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的小仙子这般温柔的模样, 陆黎心中更加激动了, 当下就决定要给小仙子送一块暖玉, 也正好适合她。
    郁旸在一旁看着有些看不下去,不耐烦地蹬蹬腿,嘟囔道,“有完没完!”
    陆黎连连点头:“说完了说完了。”
    郁棠微微眯眼,朝自家六哥飞过去一个眼刀。郁旸立刻抱着木盒转身背对着妹妹,心中略有些苦涩的想妹妹居然为了陆黎瞪他,真是心酸。
    不知道自己又上了小舅子黑名单的陆黎冲郁棠笑了笑,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好。” 郁棠点头应下,路过郁旸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把盒子抱好,郁旸更心塞了。
    妹妹你再爱我一次!
    ——
    长公主和滇王妃都约好了要一起去听经,郁棠兄妹自然是作陪,陆黎就更不用说了。郁棠在哪,他在哪。
    只因郁棠身子弱,长公主便不让她久跪佛前,听了一段便将她赶回去了,滇王妃让陆黎把人送回去。郁旸还想跟着去呢,他就不想让这小子跟妹妹单独相处,可长公主却冷不丁地拽住了他,他居然还不能挣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黎和妹妹离开。
    从勤光殿到郁棠居所还有一段长廊,陆黎便小心翼翼地走在郁棠身边,替她挡了吹来的风。
    郁棠微微偏过头去看他,他却好像全然未觉,就好像只是一个下意识地,就做了这件事。
    陆黎察觉到了郁棠的眼神,他也侧目看向她,见她眼神里的疑惑,便解释道:“这风大,你怕冷,不吹风的好。”
    郁棠颌首,继续往前走。只是不一会儿又看向陆黎,问道:“你来京城可有不适?”
    “没有啊。” 陆黎挺高兴的,小仙子愿意跟他说些闲话打发时间:“京城好玩的东西多多了,云南偏远,玩的东西太少了。京城的吃食也极好,不过吃食方面云南府也不差的。”
    郁棠这么一句话就好像是打开了陆黎的话匣子,把人送到院子门口了,话都还没说完。
    郁棠停住脚步,微微昂首看他,目光很是温和。
    陆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掌心,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正好,我喜欢听你说。”郁棠微笑。
    陆黎重重地点头,又看了看天色,对郁棠说道:“你快去休息,怕是等会要下雨了,我去接我娘和长公主回来。”
    “好。”
    郁棠目送陆黎离开,这才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燕云给郁棠铺好了软垫,郁棠倚在窗边,问两人:“刚刚他的话,听出什么来了?”
    “小王爷好像对于玩乐之事十分精通,不止是云南府,京城的东西他好像也很了解。” 燕云先道。
    奉月跟着点头:“小王爷说的都是些微末之事,可奴婢从未在六郎君身上发现过他会注意这些东西。像是百姓们如何谋生,在外寻个铺子,或者独有一门手艺足以养活自己之类的,虽未明说,但若不了解,怕是他也找不到那么多乐子。”
    郁棠颌首,她心里还是对陆黎很好奇。
    自从到了京城,这位传说中云南府的纨绔可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惹,相反看起来显得格外乖巧,甚至远比她六哥都要懂得多。只是他面对她的时候,流露出来那种憨傻的样子又不像是作伪……这些东西,都让郁棠觉得很感兴趣。
    不过……
    “燕云,你说大哥是不是对六哥太放松了些?” 郁棠像是陡然间想起了什么,看向燕云。
    燕云一愣,完全没有想到郁棠会把话题突然引向六郎君郁旸的身上,当时脸色就有些愕然,便有些踌躇道:“奴婢怎敢想主子们的事儿。”
    郁棠摆摆手,不甚在意,她道:“我们说倒也无关紧要,都是刚刚奉月提醒我了,六哥这些日子太清闲了些,合该叫他忙起来的。”
    奉月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当下分辩道:“奴婢可没有提醒郡主,赶明儿六郎君找奴婢算账,奴婢可冤枉了。”
    郁棠扭头看了奉月一眼,笑道:“大哥收拾他,关咱们什么事儿。”
    奉月和燕云闷声笑了笑,因着旁人家的儿郎啊,六郎君怕是又要遭世子教育了。
    郁棠说要告诉大哥就一点儿也不含糊,这会儿叫奉月研墨,她就要提笔给她大哥写信去,总得让六哥找点儿事儿干,不然总在家盯着她算怎么回事儿呢?
