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无论中外,理念之争都一直存在,甚至还有思想家都不无自嘲的哀叹:“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把你的思想塞进别人的脑子里。”
    尤其是李恪所要提起的“消费论”,放在这个时代更是离经叛道,匪夷所思,人们有什么样的反应他都丝毫不奇怪。
    李恪本来也觉得自己有了心理准备,可面对卢允畴的激烈反应,心里还是有些挫败感。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努力去纠正,那么即便他是错的,也会一直错下去。
    为了这些错误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也太过压抑,以至于李恪都不愿意去回想太多。
    以前他无能为力,现在他却要试上一试,即便失败了,那也没什么了不起,最少无愧于心!
    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精英大儒又如何,在见识上,自己可是比他多了整整数百年,有了这样的底气,李恪迅速冷静下来,甚至连表情都装的似模似样的叹息起来:
    “可惜可惜。本以为矾山先生名满天下,没想到却也普通的竖儒蠹吏一样目光短浅,真是教人失望。”
    整个三楼的包厢瞬间为之一静,包厢里还在伺候的就只留下了导食使者春燕,她可是听着矾山先生的传说长大的,如今太子居然说他目光短浅?
    这是她听错了吗?
    能被青楼下大本钱去悉心培养,春燕的姿容自然是十分出色的,只是她现在的样子,满脸的惊愕,以至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样,看上去十分的滑稽。
    同样惊讶无比的还有何希平,他虽然心里也同样不爽自家表哥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便知道卢允畴是为了家族故作姿态,也看着十分不悦。
    但是即便是他,对于卢允畴的学识和眼光都在心底还是推崇备至的,哪里想的到今天太子居然说出如此犀利的批评来。
    至于卢允畴自己,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自开蒙之后,从来都是让那些夫子掩面而去,直到最后遇到恩师才稍微有所收敛,成名之后更是傲气十足,完全可以说是视天下读书人皆为草芥。
    偏偏他有这样的才华,让其他人完全生不起反抗或者是反驳的心思,这也造就了卢允畴内心深处目无余子,高处不胜寒的孤傲。
    哪想到他一生都为之骄傲的学识,居然被太子一句话揭的鲜血淋漓,完全是毫不客气的全盘否定。
    卢允畴只觉得一口老血想要喷出来,也幸亏他这段时间多遭磨难,早就心如磐石一般,这才忍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这小老头儿也是气的够呛,以至于气极反笑,丝毫不顾君臣礼仪,狂态毕露的大笑道:
    “好极好极,自从恩师辞世之后,还从来没有人如此评价老夫。也罢,就让老臣来听听殿下有什么高论,也好开阔开阔眼界!”
    针对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李恪也是反思之后才醒悟过来,对于卢允畴这样已经功成名就的人来说,想要打动他几乎没有可能。
    但是自己偏要试上一试,这小老头内心肯定狂傲无比,甚至可能有独孤求败之叹,今天自己就要让他吃吃苦头,尝尝厉害不可。
    李恪心中早有准备,等到卢允畴这句话之后,也异于平时的温和,很有些锋芒毕露的问道:
    “既然如此,孤想要先问问卢卿,为什么以为这商贾之道就是邪门歪道,奢靡之风就是祸国殃民?”
    这么简单的问题,卢允畴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警惕。
    可正因为太简单,他也没有多做思考,直接说道:
    “这天下财富都有定数的,商贾之道既不能产粮,又不能教化百姓,不是邪门歪道是什么?至于奢靡之风,哼,古来昏君多有纵情声色者,老臣还是要劝劝殿下,不要执迷不悟才好!”
    李恪既然决定博上一博,自然也不会被枷锁限制,也是毫无往日沉稳的形象,有些轻蔑的笑道:
    “老生常谈而已!姑且不论商贾交通天下,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道理;孤到是很想问问,到底是哪个榆木脑袋,会得出天下财富居然会有定数如此荒谬的结论!”
    “难道不是吗?”
    卢允畴也有些火大,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天下财富,不在官就在民,官取一分,则民少一分。难道殿下为了放纵自己的私欲,想要先推翻公论不成?”
    李恪被骂了也毫不生气,只是那份鄙夷的表情看着让人抓狂。
    若不是他是太子,怕是卢小老头会毫不客气的赏了两巴掌,又或者直接扬长而去。
    吵架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就是你说不过我,但有偏偏奈何不了我!
    李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而且有些东西,也是时候可以试探着抛出去了。
    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十分诡异,像是恶魔充满诱惑一样的微笑着:
    “卢卿也信奉这河水之论?恰好,孤也知道河水之论,只不过嘛,却是略有不同,卢卿要不要听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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