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吃饱穿暖四个字,说着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但,再难也得做。现下,自己又成了一方主政的知府,见了更多的民生困苦,让他的这种使命感更加强烈。
    现下,不为站稳脚跟,就是为了这些生民,自己也得想办法。明定热切的看着玉然:“这真的能行?”
    玉然想想,在现代时有大面积的冬麦晚稻种植,应该是能行的。但具体怎样,她还要多想想才是,看看能不能回忆起现代的一些东西。
    玉然又开始翻找起农事书籍,又努力回想现代小麦种植的注意事项,最后,玉然总结出,水稻小麦子衔接种植是可行。
    玉然还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关于冬麦晚稻种植的注意事项拿给明定看。明定看了,大叫:“大善。”正式决定,一边想办法提高水稻产量,一边试验在水田里种冬小麦。
    明定在这边亲自去组织安排人力,玉然这边又有好消息传来,玉然又有孕了。
    第七十七章
    明定忙了一天,疲累不堪的回到了家里。一回到家,就听到玉然怀孕的消息,顿时所有的忧虑与不快全都抛诸脑后了。
    搂过玉然连声说:“好,好,好。”自从源成越来越大,明定的心也越来越急,一个儿子不够啊,有了儿子还想女儿啊。但为免增加玉然的负担,明定也只能假装不在意了。现下,玉然又有了身孕,真是太好了。
    明定欣喜的抚着玉然的腹部,连连说:“女儿,女儿,这闺女来的真是时侯。我们今年真是要三喜临门啊,哈哈。”
    玉然见不得他那傻样,反正自己头胎是儿子了,现下是男是女都没压力了,管他怎么说呢。
    明定正兴奋着呢,源成进来了,源成一进来就要往母亲身上扑,半道儿上就被明定捞了过来。严词叮嘱他以后不可大力往母亲身上扑,要小心一点。
    源成懂事的点点头:“知道了。娘怀了小弟弟了,我是哥哥,要小心的。”明定听了,立即纠正道:“不是小弟弟,是小妹妹。”源成摇着小脑袋,坚持己见:“是小弟弟,不是小妹妹,成成要小弟弟。”
    明定瞪着眼睛说是小妹妹,源成毫不妥协的说是小弟弟。父子俩就这样进行着毫无营养的争论。最后,玉然烦了,瞪着明定道:“怎么,我要是生个儿子,你就不要了不成?”
    明定见老婆生气了,赶紧赔笑脸道:“哪能呢,那哪能呢,我这不说着玩的吗?要真在意,我也不会说出来了。只要是你生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欢。”
    明定哄走儿子,又哄好了老婆,还是停不下来,在屋子里磨圈圈。玉然被他转得心烦,将他撵了出去。
    出来后还是静不下来。又叫过蔡婆子、芙蓉她们瞎指挥一通。杨嬷嬷看不过,过来说了两句,又被明定抓住叮嘱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杨嬷嬷心里翻着白眼的听着,也不搭腔,免得他更没完。好容易说完,杨嬷嬷就急急的去找源成了,刚才听了这么久,不知源成那小家伙一个人呆着有没有瞎闹腾。
    不过,在路上,杨嬷嬷觉得明定那么多废话里,还是有一点对的,那就是不能让玉然再看那多书了,对胎儿不好。
    于是,玉然发现自己不但不被允许做这,不允许做那,连看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很是不高兴的抗议了,不过抗议无效,基本上是被所有人无视。
    玉然无法,只得过起整日价无所事事的生活,无所事事的结果就去折腾她家的厨子,又苏了好多吃食出来,将源成这个小馋猫吃得高兴的不得了。
    好容易过了三个月,,玉然无论如何都要出去走走了。杨嬷嬷想着胎已稳,也可以出去走走了,就叮嘱芙蓉小心伺候着。
    于是这日,玉然就带芙蓉出去逛逛集市。两人都打扮的很是素净,也没多带人,就苍鹰赶车。
    好久没出门了,看到什么都新鲜。玉然简直是看见什么买什么的架势。三人慢慢的来到一个布店门口。芙蓉见这个布店很是一般,心说,这个布店可没奶奶要的东西,还想着是不是就这样走过去了的。
    谁知玉然还是走了进去看看,芙蓉很是奇怪,问道:“奶奶,京城年年送过来好些个绫罗绸缎细布什么的,可比这个好多了,难不成你还要买这里的布不成?”