    信的内容也不长,很快就写完了,叫燕云去把信交给侍卫,让侍卫去营里找她大哥。
    郁棠躺在美人靠上,奉月便关了一扇窗,上前去给她轻轻地捏捏肩,替她按一按穴位。
    按穴位这事儿还是鹤山教的,说是多按按能让她舒服些,起码不那么畏寒。奉月便主动记下了这事儿,时不时的给郁棠按一按。加上奉月习武之人,力度掌握得很好,郁棠被她按得昏昏欲睡。
    燕云有些慌张的进来时,郁棠没醒,奉月却不满地皱了皱眉,同她做了个‘郡主睡了’的口型。燕云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可眉眼间的慌乱却捂不住,眼神都是飘忽不定的。
    瞧这模样,奉月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事儿能把燕云吓成这样?
    奉月用气声问燕云发生了什么,燕云动了动嘴,依稀是瞧见她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来。
    看燕云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奉月更着急了,又极小声的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郁棠到底是没睡着,奉月和燕云的动作她都晓得,只是惫懒得很,眼睛也不睁,道,“燕云,出什么事儿了?”
    燕云本就有些紧张,倏然听到郁棠的话,还被吓了一跳。
    奉月同燕云跟着郡主一起长大的,少见她这样慌乱,像是真的被什么吓着了一样:“你只管说,我都要被你吓着了。”
    燕云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被吓到了又像是刚刚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方才送信回来,也不知怎么的眼神一撇就瞧见外边儿挨着的山上好像,好像有人在埋一个活人。”
    郁棠听到这句话,眼睛倏地睁开,拧眉看向燕云:“看清楚了?”
    燕云心有余悸,但听郁棠问话还是点点头:“隔得不远,天色也不晚,奴婢看得很清楚。在奴婢回来之前,已经叫了几个侍卫去看了。”
    郁棠脸色不太好,生埋活人?若是燕云没看错,那可就太目无王法了!京城地界,还在护国寺周边,就有人敢生埋活人?
    想到这些,郁棠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吩咐奉月去外头听消息,让燕云喝口热茶暖一暖。也是难为她了,冷不丁瞧见这些东西,难免会受到惊吓。
    “可要叫人给你看看?” 郁棠关切道。
    燕云连连摆手:“多谢郡主,奴婢没什么,这会儿也已经没事儿了。”
    奉月动作很快就回来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侍卫们的动作很快。侍卫都是应王亲自挑选的,虽不是营中悍将,但以他们的勇猛一当十是没问题的。在燕云说了之后,侍卫们便立即去查探情况,唯恐是什么不法之徒,若是惊着郡主和长公主,那他们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一查探,也就清楚了。
    燕云的确没看错,是有人在生埋活人,可是除了活人之外,还有死人。
    侍卫们把埋人的,和被埋的活人都带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院子外头等候发落。
    郁棠出来之时瞧见的就是一溜儿都是被绑着的人,那被埋的活人是个姑娘,是被几个恶霸绑的,这会儿整个人都脏乱得很,头发也被扯得凌乱不堪,而几个埋人的则看起来像是打手,是侍卫们绑的,脸上还有肉眼可见的伤口,这显然就是被侍卫们揍的了。
    侍卫给郁棠搬来了一把椅子,郁棠便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被堵了口舌的姑娘。
    奉月会意,上前拔掉了那姑娘嘴里的布条。可那姑娘也不吵不闹,反而警惕地看向郁棠等人,眼中防备甚重,而郁棠也没有错过那姑娘眼里的一抹绝望。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奉月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向侍卫统领努努嘴,问道。
    侍卫统领名唤高回,听到奉月问话,他也苦着一张脸道:“奉月姑娘,主子,我过去的时候就这几个人要埋了这姑娘,收拾了人之后,这姑娘连一句话都不说,我是一句也没问出来。”
    郁棠挑眉,再次看向那个姑娘时,多了一份好奇,她道:“奉月,把她解开。”
    奉月对这来历不明的人还有些迟疑,回头看了郁棠一眼,郁棠点点头,奉月只好把人松绑。
    那姑娘被奉月解绑之后,站了起来,又对着郁棠跪下,磕了个头。她能看出来,这位是贵人,她多谢这位贵人的多管闲事,让她能再苟活一会儿。
    奉月站在那姑娘的身边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唯恐她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之事,伤到郡主。而燕云也默默地挡在了郁棠的椅子旁边,警惕地护着她。
    突然间那姑娘转身飞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双手抓住了那侍卫的佩刀,狠狠地往那几个跪着的打手砍去!
