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没想到竟然刻印了那么多本。想必其他县的人也都来买了。”他这钱还是只取了几分就有这么多,看来古代的练习题真的很畅销啊!
    “这钱放好,以后你和小远上京赶考时,咱们雇一个镖局保护你们去。”楚广说道,
    “不,哥,这钱是拿来修房子用的。”
    “就算修成村长家似的,也就只需要七八十两。其他的钱全部放起来。”楚广更正道。
    “呃,哥,我觉得,咱们的房子好像要修得大一些才行。今年我就要上场考科举了,到时候中了,必要请书院的同窗和乡人们好好吃几天酒席的。若是院子小了,到时候恐怕不好看。而且小远也慢慢大了,他在县学的蒙童馆也会有很多好友,到时候难免也要请人家来家里玩。”
    听了楚辞的话,楚广犹豫了。确实,当初小二中秀才时,他们家境贫困,弄得简陋一些别人也不会挑刺。等小二中了举人后,家里若还是那种寒酸的样子,恐怕会连累小二被别人看不起。
    “那就建个大房子!我明天就去和村长商量,把我们屋后的那块地买下来。”
    “大哥,顺便再把那块地后面连着的小山包也买下来吧。到时候在那里种上四时花草,布置的雅致一些,无论什么时候走进去,想来都是很漂亮的。”楚辞文人式的浪漫瞬间爆棚。
    当时读桃花源记的时候,他就经常幻想自己也能有那样一块地盘。
    楚母和楚广对视一眼,觉得自家小二有点败家。竟买个山包来种花草?种点菜养点鸡鸭不是更实惠吗?
    下午时分,村人们都领着东西上楚家来祝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把楚家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楚广这才觉得,还是小二说的有道理,房子必须修得大一点。
    “哎呀,我往日就说咱们阿辞是个争气的,无论长相还是气派都和咱们不一样。这不,居然得了朝廷褒奖,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远远传来楚辞姑父的声音,村民们见外客上门,也不多说,放下东西说了一声便都走了。
    楚姑姑朝大家笑了笑,便去厨房帮衬楚母了。
    “姑父,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只要你开口,姑父都给你办到,我早就与你们说过了,我在那里,认识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呵呵,正是此事。今日我与老父母一同吃饭时,他突然说衙门里缺一个掌仓,想让我荐一个人去。我本想举荐兄长,可嫂子身怀六甲,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家中又刚置了田地,一时走不开。我就向他荐了姑父你,如无意外,明天你去镇上时,他们就要通知你了。”
    “哎呀,哎呀,是极是极!哎呀,你大哥确实不能去呀,你嫂子肚子这么大了,还是在家歇着好。对了,你娘她身子不好,快生时我让你姑姑回家来帮着料理几个月,你就放心吧。”
    楚姑父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又说:“阿辞啊,你荐了姑父去县衙,姑父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只是不知县衙那些人好不好相处,万一我在里面开罪了什么人,不止没报答到你,反给你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楚辞失笑,这个姑父,花花肠子是真多,拐弯抹角地打听县衙的情况就罢了,还要挂上他的名字。
    “无妨,姑父你大着胆子去便是,老父母最是宽和仁爱,不会坐视他们欺生的。”
    “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对了,贺仪在你姑姑身上,我去取来。”他起身匆匆往厨房去了。
    楚广和楚辞兄弟俩笑了,明明刚才看到他手上拿着一个红封,怎么转眼就去姑姑那里了?想是觉得得了楚辞的实惠,嫌原来的贺仪轻了,偷偷去加钱了吧。
    果然,没一会后,楚姑父拿出一个贺仪,里面包了二两碎银子,恐怕是将身上所有的钱都塞了进去。
    “阿辞,祝贺你了,今日得此殊荣,望你之后的乡试也直取桂榜,捷报连登黄甲。”
    第57章 毫无用处
    回到书院后, 楚辞发现身边的人变得更加友善了。学子们见到他时都会微笑拱手, 就连朱杰那个绿头苍蝇也不在他旁边乱嗡嗡了。
    “楚兄!你可回来了!”张文海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 两只眼睛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你这是怎么了?”楚辞问道,“你昨晚上去当梁上君子了吗?怎么如此疲惫的样子?”
