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走出了伏虎乾坤阵后,天色又变得明朗起来,原来呼啸的山风也收敛了许多,飘雪也不知何时停歇了。
    数只雪鸡忽然看到有人前来吓得从雪地里飞了起来,没入了高大的云杉树里,扰得那一树干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一阵腥风从左右两处山丘上刮过,李天启和长孙伯仲同时发现两只猛虎出现在了上面,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李天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两只吊额金睛猛虎长得异常雄壮,比起当年在清水村遇到的那一只大了一倍不止。
    长孙伯仲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猛虎,霎那之间心中也是一震。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有个人坐着一头黑色毛驴拉着的小车上缓缓地出现在了两只猛虎之间的小道上,此人披着裘绒大氅,里面的衣着打扮虽然陈旧却是唐朝的服饰。
    那小车车下并非轮毂,而是两片宽阔的木板,车辙是两道平行的线条。
    此人的身旁摆放着一副茶具,此刻茶壶中还不断冒着热气。
    两只猛虎站着不动,依然警惕地盯着李天启和长孙伯仲。
    小车渐渐驶近了李天启和长孙伯仲的身前。
    他俩看到来人是位面容矍铄的老者,银须飘飘,目光有神,果然是中原人士的样貌,与长孙伯仲怀中藏着的画像有些相似。
    长孙伯仲伸手摸向怀里,想翻出那副画像对比一番,但却发现不翼而飞了,也许是在于白炼生对战的过程中被他取走了,长孙伯仲不免暗自有些着急了。
    老者拖着嘶哑的声音,沉声问道:“你们应该是来自东土大唐吧,方才闯关是你俩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深远处传来一般,异常的飘忽,但用的却是汉话,而且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李天启和长孙伯仲从何地而来。
    因为两人皆蒙上了脸面,一来可以遮挡风雪,二来也可以避人耳目,但不知对方为何会识破他们的身份?
    长孙伯仲还在恼怒方才那惊险的一幕,并没有答话。
    李天启将蒙面巾扯下抱拳道:“回老先生话,正是我俩。”他当时也只是瞥了一眼画像,印象并不十分深刻,看到老者后,感觉到似有点像但又有点不像,一时也无法确定。
    老者说道:“万幸万幸,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哼!”长孙伯仲冷冷道:“是你在那林子里布下了如此歹毒的箭阵?”
    老者点头道:“没错。正是老夫。”
    长孙伯仲道:“你知不知道那箭阵幸亏遇到的是我俩,若是寻常百姓,那不得都给你扎成箭猪了?”
    老者一脸虔诚的样子,稽首道:“善哉善哉,实在是无可奈何啊,罪过罪过。”
    “哼!”长孙伯仲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这茶盅是否下了毒呢?现在倒一副慈悲胸怀?”
    “哎,伯仲兄,本来闯入人家的地盘就是我们的不对,况且在此居住,总要提防匪患不是?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李天启给长孙伯仲打了个眼色。
    长孙伯仲顿时回过神来,没错,他们是寻找子机墨而来,自然早有提防,只是方才实在气愤不过一时倒忘了所为何来,经过李天启这么一提醒,他马上反应过来,扯下蒙面巾向老者问道:“您,您是否是子机墨阁下?”
    老者听到此问,并没有任何表情,捋须反问道:“原来你们是在找人?”
    李天启在旁说道:“正是。是以这才误入老先生的地方,是我们的不对。”
    老者缓缓下车,拱手施礼淡然道:“你们请回吧。这里并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他手一指车上的茶壶,和一个大包裹,说道:“方才让你们受到惊吓了。这里有些热茶,还有一些上好的山货,这辆驴车也可以送你们直达谷口。你们这就请回吧。”
    长孙伯仲摇头道:“不,我们千里迢迢而来,岂能就这么回去?”
    李天启也说道:“老先生,瞧您的装束和口音,想必也是我国中人,还望念在我们久慕盛名前来,请告知子机墨阁下的下落可好?”
    老者摇头道:“这里没有什么子机墨,我这老头子已在此住了数十年,从未听说过。你们还是走吧。再往前走的话指不定真的会出什么危险,老夫可是善意提醒啊。”
    看来对方并非子机墨。
    长孙伯仲说道:“方才种种机关阵形我们都闯过来了,再往下又怕什么。”
    老者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伙子可不要太意气用事。听老夫相劝,赶紧和你的朋友离开吧,何必为那个什么子机墨费劲呢?”