    高回和奉月同时暴起,奉月拔剑护在了郁棠面前,而高回则是一脚就把那姑娘踹到在地!那姑娘本就虚弱,刚刚也就是趁人不备拿住了那佩刀,这下被高回猛地一踹,飞出去老远,吐了口血,昏死过去了。
    郁棠眼看着这场突变,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面上愈发的冷淡。
    高回一回头,看到郁棠冷漠的表情当下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下请罪:“属下疏忽,让主子受惊了,请主子责罚。”
    那几个打手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也没有想到碰上这么个硬茬,泼辣凶狠不说。这会儿好像还落在了一个身份贵重的贵人身上,这瞧着护卫和上首坐着那小娘子处变不惊的气势,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不是你的错。” 郁棠拍拍奉月,示意她让开。
    虽然有郁棠的准话,可高回等护卫却跪着不敢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郡主不追究,回去了王府他们还是要受罚的。
    见高回不动,郁棠轻轻瞥了他一眼,道:“我的话不管用了?”
    “属下不敢,谢主子开恩。” 高回确定郡主并未因此动怒,才敢起来,一个眼神狠狠地甩向刚刚被夺了刀的那个护卫,眼神透着狠厉:回去再收拾你小子!
    “她晕过去了,你们来说。” 郁棠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打手,语气很是平淡:“但凡是有一个字隐瞒,便送去飞翎卫。”
    飞翎卫!
    几个打手顿时慌了,想过这位小娘子是来头不小,可没有想到动辄就是飞翎卫!
    那可是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的地界儿!
    几个人哆哆嗦嗦地,到底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们是京城吉祥赌坊雇的打手,来找方瓷去抵债的,方瓷就是那个姑娘。方瓷的爹是个出了名儿的赌棍,把家产赌没了不说,还把婆娘和女儿都拿出去赌了,还欠了卖身契,这自然也是没赌赢。可没赌赢不说,方赌棍人还死了。人死债不消,赌坊老板拿着卖身契便想把人抓来买到馆子里去。
    可偏偏那赌坊少东家又看中了方瓷的美貌,想把方瓷纳了做小妾。在赌坊老板看来就是方瓷勾引自家儿子,更是恨极了方瓷一家,爹死了还给赌坊找麻烦,女儿居然敢勾引他儿子!赌坊老板的心思就变了,找了人吩咐说是能抓了卖得远远的最好,要是敢反抗,那就直接弄死!
    方瓷她娘不肯受辱,一头碰壁撞死了,方瓷因此大受刺激,对着人疯了一样又咬又打,像个疯狗一样。打手们得了主家吩咐,自然也愿意省事儿,索性把方瓷和她那死人娘一起埋了,只是运道不好,被人发现了。
    郁棠听完了,微微掀起眼皮瞧了那为首的打手一眼,道:“没撒谎?”
    “贵人!我没撒谎!没撒谎!” 那打手连连磕头,就希望郁棠能够放他们一马。
    郁棠看了高回一眼,高回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把打手们的嘴都用布条堵上了。郁棠见他们都被堵了嘴,才说道:“这几个人都送到京兆尹那儿去,顺便让京兆尹好好查一查吉祥赌坊。天子脚下,这么滥杀无辜,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怕是有大靠山的。”
    “是,属下知道。” 高回又一挥手,侍卫们就把几个呜呜喊的打手都拖了出去,只是那个昏死过去的姑娘……高回看向郁棠,抱拳问道:“主子,这个姑娘怎么处置?”
    “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把她娘葬了,至于她……” 郁棠想了想,道:“燕云去寻个大夫来给她瞧瞧,暂时就先留下。”
    高回迟疑了一下:“可是主子,这姑娘性子烈得很,怕她伤到主子。”
    “无妨,有奉月在。” 郁棠看得出,这姑娘心正着呢。她被解开绳子的第一时间先是给自己磕了头,像是谢恩,又像是诀别。夺刀去砍人,也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吧。
    是个可怜人。
    高回也只好点点头,准备离开。
    郁旸和陆黎两个一个赛一个快的跑进来,一左一右的把高回撞了个来回,痛得他龇牙咧嘴。
    “妹妹!”
    “小仙子!”
    这两人是瞧见侍卫们压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从郁棠院子里出来,当下就心慌了,拔腿就往这边跑。压根儿就没注意准备从郁棠院子出来的高回,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把人撞得转了个圈儿。
    “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郁棠摇摇头,笑道:“没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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