    玉然答道:“我们不买,我想看看,像这种店应该是平民百姓经常光顾的,我看看这些布料的品种,也问问什么卖的最好,也差不离儿知道他们的穿用了。”
    见玉然一行,衣饰不凡,气度也非常人,店主还道是来了大主顾了,赶紧迎上前来。细细的跟玉然介绍了起来,玉然也仔细的问着。
    正问着,进来一个年轻妇人,穿着很是贫寒,还背了孩儿。进来后,好像很是犹豫,踌躇了半天,才让伙计拿店里最便宜的布给她看看。正看着,一个男子也寻了进来,看到年轻妇人在这儿看布料,二话不说扯着就要走。
    妇人挣了两下,那男子开骂了:“好你个败家的婆娘,眼下家里连饭都吃不饱了,你还要花钱买布,真是败家,老子有再多的钱也不够你花的。”
    那女子生气道:“你看囡囡这身儿衣服,都快没法穿了,她的生辰也快到了,给她扯两尺布做件新衣裳怎么了。”
    那男子见这妇人竟敢还嘴,马上一耳光扇了上去,还想接着来,被玉然喝止了。芙蓉看着这男子,生气的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竟然当众打老婆,你好大的威势。”
    那男子见玉然一行,一看就是平常人,不敢还嘴,只得连连打躬道:“这位娘子不知啊,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这季的捐税还没交呢,这好容易卖了菜籽,将将够交税的,实在不能做别的啊。”
    这季的捐税?玉然很是奇怪,明定来后秉承上任秦知府的做法,不但没增加捐税,还减免了几项捐税。记得明定当时还很高兴的对自己说,他让陈师爷算过了,这样一来,这季油菜籽卖了,这些个平民除了吃饭还可以有点闲钱做点别的了。
    这样,在他的治下,也能显得丰衣足食,市面也会热闹的多了。缘何,现在刚卖了菜籽,这妇人连给自家孩子扯两尺布的余钱都没有?
    玉然大惊,立时追问,是何原因。但他们都怕惹祸,都不肯讲,那买布的年轻两口子也是找借口溜走。那布店店主恨不能跪下叩头请玉然不要再问。
    玉然见他们都如此害怕,也无意再为难人,只得走了出来。想着刚才那些人表现,玉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想着自己这一行目标太大,别人肯定不敢说什么,就让着呆会苍鹰去找那些聊聊,横竖这是苍鹰最拿手的不是。
    玉然无心再逛,让苍鹰将自己先送回府去,呆会儿再出来打听事儿。见玉然脸色不对,杨嬷嬷生怕她气出好歹来,特意的宽慰,孕期忌生气,万万不可生气云云。
    玉然还不知道什么事儿的,当然不是生气,只是心中有事儿,比较疑虑罢了,但杨嬷嬷的劝导也是要听得,不可忧虑太多,一切待苍鹰打听回来再说吧。
    明定这里也发现了端倪,因试验水稻要人力物力,那自然得就需要钱了。明定来江城几个月,江同知一直把着帐物不肯交出来。
    原先明定还想着,原先这江城帐务就是江同知管的,自己也不好一来,就让人交出来。如此油水部门,是谁都不会痛快的交出来的。
    但一涉及到明定用钱,这江同知就百般推诿,明定大是生气,这个水稻人力、物力的用度,自己是早就批了的,可这江同知竟然授意帐房一直不给。真是孰不可忍,明定传那帐房师爷,亲自来问话,那帐房师爷竟然很是硬气,说,没有江同知的话就是批不了银子,请知府老爷见谅。
    明定大怒,当场就要开发了那帐房师爷去,那江同知闻讯,忙忙得赶了过来,力保这帐房师爷。
    明定见江同知完全是撕破脸皮了,而这几个月来,他处处掣肘,因此,也是毫不客气的对他说:“我本想着江同知你资历深厚,可没想到,一个区区试种水稻用银,你算了一个月也没算清了,从今儿个起,你就不必再管这块儿了。我自会安排人料理。”
    江同知大惊,据理力争:“我乃朝廷五品命官,管理江城帐务乃职责所在,也不是你说搙就能搙的。”明定的痞气上来了,自己本就为一方长官,可这厮自自己来后,处处跟自己作对,今儿个老子就搙了你,你又能如何。
    明定也不再跟他废话,立时命人查封了帐房,让陈师爷并另两个师爷马上带人进驻账房,全面接管帐房。
    江同知没想到李明定竟如此硬气,不加商量的就将自己搙了。立时气得咆哮:“你别以为你一个假知府就能为所欲为。我要上折子参你。”
    明定冷笑道:“你就去参吧,我就不信了,上司做事儿,你这做下属的不但不配合,还处处作对,别人还夸你不成。”
    江同知见明定决意如此,再争也没用,于是他也冷笑道:“那你就接去吧,看你到时要不要求我回来。”说完拂袖而去。
    明定这边安排陈师爷即刻接管,并将原来帐房里的人,立马拉过来问话。好好说的留下,推三阻四的全部撵了。
