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钰从马车上被抱下来时,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院子。篱笆做的围墙聊胜于无,一眼就可以看见院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小远哥哥!”忽的,钟离钰眼睛一亮,他认出了一个扒在草堆里的背影,那是他小远哥哥。
    楚小远听见叫声,狐疑地回过头,怎么感觉好像听见了粘人精喊他的声音?可是他所在的位置看不到外面,所以他略回了一下头之后,又转过头继续自己的掏蛋大业。
    不得不说,他对家里的这些鸡感情是很深刻的。这些鸡都是他从毛绒绒的小鸡崽子开始养的,现在养到这么大了,已经开始下蛋了。
    “小远哥哥!你在干嘛呀?”院门没有关严实,徐管家一不留神就让钟离钰挣脱出手,跑进了院子。
    他蹲在楚小远身边好奇地问道,丝毫没有察觉楚小远僵住的身体和鸡窝外头那通红的耳朵。
    “你怎么来了!”楚小远怒气冲冲地问道,居然不请自来,最重要的是,还看见了他撅着屁股扒拉鸡窝的样子!
    “我舅舅的信送过来,里面还有给楚叔叔的,我就让徐爷爷送我们过来了呀。”钟离钰开心地说着,眼睛弯弯的,嘴里露出两颗瓷白的小牙。
    这时,楚母也从厨房出来了,她问道:“小远,这个白嫩的小娃娃是谁呀?我记得村子里没这么漂亮的娃娃。”
    “楚奶奶好,我叫钟离钰,是小远哥哥的同窗。”钟离钰拱着小肉手行了一个童子礼,憨态可掬的样子让楚母一下子就心生喜欢。
    “哎哟,这么懂事呀!吃过早饭了吗?奶奶煎了小薄饼,要不要吃一点?”老人对孩子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喂食了。
    “老夫人好,我们不请自来,失礼了。”徐管家在门口说道,他一个大人可不能和孩子一样不请自入。
    “你是这娃娃的爷爷吧?有客上门,欢迎还来不及,快进来请坐,我去喊我儿出来招待。”楚母是女子,对小孩子无所谓,但对着一个年岁差不多的陌生人,还是该避讳一下的,远远的说句话没关系,凑近了就不好了。
    楚广新得了十几亩田地,这些日子都徜徉在愉快地劳作中,特别是村长做主把村里的牛先借给他家用了,更是让他如鱼得水,天未亮就去了。
    家中此时便只有楚辞了。
    楚辞出门一看,就见徐管家站在院子里,楚小远和钟离钰已经被带进去吃东西了。
    “不知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望徐管家多多包涵。”
    “不敢当不敢当,我乃寇府家仆,如何称得上是贵客呢?倒是我们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还请楚秀才你不要见怪才是。”徐管家笑道。
    楚辞知道徐管家早就脱了奴籍,若不是他曾经的为奴的身份无法科举,恐怕他此时也是个秀才了。现如今他手里产业极多,其实完全可以不再寄身于寇府,可他却还是以家仆自称,真是个忠心的人。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寇老爷的人品。
    两人在院中坐下,说了几句话,徐管家便说明来意,一是钟离钰想念小伙伴了,另外一个便是寇静的信件到了,还有一些他搜集来的安城特产。
    他们信件往来算是比较频繁的,短短月余已经写了两次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不是通过驿站,而是通过徐管家组织的商队收寄的。
    楚辞对于交个古代笔友还是挺稀奇的。他搭着九零年的早班车出生,到了大一些,已经有电话了,故而没怎么体会过寄信收信的感觉。
    他小时候在家里乱翻,偶尔从一个木箱子里发现了一沓信,落款都是他的爸爸,内容则是隐晦而又火热的示爱。他也是从那次才发现,一天到晚钻研在学术海洋的父母,曾经也是浪漫而多情的少年。
    现在他通过和寇静的来往,也能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多了解一点外界的东西。
    等徐管家陪着楚小远和钟离钰出去玩时,楚辞回到屋子,拆开了那封信。
    “辞弟亲启,展信佳。近日痛逢国丧,如天道将崩,余等内心惶恐不安,故回信恐迟,望弟见谅。吾尝听闻弟志在科举,四书五经已娴熟于心,为兄甚慰……只是如今时日渐近,不知弟可卸下俗务,专心于学业之中……望弟能直取桂榜,京报连登黄甲。届时兄必亲至祝贺。回信为盼,兄静敬上。”
    寇静这一番话,先暗示了楚辞今年恩科一定会开,让他早做准备。又对他的学业表示关心,让他问题只管问,毕竟寇静也曾经是个举人。而后嘛,似乎是想告诉楚辞,他可能会调任回甘州府,不然又谈何亲至呢?
