    孟团团妈妈方怡尴尬地对曲鸢笑笑,拉住儿子的手:“团团,妈妈带你出去玩,你不是想看太公养的狗狗吗?”
    “可是,”孟团团想了想,奶声奶气地说,“我想先拿了红包再去看耶。”
    徐墨凛抬手碰了碰曲鸢的外套帽子,变戏法似的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红包,由她转交给孟团团:“祝你平安喜乐,快高长大。”
    孟团团兴高采烈地接过红包:“谢谢表婶婶。”他还可可爱爱地比了个心,“爱你哦~”
    曲鸢摸摸他脑袋:“不客气。”
    方怡和她聊了两句,就把儿子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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