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余握紧谢承的手,要说恨也是我恨他,他没资格怨你。
    他对忠王倒是忠心耿耿。姜羡余讽刺道,前世为忠王卖命而死,这辈子竟然还走那条老路。
    明明不该是这么愚蠢的人。
    谢承沉眸想了想,也许,他有把柄在忠王手中?
    谁知道呢?姜羡余捏着他修长的手指把玩,也许他就是坏到了骨子里,甚至还以为自己有了前世的记忆,可以帮忠王成事。
    谢承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我怎么觉得,原先你也没这么讨厌他?
    姜羡余:一开始我又不知道他是重生的。
    谢承闻言默然,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姜羡余用手背挡住唇,又惊又羞地看他。
    怎么还突然偷袭呢!
    谢承唇角微翘,拿下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就是想亲你一下。
    姜羡余耳朵通红,说不出话来。
    因为任逍遥也重生了,同谢承有死仇,所以原本已经不恨的姜羡余,为谢承竖起浑身的刺,防备和厌恶任逍遥。
    贴心得不像话,谢承觉得自己应该再亲他一下。
    于是他再次凑近,勾起姜羡余的下巴。
    姜羡余红着脸,却乖乖闭上眼不动,让谢承亲了个够。
    两人去街边吃了虾仔云吞面,但一致感觉没有扬州街上摆摊的许老伯做的好吃。
    又去买了几碗豆花,带回去同段书文一块当宵夜吃。
    识墨去镖局还马车,姜羡余和谢承趁着夜色散步消食,同谢承说起今日遇到明雅的事。
    谢承听到姜羡余数落对方胆大又冒失,停下脚步无奈看他,你也没有好到哪去。
    哪怕你认出那是她身边的下人,也不敢断定跟着去了就一定能见到她,更无法确定是否会有其他人在场。若是又遇上天心使,或者其他什么人,怀疑起你的身份,你要如何脱身?
    姜羡余听完愣了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瞥了眼左右无人,悄悄去拉谢承的手,你说的有理
    但按你这么说,皇亲权臣我都要避着,那还怎么随你去京城?
    谢承一顿,答不上话来。
    你看啊,姜羡余勾勾他的手指,我觉得与其躲躲藏藏、窝窝囊囊一辈子,倒不如试试为我外祖父平反。
    说到底,他还是不甘心。
    再加上前世的经历,姜羡余清楚地知道,围绕他外祖父的阴谋并没有结束。
    否则忠王也不会费劲心机,让任逍遥深入睿王府,就为骗走明雅脖子上的玉坠。
    我打算邀请明雅去家里做客,让我娘亲见见她。姜羡余道,她脖子上那块玉坠,我娘亲也有一块。前世任逍遥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
    谢承怔住,忽然反应过来,那玉坠真能调动二十年前归隐江湖的天心府势力?
    当然不是。姜羡余笑道,当年随我父亲归隐的那些师叔师伯,你不是都见过么?他们哪有传闻中那样以一当百、可抵千军的样子?
    我猜不过是有心人放出的谣言,想借各方势力之手,对我们斩草除根。
    谢承抿紧了唇,想起前世九王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说江家无辜,所谓归隐的天心府势力也是子虚乌有,但这样的谣言,会搅得江家遗族不得安宁。
    所以我们家已经没有退路了。姜羡余对谢承道,从我遇到为忠王卖命的任逍遥开始,就已经入了死局。
    即便他不曾同任逍遥撕破脸,惨死于睿王府,身上的秘密迟早也会被任逍遥或者他背后的忠王注意到。
    前世九王登基,才换得姜家一线生机虽然他们没来得及见证九王是否为江家平反。
    谢承沉默了一会儿,拉着他的手缓步往前走,也许该让你同九王见一面。
    嗯?