    楚辞想了一会,推纸磨墨,开始回信。
    “默之兄亲启,见字如晤……”
    他把自己的矛盾告诉了寇静,治本经是大事,他又不好询问夫子,只能问问寇静了。不知寇静当初治的是什么经?观他的性格,大约治诗或礼的可能性较大一些。
    第49章 为何楚兄总是生气
    徐管家留下了一堆东西, 然后上马车走了, 留下钟离钰一个人在这。
    钟离钰不哭不闹, 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吃过午饭后就催着楚小远带他去玩。
    “那个, 钰儿, 徐爷爷说了什么时候来接你吗?”楚辞试探着问道。
    “徐爷爷说, 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他三天让人送一次东西过来,到时间想回去了就上马车。我已经把换洗的衣服和玩具带来了, 功课也带了,楚叔叔你放心吧。”钟离钰很懂事地回答道。
    楚辞哭笑不得, 但也明白想必是钟离钰在家闹着一定要来的。要不是他家实在住不下人, 估计徐管家也是要留在这里的。
    “那好吧, 你晚上就和楚叔叔一起睡。”
    “不行!小叔,我也要和你睡。”楚小远叫起来, 他一直是和奶奶睡的, 但现在钟离钰要和小叔睡,那他也要和小叔睡!
    “小远。”沈秀娘温柔地轻唤一声, 楚小远立刻闭嘴。
    他虽偃旗息鼓,但心情却不好了, 带着钟离钰往外走时, 脚步加快了很多,似乎不想等他一起。
    钟离钰傻笑着追上去,一点也不在乎小远哥哥这般高冷。
    楚辞摇了摇头, 笑着回房。他把徐管家送给他的包裹打开,发现里面有几本书和一些小玩意。这几本书分别是安城风物志,安城游记与戏说安城,大概是楚辞对上次他说的安城表现出十分好奇的样子,所以寇静就给他送了这几本书。
    楚辞打开安城风物志,慢慢翻阅起来……
    傍晚,随着妇人们站在门口那一句句“回家吃饭喽”的呼声,村头村尾的孩童们一哄而散,只留下中间的楚小远和钟离钰。
    他们今天和其他孩子玩搓泥丸,楚小远终于发现了钟离钰的一个优点,那就是他心灵手巧,搓出来的泥丸光滑圆润,砸在地上也不会轻易碎开,让楚小远和别人比赛弹泥丸时赢了好多。
    “这些给你吧。”楚小远看着一布袋的泥丸,数出了一半给钟离钰。
    “我不要,放在小远哥哥你那里,想玩的时候你给我玩就行了。”
    好吧,楚小远飞快地收回去,决定开始把钟离钰当成自己的小弟看待了,位置就先排在大壮后面吧。
    ……
    楚辞给自己制定了每日计划。
    早上五点半起床,先打十五分钟左右的五禽戏,增强体魄,以备八月乡试魔鬼般的九天。
    打完五禽戏后洗漱五分钟,静坐十分钟沉淀心情,整理思绪。
    然后开始用早餐,养生用餐讲究细嚼慢咽,时间就定在十五分钟好了。
    静坐片刻之后开始读书。上午先看四书和大儒写的集注各一篇,深刻理解其中内涵,然后将夫子布置的大题抽一道出来开始作答。
    中午用过饭后小憩片刻,注意,是小憩,不是午睡!之后开始背五经。原主将大多时间花在了背诗经和诗经集注上,那么在他还没决定治哪一经时,就先每天背一篇尚书和春秋,然后自己草拟题目写一道题。
    晚饭过后,去溜两娃,绕村一圈后回,开始写每日一首诗,限不同韵脚。之后看史书二篇,写一两百字感想。最后洗漱睡觉。
    计划制定好之后,楚辞便开始执行。从某一方面来说,楚辞其实是个很能克制自己的人。
    时间一晃而过,待他某日早上起来看见楚母将院门和房门上的白布取下,又将衣服袖子上系着的麻绳解下时,才发觉今日已是三月十六了。
    ……
    十五日国丧已经过去,新帝确实是二皇子。他于三月十五日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天和。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死罪不可轻恕外,其他的都罪减一等。同时,加开恩科的消息也随着驿站快马加鞭传到各个省府之中,让当地官员即刻张榜广而告之,以免耽搁学子们参加乡试。
    这一消息,让原本就已经开始准备的人们放下心来。虽然说一般新帝登基都会开恩科,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前朝梁帝暴毙,幼子被迫登基后就没有开恩科。当然,随后前朝就灭亡了。
    今年的乡试会比以往都要来的紧张一些,因为这一年举子的含金量和往年是不同的,所以参加的人会更多一些。但凡是今年中举者,明年就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以前皇帝只会在殿试监考,往往只有参加了殿试的人才能称一句天子门生。然而新帝初登基时,一般都会挂名为这届会试的主考官。
    所以说,只要今年中举者,不管会试成绩如何,都可以称一句天子门生了。若往年中举者参加明年的会试,虽然也可说是天子门生,但含金量是要打折扣的。
    挂着这个名字,以后无论是外放还是补官,都可以比同级官员高半级,这谁拒绝的了呢?