    对于自家老爷这种毫无准备的接管帐房的行为,陈师爷其实是不赞同的,这帐务是多繁杂的事,没有交接,这千头万绪的好难处理的。
    但掌律法的钱师爷却是赞同的,这江同知明显在作怪,今儿个都已完全撕破脸了,如不将他撵出去,他再再这帐务中做做手脚,到时更麻烦。
    现下麻烦就麻烦点吧,今儿自己这边仓促了点儿,但江同知那边更是措手不及,恐怕有些东西还来不及遮掩的吧。
    苍鹰出去打听事儿也回来了,是脸色铁青回来的。苍鹰出去跟人套套近乎,打听事儿,可没想到
    打听回来的事儿,竟然是跟自家老爷有关。
    原来,明定之前免得那些税,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免掉。当时手下的人答应的哦哦叫,但实际上并未执行。可谓是政令并未走出江城府衙。
    不但没免掉,还加了一项新捐税,名目就是要给宫中娘娘八月节送礼的礼钱。说是新任知府老爷亲自定下的,要民众必须在油菜籽卖后就要缴纳,否则就要加倍罚钱。
    玉然一听,大惊这是谁做的,竟如此大胆。敢假借李明定之意做如此恶事。命苍鹰立即去将此事报于明定,并特特叮嘱,要明定不要冲动,先查访清楚才是。
    明定正在看陈师爷他们接管帐房,听得苍鹰来报此事,一时勃然大怒,这是谁竟敢如此大胆。但毕竟为官多年了,还算稳得住,这也怪自己太大意了,上任这几个月来光忙着田间之事,未想着好好理理衙门内部事宜。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手头没人,看来,得好好的培养一下人才才是。如果自己手头有人,这些事儿早就应该知道了。
    陈师爷他们查帐,越查越惊心,这江城的帐务水太深了,如真是江同知所为,此人也太过胆大了。
    只见往年的猫腻不说了,就说今年的火耗,收时提高了八厘,报时确是少报了二厘,也就是这一进一出,就没下了一分,光这笔火耗银子,就有一万两之巨不见了。
    还有这油菜籽的定价,原先定好的行价是在两文五一斤,然后官府收管等费用加起来,最后定价为三文。但他们却不是直收,而是包给了江城富商,这些富商统一定价,将价钱压成两文,然后以三文屯给官府,从中赚取一文的差价。
    这个就更可恨了,真可谓是刮民脂民膏了,最容易激起民情民愤,损坏明定的形像。而且,他们做这些,都有知府印鉴,如果一旦事发,那明定是最好的替罪羊。
    看着这些,陈师爷他们面面相觑,很是沉重,齐齐告诫明定要稳住,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这里面桩桩件件都少不了江同知的影子,但江同知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州怎么敢如此胆大,必是有靠山才敢如此的,再没弄清楚后面的人时,不可贸然出手的。
    不用他们叮嘱,明定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任性妄为之事,想着,他们在明,此人在暗,那自己更得步步小心了。
    明定他们在这儿查,江同知跟他那心腹帐房师爷汪师爷也在说此事,汪师爷很担心:“今儿个事发突然,来不及遮掩。真没想到,这李明定竟如此不留余地的翻脸,好多该做的帐还没做,我担心他们今天一查就查出来了。到时要是捅出来可就麻烦了。”
    江同知冷冷一笑:“捅出来?哼,捅出来才好呢,就看他李明定到时能不能兜得住。”
    第七十八章
    很晚了,明定才回来。脸色非常不好。跟儿子玩得都不带劲儿。玉然知他心中有事儿,早早的哄了儿子出去。
    儿子出去后,玉然跟明定说起话来。待听得明定说起府衙那一大摊子事儿,玉然很是惊愣。看来这事儿别人是预谋已久了。
    再听说油菜籽收购的事。玉然也想到,自己在现代看到民国时期,好几个大作家都写到越是丰年民众越难过的事儿。想来,自古就是这样,那些大商家垄断市场,统一定价,丰年定低价,反正就是让你老百姓赚不了钱。
    这个事儿,明定就是知道,也不可轻易下手。因为,这关系到多少人的利益,《资本论》里早就讲过,超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都可以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事。在这里也同样适用,如果明定真动了他们的利益,肯定也会有人来拼命的。
