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性捂着流血的腰部后退,失力地坐倒在地,手中长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郝萌更惨,右边胳膊直接被斩飞,血流不止。
    正当此时,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匹火红的高头大马出现在众人眼前,吕布端坐在马上,身后的百花战袍随风肆意飘扬。
    赤兔马后,紧紧跟随着的是吕布精锐的三十余亲卫。他们率先突破兵营前方的守卫,直直地闯入了营地的深处。
    曹性心下大惊:来得好快!
    这是怎么回事?吕布居高临下地问。
    郝萌背叛朝廷,和叛将袁绍沆瀣一气,曹性连忙喊道:吾等看不过去,正要擒了他向吕刺史检举。
    袁绍?吕布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心下防备,冷冷地道:你是谁?
    在下曹性,愿为刺史效犬马之劳。曹性不顾身上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行了个礼。随着他的动作,伤口裂得更大了,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他吃力地道:吕刺史,我们众位兄弟其实丝毫不知情,是郝萌假传朝廷诏书,蒙蔽了众人,请您手下留情啊!
    后头的亲卫低声说:将军,这个曹性是郝萌的心腹,一道从河内郡带过来的。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我要杀了你!郝萌暴怒而起,挣扎着用左手捡起打落在地上的大刀,就要冲上去给曹性致命一击。
    曹性伤在腰部,面对郝萌的暴起,已来不及避开。千钧一发之际,方天画戟如蛟龙出海,一戟刺穿了郝萌的胸膛,将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曹性惊魂未定地看着郝萌脑袋一歪,断了气。
    吕布阴沉着一张俊脸,对曹性说:除非你现在让所有人停下,否则我不会对这些叛军手下留情。
    河内郡的人已被打得落花流水,早就心生俱意。曹性在河内这一支军队中素有威望,随着他高喊停手,河内郡来的人狼狈不堪地丢掉了武器,束手就擒。
    这支队伍来的时候足有数千,如今经过混战,活下来的人竟只剩下了八百。
    事情落下帷幕,曹性对郝萌一应同谋供认不讳,还当场指认了吕布身旁的两个幕僚。
    幕僚面红耳赤地争辩了起来:血口喷人!主公,这人乱指一气,我等对主公忠心耿耿啊,请主公明鉴!
    吕布早有所觉,对着自己的两个幕僚冷冷地道:你们、袁绍和郝萌,加起来也弄不到朝廷监军和我们并州老兵严防死守的霹雳弹,这幕后必然还有其他人的参与。
    这个人能弄到霹雳弹,但弄到的数量却极为有限,想来是偷出来底下的一部分,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吕布抬手卡住了一个幕僚的脖子: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否则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将幕僚交给手下审讯,吕布大踏步走出了府邸,亲卫们连忙跟上:将军,您要去哪里?
    吕布声音冰冷:全城戒严了没有,城门处要加强守卫,一个人都不能放出去。
    一亲卫应道:诺!夜里已经命令下去城门紧闭了,我再去叮嘱一番。
    吕刺史,且等一下。吕布刚要跨上赤兔马,却被人唤住。看清来人后,吕布停住了脚步,将手从马鞍上放了下来,沉稳地打了招呼:赵监军。
    他拱手道:昨夜多谢赵监军相助。若非赵监军缠住了后门的河内军,他根本就没法轻易脱身。
    赵监军摇摇头:将军此言差矣,守护并州乃是我职责所在,怎么能说是相助呢?
    闻言,吕布蹙起了眉:赵监军所来何事?
    赵监军不客气地道:城中发生叛乱,身为监军我来问话,难道有什么不对么?吕刺史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呢?
    吕布按捺下心中的烦躁,回道:昨日前门的军队,是只有王太守才能调度的动,我去寻他问话。
    那带上人,咱们一起吧。
    何须带人?
    吕刺史勇不可当,但也应当知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的道理。
    我只是去问一下。可监军的话,是摆明了要把王太守当做罪人了?
    即使他不是主谋,也是犯事之人的顶头上司,把他列为嫌疑人等,何错之有?
    吕布压抑着怒气道:王太守为大汉、为并州的子民流过血流过汗,若是不听他解释就将罪名安在身上,岂不是太令人心寒了吗?
