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聿跟宋昭俩人皆不在,他们不敢妄下定论,怕给主子惹出更大的麻烦。
    因此只能沉默不语。
    而太子听了县令的话,默认为斯聿是畏罪潜逃,心里不禁有些窃喜。
    这该死的斯聿之前从他那里拿走了多少好处,今日他就要从斯聿手里加倍的扣出来。
    太子双腿交叠,居高临下,神情沉着的吐字,“孤奉父皇之命连夜南下,便是为了查清真相,给百姓与朝臣们一个交代。
    大都督重权在握,不知感恩,竟背地里做出走私盐这般引起国家动荡的事来。
    如此愧对父皇的看重,愧对朝廷的栽培,亦是愧对天下百姓,实在令孤与父皇心寒。
    而在事情发生后,竟畏罪潜逃,凡此种种,罪不可赦。
    传孤之令,收走大都督的兵权,并布下天罗地网,延着淮河务必将其抓回来,终身幽禁宗人府。”
    县令眉开眼笑。
    双手越过头顶,振臂高呼,“太子殿下圣明!”
    狄孑愤怒,忍无可忍的开口,“简直胡说八道,主子下河是为了寻找被县令关押的百姓,何来畏罪潜逃之说?”
    太子眸中情绪复杂。
    这怎么又扯到了关押百姓那去?
    他好像有些摸不清具体情况啊。
    县令接收到太子质问的目光,立即颤抖的开口,“都是昭阳郡主所为,她为了让南浔二十万壮丁心甘情愿建立地宫,便下令将壮丁的家属全部抓起来关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下官实在是无辜啊。”
    反正昭阳郡主不在,他可以疯狂给昭阳郡主泼脏水。
    而被关在密室的壮丁家属永不见天日,也不可能出来指认他。
    县令觉得他这一手的推卸责任是天衣无缝的。
    傅南谦冷笑一声,“你这狗贼还真是巧言如簧,颜之厚矣,仗着昭阳郡主不在这里,可着劲的诋毁是吧?”
    县令理直气壮,“下官说的是实话罢了,听闻昭阳郡主与大都督关系亲密,指不定这就是那两人共同合谋的,所以你才会这般替昭阳郡主说话。
    太子殿下圣明,下官辛苦为国家培育的衙役皆被大都督斩杀,连带着下官也身受重伤,可一定要还下官一个公道才是啊。”
    太子就怕斯聿身上的罪名不够多,连夜前来,也是为了要彻底剿灭斯聿的势力,叫他再也爬不起来。
    因此他自然要顺着县令说话,吩咐道,“来人,将大都督的军士全部带回京城听候发落,亲近者的将领一律视为同盟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前排的将士领命,拿上武器就冲向狄孑傅南谦等亲卫。
    不等两方打起来。
    忽然有马蹄声急促而来。
    “大都督驾到!”最外围的黑盾军首先高喊出声。
    只见一骑纯黑骏马飞一般的从对面奔驰而来。
    换了一身装备的斯聿牵着缰绳,袍裾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风姿绰约。
    他从容的来到队伍前方,挺直背脊,比高撵上的太子还要高出一截。
    男人轻笑一声,“本都督竟不知,太子殿下断案,不需要证据,只需凭嘴巴论断,怕是圣上在此,也耍不出这等威风。”
    太子拧起眉头。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
    这该死的斯聿,怎么突然又冒了出来?
    不是说他跳河了吗?
    那股熟悉的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太子咬紧牙关,冷漠开口,“大都督若未运输私盐,为何会跋山涉水南下至此?又对朝廷命官及衙役大打出手?
    即便是没有私盐这回事,但这种种迹象显示,狡辩不了你与昭阳郡主合谋奴役百姓,意图造反的罪名。”
    “本都督这就告诉太子殿下为何。”
    斯聿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响指。
    阵阵马蹄声呼啸而来。
    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黑盾军,抬着一抬又一抬的红木箱极速赶来。
    看到那些箱子,县令脸色瞬间惨白。
    斯聿示意黑盾军将箱子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金银珠宝,还有各种田地契约,数不胜数。
    “这是县令上任以来,从百姓手里克扣而来的钱财,以及建立地宫收取的高额税收,本都督从避暑地宫里的仓库中全部搜了出来。”斯聿抬手示意,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沉郁发出,
    “今日,本都督便让它们物归原主!”
    这话落下。
    四周百姓疯了似的跑来,一窝蜂的疯抢起来。
    与此同时,被扣在地宫里的二十万壮丁全部释放,也都陆陆续续的奔向这边,共同加入争抢当中。
    斯聿歪头,邪肆的舔了下唇,饶有兴致的笑了,“这么多的钱,怎么全都进了县令的口袋,昭阳郡主真是好大方啊~”
    县令一时无言以对。
    他额头冷汗直掉,立即狡辩,
    “这些银钱……是昭阳郡主说由下官保管才是方便,总不能因为钱都放在下官手上,就可以让下官做替死鬼了吧?”
