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钰冷声赫然,忍不住低声笑道,“属于你的东西?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是属于你韩王的!”
    “我留你一命,你竟如此不知感恩?你在这许久,你的主上可来寻过你?你心心念念的青帮,如今置你于何处呢?”
    东方钰默然,良久道,“子婿,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离开你吗?”
    “是你见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以为我知道那萧谨奕的下落,”眼眸沉沉,够了勾唇角,“所以你不过时青帮帮主的一条狗。”
    “不,我离开你,是因为我们不是一类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懂,有你助我,天下一定是我的,青帮主管各路水路粮运,为何你偏偏不懂我?”他伸手一把抓过东方钰,只是见他身上的伤,他心里疼的厉害,却有不得不这么做。
    “主上,也是一个奇谋之人,可是即便布局千里,却还是知道人命关天,百姓为先,而你……为了一己私利枉顾沿城百姓的生死,我为何要助你成就帝位?”东方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爱的人,如今剩下的只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以为宇文拓的手没有沾过鲜血,普天之下的帝王谁是干净的,那些书上讲的贤德之君,不过是他们说给自己的听的笑话罢了。”
    “韩子婿,你还不明白,你喜欢的只是坐拥天下的至高无上的权利,而真正的帝王心系百姓,即便你得到了东秦,总有一日也会失去的。”
    韩子婿伸手押着东方钰,将他脱出帐外,“你看看……如今东秦是怎样的天,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再过几日他们怕是只能吃自己啦!”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韩子婿就是希望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就是想证明只要有权利谁都会臣服。
    “韩王,不好了……淮河水岸处忽然停了许多商船,这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东方钰一听,心中一动,水岸上的商船?是主上……他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们去派人看看,这商船来的诡异,此事可有禀明萧谨瑜?”
    “回韩王,此事瑜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韩王,淮河水岸是属韩王管辖他不便过问。”
    韩子婿冷声道,“好你个萧谨瑜!”他转念一想,“派几个柔然人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抓紧来报!”
    韩子婿手下清一色的柔然兵,他们手中高举的是韩王的大旗,三千铁骑在淮河水上沉默地矗立,野风呼啸。
    “这船里有些谷粟不知从何处运送过来的,莫不是这些粮食是送给东秦的?也不知是哪儿个糊涂将领把这些船放到了我们这?”柔然的一名将士忍不住哈哈大笑,实在是觉得东秦人愚蠢。
    韩子婿听罢也觉得有趣,便叫人把船拉到岸边,叫人把船舱里的粮食都搬上来,这粮食不多,一只船也就十几袋而已,可是眼下这有五艘大船,实在让他不解。
    “韩王,想是这船是从别处飘过来的,这船又大又好,比我们在沿城的不知道好上几倍。”
    “那便留下,你去同瑜王借些兵,你们一同将船拉上来,他们聚在河道中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萧谨瑜听闻,便是劝他不要贪图这小便宜,这船来历不明,实在不应该留下,应该一把火烧了,可是那韩子婿怎么会听,他们因长居沿城水路之战他最清楚,这些船将来往来此处和沿城两地一定会派上大用场。他没有听萧谨瑜的话,当下便命人将船拖到岸上来,将船连在一处。
    可是刚刚入夜,紧急号角陡然在寂静的夜空凄厉吹响,如同索命的急号一声声向四面八方急促蔓延,韩子婿手下的兵将迅速起身,营地之外战马咆哮,火把燃起,韩子婿和东方钰站在河岸边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连在一起的船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连天,一瞬间烧了半个军营。东秦军不过是派了一个不过百人的兵队就端了他韩子婿的铁蹄之师,待萧谨瑜杀来救助之时,显然已经晚了。
    最可恨的是这些人不是死在战场之上,却是死在了睡梦之中,连韩子婿的亚父也因葬身这大火之中,十里外的东秦营寨方向如同风雷滚滚,杀声震天,他们呼啸着大声呼喊着,就是在不停地嘲笑韩子婿的愚蠢。
    “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是无人可挡的虎狼之师,是必胜之局,可是为什么?”
    “乱世之中,哪儿有什么必胜,你只是运气不好,一子下错满盘皆输而已。”萧谨瑜叹了口气道,这三人本就面和心不和,韩子婿的兵是他最忌惮的,可是如今却也是败的最一塌糊涂,他心里清楚即便不攻不退就地画城,这韩王也是最大的敌人,如今他到是乐的不错,有人替他出手解决了他。
    “瑜王,不好了……我们的粮草被人烧了!”