    赵监军不为所动:我已经叫了监察院的人前来,吕将军稍安勿躁,是非曲直,得调查过后才能说。若王太守是清白无辜的,这样可以洗脱他的嫌疑,若他是调度的士兵,那么将得到应有的处罚。
    吕布深呼吸了几口,将翻腾的情绪压抑下去,哑声说:我只是想先亲口问他,难道作为一州刺史,我连这个权力都没有了吗?
    正因为您是一州刺史,一举一动皆有人看着,才更需要秉公办事,不留人话柄不是吗?赵监军丝毫不让:恕我直言,吕刺史曾经和王太守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更需要避嫌。不如这次就让我们去,您就静候佳音吧。
    吕布张了张口,最终只是问:为何半夜军队来得这么快?当自己在睡梦中毫不知情的时候,赵监军已经调动了部分军队和叛军抗击。
    赵监军也不隐瞒:陛下曾经给我下过一道旨意,让我紧盯郝萌的动作,我半夜收到线报,听闻异动,料知不好,于是便带兵过来支援。
    又是陛下
    吕布默然不语,沉默地走回了府邸。
    一军中主簿正在厅内候着,见到吕布立即上前汇报说:将军,郝萌手下打散的事情已经查清了,和幕僚的供词也对应得上。
    吕布往军榻上一坐,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快点说来。
    郝萌不甘心自己的部众被打散,拿了金银贿赂军中的将军,让其帮忙名义上打散了河内郡来的人,但实际上平时的行动他们还是在一起。
    吕布气到不行:是谁?军中是谁敢做出这等事情!
    主簿小心翼翼道:回禀将军,是侯成和宋宪两位将军。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吕布将桌上的杯盏尽数掀翻,恨恨地站起来道:让他们来见我!
    侯成和宋宪畏罪,欲要逃脱出城,然而他们手下的人对并州极有归属感,对一早就追随的吕布忠心耿耿,他们还没跑到城门口,就被自己的手下给捆了起来,带到了吕布面前。
    吕布背着双手,沉声发问:我自认待你们不薄,为何你们还要背叛?
    我呸!侯成恨恨地说:让我沦为军中的笑话,你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亲卫上前,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是你自己本事不够,将军责罚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吕布挑眉:就因为这个?
    索性也要被严惩,侯成不吐不快:还让我们上什么劳什子夜校,非要把我们不识字的事情宣扬得众人皆知?你会看军书了不起啊,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当军官儿的爹!
    你是疯了吗?亲卫忍不住出声: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多少人想要这种学习的机会,你不读书、不学兵法,怎么升职?你见过几个大将军不识字,不知排兵布阵的?
    吕布问:袁绍许了你什么好处?昨夜大道上混淆视听的传令官都是你安排的人吧!
    侯成恨恨道: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横竖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尽管来吧!
    吕布沉默了一息,转而看向宋宪: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几年,我素来信任你,军火库也是你率领诸人和监军一同看守,为什么要将霹雳弹给郝萌和王太守?
    宋宪嗤笑一声:怎么,就许你背叛丁原,不允许我们跟着有学有样吗?
    吕布一时语塞。
    主簿则站出来说:你背叛将军,难道不是心下不满,恨自己没有像于禁和乐进一样得到陛下的重赏吗?别人稍加挑拨,你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另寻高枝。你酒后吐真言的时候,可是有人听到了。
    宋宪不甘地说:我沦落到现在田地,都是他的错!说完,对吕布侧目而视。
    你在军中饮酒作乐,我不罚你岂不是纵容了这种享乐的风气?吕布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不守军纪,遭到责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还成了你叛主的理由了?
    宋宪狂躁吼道:你对我们不公!我们这几年出生入死地追随你,而你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动辄因些许皮毛小事遭到棒责,千里奔袭匈奴大本营这类的好事却一点都轮不到我们!你嘴上说着公平公正,可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从来不先给我们!不看于禁、乐进,只看最近来太原赶考的劳什子读书人,你对他们的态度都比对我们好得多!他们只要写几个字就能当上大官,我们呢?凭什么!
    吕布沉默地看着他。
    宋宪冷笑道:你说话啊!没话说了吧!
    吕布漠然: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他终究是恋旧情,有心饶两人一命,然而此时监察院和监军前来,欲将宋宪和侯成带走。
    且慢!吕布喝道:希望诸位能让布以军法处置他们。
    吕刺史打算如何处置?
