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向他开口乞求任何东西。我有自己的自尊。
    不知道在杂物室里我们待了多久。我一点也不喜欢他郁郁寡欢的样子。眉宇间的凝重就像窗外的风雪冰冷的让人难过。
    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我们像两只刺猬,将身上的刺一根根立起来,然后毫不留情的刺向对方。
    我们都努力的在寻求自保。可是那些说过的话,已经深深印在脑海里,将那片柔软的心脏□□的面目全非。
    终于找到了投影仪。
    他欢喜的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它搬下楼去。
    我站在一边看他倒腾这些东西。我从来没用过投影仪看视频。有点好奇。
    他安装这些东西的时候特别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心无旁骛。
    试了很多次。
    还是没能放出影像。
    我劝慰他,看电视在手机上看一样的。
    他很固执。
    “一会儿就好。”忙的满头大汗。
    “我还是小时候,妈妈带我放过几回。那时候这里没有网络,妈妈心血来潮就会将投影仪拿出来观看。我还记得和外婆,妈妈挤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情景。那时候我那样小,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被妈妈外婆几乎挡住了整个身影。”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他的嘴角浮起好看的笑容。
    回忆总是美好的。
    “哦,哦。”我垂下眼睑。
    不去看他忙碌的身影。真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调试了很多次,终于成功了。
    本地视频里都是些陈年老片。那些回忆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想看什么?”他强装镇定。
    刚想说随便这个词。突然想起他最讨厌别人说随便,便忙改口。
    “只要不是悲伤的家庭伦理剧都可以。”
    一长串的电影名从屏幕上滑过。音响里传出乱七八糟的杂音。刺啦刺啦,就像数万只虫子在心口上爬过。又痛又痒。
    我将在超市里买的零食拿出来。
    “看电视的时候,我就喜欢吃东西。不吃东西,会觉得内心空落落的。你要不要吃一点。”
    我拿出一包薯片充满诚意的递给他。
    他连看一眼都没有看。
    “我不是小孩子。”他冷漠的拒绝了我。
    投影仪很久没用过了,画面刚刚投放出来,就开始消极怠工了。他连续修了很多次,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无奈的耸耸肩。
    其实我早就想阻止他不要浪费时间去修理那台投影仪。只不过看他情绪高涨,不好意思泼他冷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强烈的电闪雷鸣。
    将漆黑的天幕晕染的忽明忽暗。
    客厅里的灯也一闪一闪的。
    我有点害怕。也有点担忧明天的天气会不会像今天一样恶劣?
    林木节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看这样子是不能出门吃饭了,只能看冰箱里还剩下什么食材。
    反正我也不饿,毕竟我的嘴巴一直就没有停过。
    但还是随着他走到厨房,看看冰箱里的存货。
    刚把冰箱的门打开,突然停电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我恐惧的大叫了一声。
    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
    “应该是线路老化。又加上下了那么大的雨。”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开。
    “我去找点蜡烛。”他说。
    这里怎么像百宝箱,竟然什么都有。不会又要到杂物室翻箱倒柜的寻找吧。
    他用手机上的亮光照明。
    没想到他却拿出了一个蛋糕。
    看到蛋糕,我两眼放光。
    “林总,你哪里弄来的?”
    “没有人给我买蛋糕,我只能自己去买了。下午我出去了一会儿。”
    是在说我小气吗?知道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却什么也没有送给他。结果说了一堆让他难过的话。
    “地窖里还有一瓶红酒,刚好可以拿出来喝。”他说着,便起身去地窖里拿酒。我可不敢一个人待在黑乎乎的客厅里。如果我说不让他去拿,估计他都不一定会听我的。我只得识趣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丢下我,一个人逃走。
    “林总,你外婆家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家里是什么都有。虽然放在现在,是有点落伍了,但放在她那个年代,这种造型的房子也是有钱人的代表。”
    他听到嘿嘿一笑。
    “也许吧。我妈妈喜欢喝红酒,带了很多放在这里。我有时候也会喝。我舅舅在妈妈去世后移民去了国外,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我好像只剩下这栋没有生命的房子了。”说的有点伤感。
    我听着也很悲伤。好歹,我们很快就拿到了酒。
    本来应该插在蛋糕上的蜡烛被我们用来照明了,也算就地取材,完全发挥了这些蜡烛的价值。
    他刚把蜡烛点燃。
    我就怂恿他快点许愿。
    他倒是没有反驳我,配合着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点点烛光像天上淡淡的星辰,上窜下跳着,烟雾在空中升腾消散。
    林木节的脸沉浸在柔和的烛光里,墙壁上投射着他的黑色影子。
    他的表情很安静。
    我痴痴的望着他。
    想起王思语曾说过的话,林木节的笑点特别低。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讲一些冷笑话都能让他笑的前俯后仰。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没有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惹他生气。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做错事的人是我,如果我不闯入他的订婚现场,一切会不会不同。
    我拼命在脑海里想着曾看到的笑话。我要讲给他听。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一点也没有伪装。
    他终于许完愿。睁开眼睛发现我在看他,竟微微脸红。
    “你许了什么愿?”我问。
    “不告诉你,告诉你的话,就不显灵了。”
    我们坐在沙发上,开始吃蛋糕。可是因为停电,没办法做饭。我们只能一边吃蛋糕,一边喝红酒。真是特别。窗外还在电闪雷鸣,风从关不紧的窗户吹进来,蜡烛的火苗也上窜下跳的,真害怕它会熄灭。
    他以为我喜欢吃巧克力,弄了好大一块巧克力给我。
    我说我要吃上面的草莓。他也没有反驳我,让我随便吃。我便一点也不客气了。将一块美丽的蛋糕切的七零八落。专挑上面的草莓吃。
    吃完草莓,才开始吃蛋糕。
    “这么喜欢吃草莓,早知道在超市买几斤回来了。”他说。
    “我只喜欢吃蛋糕上的草莓。”
    “有什么不一样吗?”