    谢承道:他幼时丧母,被养在江太后身边,曾与先帝同吃同住数载,情谊深厚。前世他虽然用你的身世做筹码来拉拢我,但对你和姜家的关心,并不作伪。
    他曾说,你和江太后有几分相似,先帝若是长大成人,也该是你这般俊逸飒爽的模样。
    第三十八章 今生:拉拢拜师我们回家
    鹿鸣宴结束后,国子监的举子选拔考试如期举行。
    京城的国子监几乎只招收官宦子弟,只有少数名额供给每省每届乡试前六的举人。金陵国子监则更多的向寒门子弟开放,只要通过选拔考试的举人,皆可入学。在国子监学满一定年限,就可通过举荐谋取官职。
    段书文便是五年前入选国子监,若是明年再取不中,也只能拿到一封举荐信去谋官职,不能再继续读下去了。
    自选拔考试到开班授课还有一段时日,免试的谢承打算同姜羡余、姜柏舟回扬州一趟。段书文向国子监告假,与他们同行。
    姜柏舟安排好客船的那日,谢承再次接到了巡抚大人的邀约。
    现任巡抚方志洲,年近五十,从京城外放到江南,来日回京,离入阁拜相也不远了。
    前世谢承曾想不通,身为天子近臣,方志洲为何会投入看起来毫无胜算的九王麾下。后来才知道,看似母族不显的九王,其实是方志洲的外孙。
    方志洲年轻时曾遗失一女。那女童流落至东南,被一位小官收养,养至十七,送入宫中做了宫女,机缘巧合之下,被当时还是王爷的今上收入府中,诞下了九王,至死都未能与生父相认。
    方志洲其实早就怀疑那个位份不高的娘娘是自己当年走丢的女儿,但碍于局势,未敢与之相认。在她死后悔恨交加,便将一腔慈父心灌注到了九王身上,尽心尽力为他谋划。
    他有私心不假,却也同九王一样,爱民惜才,深谋远虑,有明君贤臣之资。
    前世谢承也是做过诸多考量,才选择投靠九王。
    这次方志洲约见谢承,拉拢的话依旧说得很漂亮。
    你的考卷我仔细看过,文辞犀利,鞭辟入里,与陛下兴商富国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你如今只是举人,但明年会试,可搏状元之位。
    方志洲捋着须,老神在在,但你也知道,本朝虽不禁商籍子弟考科举,但商籍出身的官员,在朝中仍是受世家大族排挤。陛下想重用他们兴商富国,也是阻力重重。
    所以,陛下才派我来江南富庶之地,甄选人才。他瞥向谢承,语气郑重得煞有其事,陛下想要的人,不仅要有兴商富国之才,还要心怀天下,顾全大局,既能忍辱负重,又能做那破旧除陋的利刃。
    这话谢承前世已经听过一遍,鹿鸣宴当日也收到过相似的暗示,这会儿神色谦逊而沉稳,垂眸道:这般人才,怕是万里挑一的难得。
    既要会经商赚钱,也要能富国兴天下,还要做一个靶子任人攻讦,更要做一把尖刀,指哪砍哪。
    关键是,表面上要做陛下的尖刀,背地里却要做九王的暗棋。
    实在非常人之力所能及。
    方志洲却叹道:你分明懂我的意思,又何必如此自谦?若非看中你的本事,我怎会把你单独叫来?
    方志洲确实惜才,赏识谢承是真的,想替九王拿下谢家的财力支持也是真的。只不过你情我愿、诚心归顺,总好过威逼利诱,弄巧成拙。所以他招揽谢承,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这谢承从椅子上起身,躬身拱手,晚辈不才,唯恐难以担此重任,辜负巡抚大人的信任与赏识。
    方志洲听出他话里有松口的意思,称赞道:我不会看错人,如今的年轻之辈当中,少有你这般沉稳谦逊、进退有度、不急功近利之人。我方才说的那些,并非要你如今就做到。你的当务之急是准备会试,切莫埋没状元之才。
    他拍了拍手边的一摞书,我这有几本旧书,上头有我当年潜心研读所作的注记,想必对你应试有些帮助。
    谢承倒了一杯茶,躬身递给方志洲:承蒙老师厚爱,学生定当全力以赴。
    收了书就算承了对方的指点,再称对方一声老师,便算作归入方志洲门下。
    方志洲满意地接过茶饮下,笑着对他道:坐,这茶叶乃陛下所赐,不可多得。
    谢承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依言坐下,端着茶盏悉听后话。
    果然,方志洲问:那日鹿鸣宴,你带来的那个小子,被贵人请入园中待了一日,这事儿你可知道?
    谢承知道对方在试探他是不是已经同睿王搭上了线,于是如实道:学生知道。说来也巧,前阵子我同好友夜游秦淮,碰巧遇见一位富家姑娘被人纠缠,好友便出手帮了那姑娘。谁曾想对方竟是皇亲国戚,着实叫人意外。
    方志洲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此话不似作伪,道:原来如此,那姑娘是睿王的掌上明珠,你们帮了她,睿王也要承你们的情。
    不敢。谢承忙道,区区小事,哪敢在睿王面前邀功?只是郡主喜爱交友,缠着我那好友带她去游扬州。
    哦?方志洲眯了眯眼睛,你那好友,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谢承闻言一怔,身世?