    “快别提了。楚兄, 你不是把你家的那个小孩托付给我了吗?我快被他折磨死了。”张文海沮丧地说道, 明明他以前看起来那么乖, 他才满口答应下来的。
    “钰儿?钰儿那么乖的孩子, 怎么会折磨你呢?”楚辞不解的问,他带时明明就是一个很乖很乖的宝宝, 跟他家楚小远一样乖。
    “那天中午我去接时,他一看是我, 立刻就没有精神了。和我们吃个饭的时间, 叹了七八次的气, 还一个劲地问,怎么楚叔叔和小远哥哥还没回来?”
    张文海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和他说了好久你们两个要两天后才回来, 他方才作罢。等到了晚上, 天黑下来了,也不上床睡觉, 硬要我和他说话。等他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正要躺下去时, 他听见声音没了, 居然哭了起来。我这两天晚上都在哄他!”
    “辛苦阔之兄了!待这个孩子的家人再寄吃食来,我一定不忘你那一份。”楚辞拍了拍张文海的肩膀,像安慰小孩子一样, 看得其他两人忍不住笑起来。
    张文海虽然诸多抱怨,但实际上三人之中,还是他最和小朋友玩的来。
    另一边,楚小远背着书袋跨进蒙童馆。此时正是上了一段文章过后的休憩时间。几个孩子在教舍前的空地上你追我赶,有一个小胖子跑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了楚小远身上。
    楚小远皱眉,刚想让他下次小心一点,却见这胖子抖了两下然后张开嘴巴大哭起来。
    楚小远:“……再哭就要打你了。”
    胖子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其他几个人,飞快地往教舍里面跑。
    有鬼!楚小远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虽说平常好像也挺怕他的,但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见到他就哭了。
    他撒开脚也往教舍里跑去。
    钟离钰冷冷地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小孩,嫩嫩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捡起来!”
    那小孩叫谢麟,他穿着华丽,在家也是横惯了的,他斜着眼睛看钟离钰:“我就不捡,叫你的跟班来打我呀!略略略!”说着,还把钟离钰掉在地上的毛笔用力踩了两下。
    钟离钰胸膛用力起伏两下,还没等他做些什么,就见楚小远追着几个人跑了进来。瞬间,他眼里的冷意都转化成了委屈,眼泪要掉不掉的,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谢麟惊呆了,他有些结巴地说:“别…别以为你哭了…我就会帮你捡起来。”他上前一步,也不知自己想要做什么,但是下一刻,他却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
    那个他觉得是钟离钰跟班的楚远回来了,仗着自己力气大,把他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你们快过来,一起打他!”谢麟在地上叫着,其他几人为了兄弟义气,也硬着头皮上场了。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楚小远带着钟离钰以一敌六,除了头发凌乱,衣裳沾了泥巴,钟离钰的手被指甲划了一小道口子之外,别无损伤。
    而另外六个人哭哭啼啼,除了脸上有些红肿,身上感觉也被打的很痛。
    夫子被其他学子叫来处理这事时,简直头疼欲裂。问清楚前因后果,便各打了五十大板,让他们一起站在门外罚站到中午吃饭时。
    楚小远有些不爽,觉得自己是为了保护人,是大英雄,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殊不知其他六人更加难过,只是踩了一支毛笔,就被打了一顿,还被罚站那么久,越想越觉得想哭。
    而唯一游离于外的钟离钰,看着旁边赶回来救他的小远哥哥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回去之后你不要跟我小叔说。”楚小远别过头,罚站多丢脸,他那天还说先生称赞他了。
    “嗯!我不会告诉楚叔叔的。”钟离钰点点头。
    阳光从上方洒下来,斑驳地照在教舍外罚站的几个孩子脸上,为记忆留下一段美好的剪影。
    ……
    “你说,你要改治春秋了?”秦夫子没有楚辞想象中的那样暴怒,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询问楚辞,你确定今晚只吃青菜就饭了一样。
    “是的,先生。我知道临近乡试,突然改了本经,一定让您十分失望。可学生考虑良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治春秋。治诗者纯良宽厚,治春秋者善辞令。先生,您觉得我适合治什么呢?”