    “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日剧。叫(蛋糕上的草莓),看过之后,我就特别喜欢吃蛋糕上的草莓了。”
    他可能没看过。便没有发表言论。
    其实那是一部单恋剧。
    见他不说话。我又接着说道。
    “林总,这块蛋糕,你最喜欢吃哪一部分?”
    “我不喜欢吃蛋糕。”
    “那你还特意跑出去买?”
    “过生日总得有仪式感。往年过生日,都是在家里举办派对,狂欢什么呢。但每年总少不了蛋糕。”
    每年过生日总少不了蛋糕,我失神的想着这句话。其实我没有告诉他,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没想到我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
    小时候,每年过生日,我最期待的便是等妈妈下班回来。无论多晚,她都会买蛋糕给我吃。有一次,刚交完房租,手里没有多余的钱。即使这样,她还是将身上仅有的钱拿来给我买蛋糕。
    她说,过生日要有仪式感。
    后来我长大了。不在像幼时那样对生日充满欢喜。那一天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一天。是妈妈的受难日。
    想起妈妈,我的眼睛干涩。
    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记得她的生日。而每年我的生日,无论相隔多远,她都会发来祝福我生日快乐的话语。
    我喜欢吃草莓,喜欢酸酸甜甜的味道。妈妈知道我的口味,也总是买草莓味的蛋糕给我吃。
    以前我总喜欢先吃蛋糕,后吃草莓。
    因为我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放在最后。可是我每次都把肚子吃的太饱,导致去吃草莓时,再也吃不下去了。
    后来我就慢慢的学会先吃草莓了。某一天,在一本书上看到关于这种选择的心理学。
    先享用最好的,这看起来是一种乐观的心态,其实这种选择,是对回忆的眷恋。
    把最好的留在最后,看起来特别悲观,其实这种选择是对希望的期待。
    原来我是那种抓住回忆不放的人。我总是把最好的先享用完,把最坏的结果留给明天。不知道他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是怎样的选择?
    我出神的想着。嘴巴里塞满蛋糕。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回过神来。
    “林总,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没什么可送的,就送你一幅画吧。”我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完成的一幅画。
    “画?”他微微皱眉。可能不相信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一幅画。
    我连忙站起身,从我的背包里将准备很久的画拿出来。
    来的时候我就想好要把这副画送给他了。
    那是我和他一起去日本北海道的富良野看薰衣草。
    凭着想象我画了那幅画。画了很久,很久。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勇气拿出来了。今天总算有理由送给他。
    他展开画纸。
    美丽的花海,紫色的海洋,绚烂的阳光,羊肠小道上两个人的身影。
    他看着,看着就笑了。或许他想起来了。九个月前的那次日本之行。
    “虽然不好看,但我还是收了。”
    “嫌弃不好看,那就还给我。”我装作生气了。
    “没看到这副画,我都忘了某人曾在日本向我诉苦,说自己上有八十岁的老奶奶,下有两岁嗷嗷待哺的侄子,让我千万要对她网开一面。说的我差点就信了。”
    没想到他的记性这么好。嘲讽的语气让我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我端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忘了自己的酒量很差。口腔里顿时又苦又涩。
    他没有吃蛋糕,只是喝酒,一杯接一杯。喝得脸色通红。
    “你从一开始就把我骗得团团转。黄珈蓝,你到底有什么好?”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脸上带着深深得绝望。就像严冬天气被霜打过的枯黄树叶那样没有朝气。
    不是约定好要快乐的度过剩下的七个小时吗。
    他的心情总是时好时坏,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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