    长孙伯仲盯着老者道:“老人家,既然你并不是子机墨,那我们也无暇在此陪你唠叨了。”他脸一转,对着李天启道:“我们走。”
    李天启说道:“好。”他对着老者道:“老先生,谢您好意。我们就此别过,告辞。”
    两人举步正要从那老者身旁走过时,那老者忽然后退数步,双手一展,又拦住了他们,“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长孙伯仲有些不耐烦了,说了半天,原来这人只是个普通人,并非自己寻找的子机墨,于是说道:“老人家,该说的都已说了,你这又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拦阻我俩?”
    此时他抬眼看去,那两座小山丘上的猛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走开了。
    李天启这时才留意到一个细节,原来这老者居然也是个机关人!
    不过这机关人怎么懂得发声呢!这可让他大开眼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与长孙伯仲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他也是机关人。”李天启悄声告知了长孙伯仲。
    长孙伯仲闻言再仔细一瞧,也吓了一跳,果然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知道对方只是个机关人后,两人都已明白为何这老者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沉闷而且又显得有些飘忽,原来他的声音来自体内,看来一定是安装了什么特别的装置,这才让这个机关人发出了声音。
    长孙伯仲刚要说话被李天启拦住了,他轻声道:“等我来。”
    他上前两步,对着老者身后的树林高声道:“子机墨阁下,我们此来并无恶意,您这机关人虽然足以以假乱真,但我们还是再次识破了。但求一见,还请允许。”
    那老者睁大了眼睛,旋即又捋须笑道:“看来你们是要继续往前闯了。”
    长孙伯仲接连将机关人误认为是真人,心里已觉得有些狼狈,这时又听到这机关人的话里还有些戏谑的意思,有些急了,于是拱手向天道:“子机墨阁下,我等同为炎黄子孙,大唐国人,自应报效朝廷,不要被歹人所利用!我是奉皇……”他话未说完,却被那老者的声音打断。
    那老者说道:“别说了。这里没有子机墨这个人。老夫已在此塞外之地居住有数十载,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不喜别人打扰,也不想伤害别人。是以在林子外皆有人守护,以防备平民误闯其中。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屡劝不止,若真的受到了伤害,那就不要怪别人了。”
    李天启灵机一动,从怀里取出了铁制与木制两根小圆筒,握在手里举高说道:“我李天启,手上有铁制和木制两种平衡轴,一个出自公输家,一个出自墨家,两者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却还是颇有差异。我想,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墨子机关术》!老先生若是子机墨,我有话说!”
    那老者缓缓将伸开的手放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向李天启靠了过来,问道:“小伙子,你怎么清楚这两者的区别?你又怎么知道《墨子机关术》?”
    李天启说道:“老先生,这说来话长,能否见面详谈?”
    那老者笑道:“呵呵,你这小子有点计谋。不过你不愿说就算了。”说罢,就要上车。
    李天启说道:“不,老先生,我猜您就是子机墨,那我说个人,你应该很熟悉。”
    “哦?”老者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
    童老曾与子机墨有过约定,因此才隐匿江湖十数年就为了帮其寻找传说中的《墨子机关术》,那么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一般,李天启想到这里,自然要搬出童老这个牌子来,这样也许就能与子机墨见上一面。
    李天启说道:“童老。”
    “江湖常青树童老?”老者的声音还是不咸不淡。
    “正是。”李天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当年童老前辈可遵守诺言,为老先生取过《墨子机关术》,而这其中还有我的一些苦劳。”
    老者久久未能发声,又重新坐回了车上。
    李天启久等不见动静,不禁小心问道:“老先生为何不再言语?”
    老者张口说道:“看来公输家的进步终于可以找到缘由了。”
    他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李天启有些不明白。
    长孙伯仲这才知道李天启与子机墨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联系,于是也在一旁说道:“想必老人家您就是子机墨阁下了,既然天启兄弟帮过你的忙,那么见一面详谈又为何不可呢?”
    老者再次陷入沉寂中。
    两人只得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
    那老者缓缓道:“你们走吧。”
    李天启大吃一惊暗道,怎么?居然没奏效?
    他不解地问道:“老先生,您这是……”
    “这里并没有子机墨其人。”老者说道:“看来小伙子的记性还不如老夫的,方才已说过,老夫在此塞外之地久居数十载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从未离开过,自然也没有与童老接触过。你们回吧。”
    这时李天启才想起陆琳琅曾说过,子机墨自从得到《墨子机关术》后,没多久便踪影全无,童老这才到处寻他,而这一切却与此林中人是完全不吻合的。
    难道此子机墨非彼子机墨?童老正是因为发觉被骗这才决定寻找那假的子机墨吗?
    不禁又多一个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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