    “呵呵。”
    娇矜的轻笑声突兀的响起。
    重新梳洗过的宋昭,穿绯粉色软银轻罗百合裙翩跹而来。
    她手执团扇半遮面,露出精细一绝的眉眼。
    在灰暗的人群中,她成了最亮的那颗星星。
    太子瘪起眉心。
    他与斯聿是对立面,他这边有一万人,斯聿那边围着百姓跟二十几万壮丁,因此将中间的距离拉的有些远。
    宋昭出场,他眼睛又有些近视,远远看着,只觉得这女子眉眼很是眼熟。
    “大胆南浔县令,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着本郡主的旗号欺压百姓,提高赋税,贪污本郡主的银钱,抹黑本郡主的名声,其心可诛!”
    县令一愣,立即反驳,“休得胡言,你以为下官眼瞎,看不出来你就是大都督的那个外室不成?为了替大都督脱罪,竟敢来冒充昭阳郡主,这可是砍头的重罪!”
    “轰轰轰。”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摇动。
    此时晨曦微露,东方地平线上透出缕缕红霞,一点紫红缓缓升起,由暗到明。
    太子的后方。
    宋惊羡银甲披身,携一万亲兵。强势而来。
    “什么人?”太子问。
    前方眼线飞快跑过来回禀,“回太子,是宋家的世子爷,他带了一万亲兵。”
    太子恼恨。
    他来是为了耍派头,好借此机会,叫百姓更加拥护他这个储君。
    这种关键时刻。
    宋惊羡跑过来做什么?
    还带了跟他一样的军士,这不是抢风头吗?
    宋惊羡一人一骑,先一步飞跃过人群闯过来。
    他无比敷衍的跟太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把目光定格在了宋昭身上。
    宋惊羡立即控马靠近宋昭。
    县令见宋惊羡从太子那边而来,默以为他们是一同来处理这件事的。
    连忙指着宋昭告状“宋指挥官,此女子冒充昭阳郡主,请您务必要给她好看。”
    宋惊羡拍了拍马。
    骏马扬起四蹄,直接跃过县令。
    县令被马蹄踹了个四脚朝天。
    “小妹。”宋惊羡从马上跳下来,殷切的将宋昭拉到怀里,“抱歉,大哥来晚了。”
    “长兄。”宋昭蹙眉,轻轻挣脱了宋惊羡的怀抱,看着宋惊羡脸上难以忽视的疲态,抿唇说,“不用如此麻烦的。”
    “我们是兄妹。”宋惊羡注视着宋昭,认真的说道。“你得记住,不论什么时候,给我添多少麻烦都没问题。”
    两人的对话落到周边人耳朵里。
    县令第一个就懵了!
    这大都督的外室,竟然真的是昭阳郡主!
    那么,从斯聿一开始入城,城里发生的一切,便尽在昭阳郡主掌控中了!
    与此同时。
    宋惊羡带来的一万兵士,在太子后面的队伍跪了一地,郑重行礼,“昭阳郡主万福。”
    太子把玩着手指间的猫眼戒指,意味不明的哼笑起来,“今天还真是热闹啊,这么一个小小的南浔,大都督跟昭阳郡主都来了。你二人在此狼狈为奸,处心积虑的奴役百姓,修建地宫,该当何罪啊?!”
    县令浑身冒着冷汗。
    事已至此。
    除了一口咬定昭阳郡主所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反正只要被关押的家属还在他的掌控里,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诸位百姓,本官真不是故意要奴役你们,一切都因昭阳郡主而起。你们不能违背本官,是忌惮本官权势。本官对昭阳郡主,亦是如此。”
    只一句话,便将仇恨值,尽数泼到了宋昭身上。
    想到生死未卜的家人,南浔百姓停下了动作,忍不住的潸然泪下,纷纷叫嚷着让昭阳郡主还自己妻儿来。
    宋昭学着斯聿的动作,抬手打了个响指。
    淮河对岸,一扇荒废紧闭的铁门,忽然自动打开。
    里面呼啦涌出来一大片的妇人小孩,振臂喊着自家人的名字。
    “那是我媳妇!”
    “我儿子回来了!”
    “……”
    四周百姓及壮丁们,激动的跑过去与自家人抱成了一团。
    家人团聚,泪洒现场。
    看到这一幕,县令整个人都懵了。
    他真是没想到,昭阳郡主竟然找到了淮河下的古墓。
    这下子,他最后的路也被堵住了。
    才刚爬起来,整个人又因受打击过大,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不清楚情况的太子,冷不丁冒出一句,“昭阳郡主这是现场与孤展示,你将这些百姓都关押在一块放出来了?”
    他的话才说完,对岸有百姓直接替宋昭澄清了。
    “昭阳郡主才没有关押我们,都是狗贼县令作祟,是他打着昭阳郡主的旗号欺压我们。
    这一切与昭阳郡主无关,是昭阳郡主奋不顾身来救了我们,若不是昭阳郡主,我们就死定了。”
    随着事实的揭露。
    更多的百姓都哭着感激起昭阳郡主。
    先前有多怨恨,现在就有多感恩。
    他们跪倒一片。
    “昭阳郡主千岁!”
    “昭阳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呐喊声几乎回荡在整座南浔。
    万人齐发,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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