    杖则八十,生死看他们造化。
    叛乱的主谋,当斩。监察院来人断然道:吕刺史,此次叛乱已不仅是军中的事情了,已是惊动天子的大事,请不要干涉我们带走他们。
    吕布沉声喝道:王太守的事情,我不插手。现在,难道我连处置自己手下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监军丝毫不惧地和他对视:吕刺史,别忘了现在是你的手下和袁绍勾结叛乱,身为长官,你难辞其咎,如今你不寻思洗脱嫌疑,反而干涉我们执法,你这是何意?
    亲卫们连忙拉了拉吕布的袖子:将军,监察院向来秉公办事,就交给他们吧。他说得对,这事情已不止我们军中的事了。
    吕布只得作罢。
    监察院的效率很快。
    几日后,吕布派人去询问进度,监察院回复说:已经查到最先是盘踞并州太原和上党的大世家祁家和张家就和袁绍达成了共识,想要把太原郡和上党郡献给袁绍,寻得庇护。王太守牵涉其中是因为他是太原王家的旁支,王家世代和祁家联姻,素来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所以才有了王太守调兵攻打府衙的事情。
    吕布断然否决: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的,若是王太守想要我死,他可以安排地更细致妥帖些,这种粗糙的,只是赌一把的风格肯定不是他。
    亲卫说:可是王太守已经认罪了。
    吕布心中一惊:怎么可能?我要去见他!
    亲卫苦口婆心道:将军,这风口浪尖上的,您就别做这些敏感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传到朝廷,还指不定多少人要奏您一本,咱们还是先表明立场吧。
    什么立场?吕布表情一凛:难道就以为怕指责,就对这些奇怪的点视而不见吗?王太守不是那种会叛国的人。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将军您还是先为自己打算下吧。
    吕布心中憋屈,不听劝说,去见了赵监军,在其的陪同下见到了王太守。
    王太守蹲在监狱里,面上很平静,见他们来了,用平时的语气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已经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
    吕布看着这个和自己并肩而战过的同伴,想到那日残阳下对方替自己奋力挡下的一刀,心下恻然:为什么?
    王太守摇摇头:没有为什么,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我不能看着王家衰落下去。
    吕布难以置信地问:家族的兴衰荣辱难道比并州的繁荣还要重要吗?你官至太守,前途不可限量,难道这不是家族昌盛的象征?
    王太守温和地笑了:年轻人,你的想法很好,希望以后你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走出监狱,吕布问王太守:要如何处理祁家和张家?
    主谋自然是要斩,三代以内亲族也不能放过。赵监军叹了一口气:但是这两家在此地姻亲极广,且不说斩草除根会引起民愤,若深入追究下去,这得牵连到多少口人,将他们杀干净也是不现实的。
    吕布忽然问:这次是谁来审判我?
    赵监军语塞:我已经奏请陛下,看陛下的旨意如何处理。他顿了顿:不过此事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与你无关,这顶多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陛下对你的处罚应当不会重。
    吕布耸耸肩,自己心中还是有数的:少不得要罚俸一年,这并州刺史的位子也得撸去了。
    将军说笑了。
    回到府衙,吕布对亲卫们说:只有马鞭和鲜血,才能让这些讲究门第身份的士大夫清醒,十日之后,我要在太原城的集市上举行公开审判。
    第95章 九十五章
    祁家和张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不仅有亲族世代在并州为官,还垄断了当地的食盐和布匹的生意。地头蛇总会有各种途径的消息来源,监察院的调查难免会打草惊蛇。
    发觉被调查,他们族长带着嫡系收拾了金银细软,偷偷贿赂了守城官出城,打算暂时换个州郡继续过活,这边的一切留给旁支打理,自己等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祁家和张家蓄意谋反,我绝对不会轻饶他们。吕布心下愤怒,亲自带兵出城去追,连夜奔袭,花了两天两夜将祁家和张家尽数绑了回来。
    祁家和张家三族以内,尽数被下狱,牵连者甚广。然而在狱中,祁家和张家家主不慌不忙,推出远方旁支做替罪羊,并托狱卒带信给朝中的靠山,哭诉吕布的蛮横无理和当地大理寺和监察院冤枉好人。
    求情者络绎不绝,在巨大的压力下,并州的监察院长只得把天子御剑祭出,悬挂在监察院的大厅里,以震慑阻碍查案办案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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