    二十年前,天心府指挥使江蔚风下毒谋害明仁帝,举家入狱,满门处死。却有传言称,有江家后人逃出生天,归隐江湖。方志洲道,你那好友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该知道要离皇家人远一些。
    谢承忽地起身,神色惊骇万分:老师这是何意?小余他同江蔚风怎么可能有关系?
    方志洲安抚道:不必如此惊慌,江家无辜,朝中许多人心知肚明,当年江家后人顺利出逃,也正是因为有朝中势力相助。但这个案子毕竟事关皇家,罪罪无可恕。
    后头一句,他压低了声音。
    况且如今又有流言,说他们当时携天心府部分势力归隐,个个实力不容小觑
    方志洲看向谢承,神色凝重,如今他们家已经被人盯上了,你同他交好,又拜了他父亲为师,恐怕会受连累。
    谢承怔住,面色苍白,静默半晌,语气艰涩道: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教我武艺,待我赤诚,若是有人加害于他,学生无法坐视不管。
    他朝方志洲拱手,神情变得坚毅决然:还请老师指点迷津。
    方志洲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难得你有心,但这件事实在不好办,毕竟是上头定的罪,想要平反并不容易
    他捋须拧眉,沉吟片刻后,给谢承出了主意,要说皇室之中,还有谁向着江家,恐怕就只有那位王爷了。
    陪方志洲演了一出戏,谢承回住处时已近子夜,姜羡余早已靠在他屋里床头打起了瞌睡。
    他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睁眼,看向谢承,含糊嘟囔:回来了?
    嗯。谢承摸了摸他的脸,你继续睡,我去洗漱。
    姜羡余强打着精神等他洗漱完,挨到他身边:怎么样?谈妥了吗?
    嗯,与前世差不多。谢承揽着他躺下,将方志洲的话说给他听。
    姜羡余枕在他旁边打了个哈欠:你们这么说话不累吗?全是弯弯绕绕。
    谢承弯起唇角,摸了摸他的脸,你听听就算了,不必过心。
    那不成。姜羡余抱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学,学成人精。
    谢承笑了下,把后头的事情也同他说了。
    你请他帮忙查段大哥的父亲?姜羡余忽然睁开眼睛看向谢承。
    嗯。谢承道,听闻二十多年前,段伯父曾在京城为官,只是不得志,接连被贬,回到扬州后郁郁而终,留下段伯母与姐夫相依为命。可我总觉得,段伯母待姐夫,着实不算亲近。
    谢承将前世段书文病逝的经过以及阿姐受的委屈告诉姜羡余。
    这些姜羡余在前世死后略有耳闻,谢承这会儿也捡着重要的说,他越听,越认同谢承的怀疑段伯母恐怕是个后娘。
    姜羡余道:如果能证实你的猜测,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否则生恩和养恩都压在段大哥身上,若是控诉段伯母待他不好,会被人戳脊梁骨。
    嗯,最多半个月就会有消息。
    姜羡余点了点头,拉起被子盖住彼此,那咱们明日就回扬州?
    嗯。谢承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们回家。
    第三十九章 今生:返回扬州醋劲不小,正合他意
    清晨,江面雾色蔼蔼,笼罩着深秋的寒意。
    姜羡余帮着镖师将这次要押送回扬州的货物装上船,来回几趟出了不少汗,想脱衣服换一件薄衫,被谢承制止。
    天凉,出了汗更容易着凉。
    姜羡余想了下,还是听了谢承的话。
    他和谢承来时未带秋衣,前阵子去郎云阁制了几套,都是同样的布料和花色,谢承定的是书生袍,他定的则是仿骑马装的劲装样式。
    姜柏舟见了酸得堪比老陈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才是亲兄弟。
    姜羡余掏腰包给他也制了几身新衣,才堵住了他的嘴。
    今日姜羡余同谢承就穿了同一个颜色,镖局的镖师都打趣他俩比亲兄弟还亲。
    姜羡余听着心虚,不好意思和谢承站在一块,脚不沾地地找活干。
    刚喝了口热茶,他又问谢承:咱们的行李都搬上船了?
    谢承:嗯,歇会儿吧。
    姜羡余瞥见识墨和平安还在帮段书文搬行李,又闲不住,我去帮段大哥。
    谢承知道他还因众人方才的调侃不自在,忍下了过去帮忙的念头。
    他特意制了相似的衣服,向身边人展露他们的亲密,想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大家以后得知他们的关系时,不至于太过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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