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矾山先生?哪个矾山先生?”
    “你是猪吗?连矾山先生都不知道,就是卢氏那位十三岁举业,十六岁中状元入仕的矾山先生啊!”
    “啊?真的吗?竟然是矾山先生?和内阁次辅徐阁老并称‘南麒北麟’的矾山先生?”
    “错了错了,该称呼卢刺史才对是。咦,不对吧,刺史如何能擅离牧地?”
    何氏的教员们全都凌乱了,一个个都被震的不轻,实在是这位丑老头的名头太响,几乎可以说是世家子弟们的楷模。
    这位矾山先生出身范阳卢氏,名叫卢允畴,字乐修。
    卢允畴从小就天资聪颖,被整个家族寄予厚望,后来更是饱览群书,拜遍北地名师,学识更是与日俱增,不知道多少一世风流的才子败在他的手上。
    后来更是在十三岁的时候,不顾父兄的劝阻,执意参加县试,并一举夺魁,后来更是连战连捷,以区区十六岁的稚龄高中状元,刷新了大雍科举的历史记录。
    能与之相比的,也就是东海徐氏的徐无咎,两人的经历极为相似,就连中状元的年龄也都只差了一岁。
    徐无咎三年前刚以十七岁的年龄刷新状元记录,转过头三年之后这个记录就被卢允畴给破了,时人更是以“南北麒麟子”来称呼二人。
    两人却因此结为死仇,同在翰林院观政之时就你来我往,不知道争斗了多少回,算起来还是各有胜负。
    只不过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徐无咎靠着后宫的奥援入阁为相,卢允畴却也是一州刺史,两人之间的恩怨其他人无从得知,不过“南麒北麟”的美谈却被传扬开来。
    何氏子弟们全都十分激动,一番乱糟糟的准备之后,齐齐躬身向卢允畴行礼:
    “雍州何氏子弟何桂(何梓……),见过卢刺史。”
    卢允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语气倒没有太大的变化:
    “免礼,刺史就免了,老夫已经向朝廷请辞,如今不过是戴罪之身而已。”
    这一句话,倒是解了何氏子弟的一些疑惑。
    但是很明显,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也不轻,何氏子弟们全都激动起来:
    “不能吧?丢失长沙郡是徐无伤贪功冒进,以至丧师失地,朝廷怎么可以把责任推到矾山先生头上?”
    “定是那徐无咎老贼,嫉贤妒能,以矾山先生的功绩,早该回京都了的。”
    “不错,说不定那徐无伤就是受了那徐老贼的指使……”
    虽然他们猜测的不无道理,但是当着太子的面说这些毕竟不太好,何希平忙出面喝止道:
    “行了行了,妄议朝政,其罪不小,其间事由繁杂,又岂是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所能尽知?”
    何氏子弟们只好将一肚子激愤忍在腹中,但是对于卢允畴的处境却更添同情。
    这几个月下来,卢允畴也早就看破了一切,这才是他毅然请辞的缘由所在,如今他早就熄了再与徐无咎死斗到底的心思。
    这次来雍州,不过是知悉此地疫情横行,担心自己唯一在世的长辈罢了。
    卢允畴与何希平两人既是曾经的同窗好友,又是一辈子竞争不断的世家精英,但他们还有更深一层的亲密关系,两人乃是嫡亲的表兄弟,何希平的母亲卢氏,正是卢允畴嫡亲的姑母。
    他也没想到一到秦州,见过姑母安康之后,就被何希平死皮赖脸的拉来拜见李恪,显然是希望他另辟蹊径。
    对于太子李恪,卢允畴倒是不乏好感,从李恪毅然西来,再到李恪的防疫营,以及如今正被全天下传播,奉为防疫圭臬的《防瘟守则》,都给了卢允畴不错的印象。
    特别是今天李恪所说,“大雍天下,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更是深得此老之心。
    不过嘛,像卢允畴这等天纵之才,无一不是孤傲自负之人,一旦下了决定,轻易之间,世间都无能能够改变。
    想要让他就此改换门庭,转而为太子效力,基本上毫无可能。
    倒是他听说徐无咎门下有“六俊三杰”,之前就有过与之一争高低的念头,只是苦于良才美质,如砂砾中的真金一般难寻,只能留做心中遗憾。
    不曾想原本只是敷衍的一番拜见,却让他偶遇何桂这种“胸有成筹”的天才,卢允畴如何能够不心动?
    ——你徐无咎不过是靠着宫中的帮助,先我一步,处处领先,现在干脆就无耻的以国运为注,陷害于我,让我此生再无翻身之望。
    那不如这样好了,我们这一辈的交锋我认输,咱们就把目光放到下一辈,看看到时候鹿死谁手了!
    李恪猜不到卢允畴的心思,如果知道了,大概会说一句:“看谁笑到最后。”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开始打起了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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