    “什么?”
    萧谨瑜勒紧缰绳调转马头,身子向外一探,眼见自己城池粮仓之中燃起了大火,他快马加鞭,迅速的赶回自己的营地,可是一切都晚了,就在他去‘帮助’韩子婿时有人调虎离山,毁了他归属城中的粮草。
    粮食的烧焦味飘散在夜风之中,这种味道就像是羞辱,他站在城墙之上俯身而视,他双手握拳,一夜之间韩子婿折损了半数的兵马,而自己丢失了近一年的粮草,到底是谁?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森冷的夜色,只是一瞬间暗夜之中,一袭白衣。他的目光停在那个人的身上,所有的过往顺着时间的洪流一起涌入萧谨瑜的脑中,风发出呜呜的悲鸣声,那白色影动,如黑夜之中最美的白月光,恍然令人心头一紧。
    漆黑的夜如化不开的墨,星光在战火下显得暗淡,只是张翼遥他骑在马上,微微扬起头,眼眸透着光,静静的注视着那个前世他最爱的人。
    整个战场上一片死寂,张翼遥不过是领着几路兵马,却有赫然的王者之气,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的不敢说话。他默默的注视着看着他的萧谨瑜,
    终于,北魏大军如潮水般冲了上去,刹那间,骑兵齐刷刷的亮出了弓箭,只待一声令下便把张翼遥射成塞子。
    “住手!所有人统统后退!”张辰祈骑着骏马夺命似的从城内跑出来,他眼见自己的兵将怒发冲冠,恨不得杀了张翼遥,他伸手勒紧缰绳道:“北魏将士听我命令,不许伤人!”
    萧谨瑜不明白,那个一心想要致张翼遥死地的人,如今为何却一而再的想要放过他。
    张翼遥冷眼看着张辰祈,轻声道了一句,“沙亦要?”
    是啊,他的这张脸张翼遥早就认不得了,他转念一想:“张翼遥,此番是北魏和东秦之战,与你何干?你若是硬要冲上来,岂不是自取灭亡?我劝你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张辰祈说的这番话当真是让众将士有些疑惑,看似是警告,实在是在提醒张翼遥离开,那北魏都城就毁在柔然的手上,他的这位圣皇居然不想着复国,还想要放过敌军国主。
    “圣皇,我们不能放过他,如今他只带了几只兵队,正是拿下他的最好时机啊!”
    “是啊!若是放了他,我们便再也难有机会!”
    萧谨瑜站在城楼之上不语,只是暗中观察着张辰祈的异常,急促的北魏军战马咆哮,他却一副十分焦灼的摸样,他额头已然渗出些许汗滴。
    张翼遥看着他们口中喊着圣皇的人,他忽然惊觉,“原是这个所谓的沙亦要,应该就是与他命线相连的张辰祈。”
    “沙亦要,岂不是就是杀翼遥!”张翼遥忽然哈哈大笑,此番当真是自己愚蠢。“张辰祈,本王绝不管你们居心为何,我限你们三日投降,结束这场仗!如今北魏和柔然合二为一,北魏的将士们,你们的父母、妻儿如今都生活在柔然的那片白云下,他们可以吃饱穿暖,只要有柔然守护,无论是北魏人还是柔然人,都是我张翼遥的子民。”
    那些北魏的将士听的糊涂,半信半疑,他们不相信任何国君可以善待亡国的臣民。
    忽然张翼遥的身后燃起了火光,骑兵排开一阵,退到一旁,只见那些拿着火把的人站在北魏将士们的面前,歌声缓缓响起,悠扬的魏国小调,皆是乡愁别绪。这歌唱的荒腔走板,却也情深质朴,奈何声声入耳却无奈声声处处别离。
    “儿子,你在哪儿,和娘回家……”
    “相公,你在哪儿?”
    “爹,我想你了!”
    这燃起的火光映着北魏的百姓面庞,他们一个个都轻声唤着自己的亲人的名字,张翼遥眼睛盯着这城墙,便是任你如何坚固也抵不过这一个情字。
    每个人都期盼着,希望在这黑夜里寻觅出自己的亲人,他们手中的弓箭再也举不起来,这场仗他们打的太疲惫,他们已经不知为何而战。
    萧谨瑜心中一阵慌乱,好个攻心之战,先是烧了我的粮草,又想动摇北魏军心,此计好生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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