    然而一省之内,三千秀才取九十举子。这录取率可以说是很低了。会试之中,三千举子要取三百进士。怪道大家都要说“金举人银进士”了。
    ……
    三月十八日,楚辞带着两个小的先去蒙童馆销假,然后自己也赶去县学的先贤馆参加开学典礼了。
    这次比往年来说要迟上很多日,县试和国丧加在一起,导致科举班的开学典礼现在才举行。
    科举班分为三类,分别是乡试班,县试班和童子班,这三个班又分出甲乙丙三班,一般是按资质来排的。
    乡试班基本上年龄都不算太大,并且都有秀才功名在身,而乡试甲班的,还要更好一些,一般排名都在各届的前二十之内。
    县试班年龄稍大,但也没有超过三十岁的,这些人离秀才只一步之遥,一般来说都是过了县试或府试的。
    童子班也叫少年班,他们平均年龄最小,基本上是蒙童馆那边过了童子试升上来的人。他们都是还未参加过县试或是参加后败北的。
    县学每个月都有月考,夫子们会按月考成绩排名来调整班级。如果连续三次没有进益或不能维持原地踏步,那么就会被县学劝退。
    楚辞踏进先贤馆时,乡试班的人差不多已经到齐,里面人头济济。他有些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站才好。
    “楚兄,这里!”远处一个人对他招手,楚辞定睛一看,不正是那日的陈子方吗?
    “中行兄!数日未见,精神越发好了。”楚辞拱手道。
    “哈哈,楚兄也是,气质更加清贵了。”陈子方回礼。
    二人站在一旁说话,突然听见身边安静了许多,才发现原来山长正带着县学十余个夫子和二十多个教员走到先贤馆的门口了。
    在场学子拱手行礼,齐声说道:“山长好,众位夫子好,众位教员好,学生们有礼了。”
    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山长眼带笑意看着恭敬的学子们,气若洪钟,说道:“尔等无需多礼。”
    “谢山长。”大家再次弯腰,然后起身站定。
    山长先说了一堆场面话,然后就来到了最激动人心的一项——分班。这班是按照去岁结业考试的成绩来分的,山长示意了一下,然后一位姓江的教员就拿着名单站出来了。
    “乡试甲班,念到姓名者出列。齐旭,江淮……张鼎……此二十八人为乡试甲班学子。”被叫到名字的有些波澜不惊,有些喜不自胜,看来这些人应该是乙班或丙班升上去的。
    “接下来是乙班,念到姓名者出列,骆应书,何进……”
    “接下来是丙班,念到姓名者出列,祝翔,朱杰……楚辞,此四十二人出列。”
    楚辞大囧,他去岁没有参加结业考试,成绩自然是零分,怪不得会分至丙班最末了,啧啧,好像有点丢脸啊。
    不过,去年就读的有一百二十人,为何念到名字的只有一百一十人,除乙班人数满员之外,甲班少二人,丙班少八人。看来有十个人今年被劝退了。
    “教员,学生名列乙班第一,为何不能升至甲班?”有人出来发问了。
    江教员答道:“学校历来有个规矩,若本届院试第一者报名,便可免试入甲班。这届案首方晋阳前日已来报名,故而甲班需要留一个位置给他。”
    “那案首只有一人,不是还有一个位置吗?”甲班的资源和乙班可谓天差地别。
    “县学还有一个规矩,凡府学转来的学子,亦可免试入甲班。今年原就读于府学的生员陈子方前些日子就来报名了,故而也要留个位置给他。”江教员又说。
    那学子无奈退下,站在楚辞后方的陈子方略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占了别人的位置,若他提早得知这个规矩,还不如和楚兄一起入丙班,反正一个月后他也能升至甲班。
    楚辞心里倒为这两位好友高兴,不过待会方晋阳来了,他一定要说这小子两句,竟然还搞神秘?明明昨日才见过,这样的好消息竟然不告诉他!
    对了,还有张文海这小子,他应该是要和他一起从丙班读上去了。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时间,江教员又把入学至丙班的八个人念了出来,其中就有张文海的名字。
    念完之后,学子分为两边,中间留一条道,迎新生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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