    玉然也说起今天让苍鹰打听的事儿来,现在坊间都在骂李明定为给姐姐采买礼物,刮江城地皮。再加上衙门帐务这堆事儿,想来别人捞钱也捞了一段时间了,一直想找个替罪羊。
    之前的秦知府背景雄厚,不能轻易动得。刚好李明定这个愣头青撞了过来,资历浅,平川侯府不受圣上看中,用来做替罪羊是最好不过的。
    难怪江同知自明定来后,一直都没有好脸色,之前还想着是不是明定空降过来,压了他这个江城大佬,所以不服呢。现下看来,人家根本没将明定这个假知府放在眼里,说白了,在他眼中,李明定就是个随时被炮灰的人。
    江同知如此大手笔的捞钱,肯定不是现在才有的,看他那肆无忌惮的捞法,应该是有很多年了,很多事情只有做多了,做顺手了,才更大胆,更无所谓了。
    想着这次苍鹰说道坊间都在传明定是靠姐姐的裙带关系起来的膏粱子弟,根本是来捞钱的,而不是来做父母官的,而且呀,那李贵嫔过个八月节就要搜刮民脂民膏,这根本就是一个祸国妖妃。
    等等,如果这次仅仅是针对李明定,那还只是想拉李明定做替罪羊。但将李贵嫔也拉下了水,看来,与宫中之人也必有牵连了。
    明定也想到了,看来姐姐现下也是危机四伏啊。明定想想,自我安慰道:“也许没那么严重,毕竟十一皇子还小,那些人可能只是见皇上喜欢十一皇子,心中不忿而已。这次想来也是顺手而已,能拉下马是意外之喜,不能拉下马也无所谓。”
    玉然承认明定这个想法很有道理,但是,不可否认,帝王的宠爱向来是双刃剑的,可谓是包着刀剑的蜜糖,一不小心就会伤得不浅。
    十一皇子现下是还小,没有夺位的心、夺位的能力,但别人看着李贵嫔经常能与皇上来往眼红啊。这世间所有的事,都免不过一个情字去,而情多是处出来的。
    且不论李贵嫔有没有上位之心,就李贵嫔现下与皇上的情份也值得人重视啊,能拉过来,就是一大助力;一旦发现不能为已所用的,那为免被别人所用,痛下杀手的也不在少数啊。
    听得玉然如此说,明定也知姐姐处境危险,现在坊间传闻之事可能只是一个前菜而已。现下平川侯府与十一皇子可谓命运一体,无论哪方都不可有闪失。
    明定立刻修书送往京城,想想,湖广总督谢总督那儿也去信一封。命大夏、龙舍即刻送往京城和总督府。
    想着背后之人想将李明定与李贵嫔一锅端的野心,玉然担心不已,让明定出门时,一定要将龙雀虎翼带在身边,以防别人狗急跳墙,毕竟,他发现了帐务不对啊。这事儿从古至今都是极为致命的。
    明定却不肯,他更担心玉然与源成,怕有人对他们下手。因此想让龙雀虎翼跟着玉然。两人推扯了一阵儿,最后决定龙雀跟着明定,虎翼跟着玉然。
    谢总督接到明定的信,也是大吃一惊,看来,这次湖广地界又要大动一次了。谢总督知道自己的辖下也各有上面的人在,但想不到竟有人敢如此猖狂,公然在民生上动手脚。
    谢总督立刻命人细细的查那江同知,查来查去,发现这姓江的跟忠靖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中伤李贵嫔,这背后之人昭然若揭了。
    但就因为发现,才难办,此事牵扯到忠靖侯,那必然牵连上罗淑妃、三皇子睿王,真是棘手至及。谢总督立即修书,一封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平川侯府,一封命人即刻递到江城李明定手上,让他不可轻举妄动。
    随着谢总督的书信一起来的,还有谢总督一并送过来的十个侍卫。对于谢总督的这个贴心之举,明定真是感激不尽。
    谁人不怕呢,没有家小,当然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做事,男人嘛,当然可以致自己于不顾而去做一件大事的。但,有了妻儿,有了牵挂的人在,那就不一样了,胆子会变小,会想很多自己之前不会想的事儿。
    明定立即将这些侍卫安排在府邸。玉然非要让明定带几个人去,龙舍也回来了,将龙舍也带上。最后明定上衙跟着之人很壮观,江同知一见,也是心有警惕,看来,李明定真发现了帐务的问题。
    别看江同知嘴上说得硬气,但做了坏事,本就心虚,何况他做之事,那可是可抄家的贪渎之事,怎能不怕呢。
    立时忙忙再手书一封递给他主子,忠靖侯短短时日收到江同知两封信,真是恨不能立刻了灭了这个蠢人,现下李明定那边肯定盯死他了,他还送信来这儿,这不简直是给李明定指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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