    楚辞面有愧色,但说出口的话里却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他弯着腰,恭敬地向先生行礼。
    “唉,你坐下吧。”秦夫子长叹一口气。“我以为,你不会来和我说了。”
    楚辞震惊抬头,听先生这个口气,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打算了。
    “你视我如亲父,我又何尝不是把你视为亲子呢?昔日的你学业刻苦,勤奋向上,虽不苟言笑,但却十分心软,待人真诚宽厚。就是少年心性未除,太过于相信别人,导致自身受难。”
    “现在的你,机智聪敏,巧言善辩,心思玲珑堪比比干再世。若不是与你朝夕相对,我都要怀疑你是换了一个人了。世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不知也有破而后立。你去年经了一场劫难,也难怪移了性情,幸好没有变得愤世嫉俗,从此怨天尤人。”
    “但是,诗经却也不再适合你了。为师这一生,也没多大成就,唯有在治诗经这一事上,获得过微末进益。可是,我最擅长的现在对你毫无用处,为师竟不知自己还能教你些什么了。”
    第58章 一定打出去
    原来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 只是因为太过在意, 所以为他的改变在心里做了合理的解释。
    楚辞有些难受, 他知道改治春秋先生一定会说些什么。可是他说的话,却比疾言厉色地骂他一顿还要让他难过。一贯骄傲的先生, 却因为他的叛逆而妄自菲薄, 认为自己没有用处。
    是啊, 先生最擅长的是治诗经, 楚辞现在改了方向,就好像是不信任他一样。被自己的学生在最擅长的方面否认的感觉, 一定让他十分难受。
    “先生,请您不要这样说, 都是学生的错, 是我……”
    楚辞哽住了, 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他要说我不改治春秋, 还是说都是因为他穿越过来才会使先生得意的弟子离开呢?
    可是他穿越过来时候, 原主已经消失了。而且,穿越并非他本意, 这冥冥之中的安排,他也无能为力。
    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尽力弥补了, 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说弥补就可以的。
    见楚辞这个样子, 秦夫子却笑了,他说:“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只是我一时感慨罢了, 若我能效仿古人,通晓四书五经就好了。只是学问一途,道阻且难,能通晓者屈指可数。其实你不再治诗经也无碍,你永远都是我的学生。咱们这个师徒名分一经定下,就不可能解除了。”
    秦夫子从桌上拿起一封信,递给楚辞。
    “这封信你拿着,他是为师的一个老朋友,当初也是治春秋的,是我那一年乡试的解元郎,而后会试第十八,殿试上中了进士第九名。现在他赋闲在家,住在许家巷里,距离县学不算太远。你这几天有空就先到他处去看看吧。但为师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教你治春秋。许兄他性格有些怪异,你要先看看自己能不能讨得他的欢心。他若能看得上你,你就能得一名师了。”
    楚辞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接过信,忍最后终于忍不住,跪趴在师傅的腿上哭了起来。那略带薄茧的,结实宽厚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楚辞没有想到,他两世都没有得到过的父爱,竟然会在秦先生身上感受到。待他情绪发泄了之后,秦夫子笑道:“好了,你也不要再继续儿女情长了。虽然我不能再教你治诗经,但是四书题我还是会日日督促与你的,还有试帖诗,每日布置的一篇还是要写的。快去洗把脸擦一擦,这么大了,也不怕人笑话。男儿有泪可不轻弹。”
    楚辞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将眼泪擦干,他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应该,但看先生笑他,还是忍不住反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先生对我恩重如山,可我却背叛了先生的教诲,所以心里愧疚难当,这才感而发,望先生不要再取笑我了。”
    “惯会油嘴滑舌的,你现在脸皮厚如城墙,还会怕取笑?快回去吧,等明天结课后,你就去向夫子告假,然后出去寻他。”
    秦夫子想了想,又和楚辞说了几句这位好友的一些情况。
    楚辞听完,点了点头,然后向先生告辞出去了。除了眼角有些发红之外,根本看不出来他刚刚痛快地发泄过自己的情绪。
    ……
    许家巷在县北边,距离县学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人们有一句俗语说:许家巷中多才人,一巷三进四举人。这位许先生,就是三进士之一。
    秦先生的这位朋友名叫许征,曾任南河省滁州府知州,官至从五品。去年夏季,他得罪了长官,处处被穿小鞋,气的他一怒之下辞官不干了,一待就在家里待了一年多。不得不说,夫子的朋友性格和他还是很像的。
    说来他这次辞官的原因是有些好笑的,原因是他在长官来巡视的时候,总是盯着长官的鞋子看,看得人非常不自在。回去后那长官就有些不爽,认为他对自己有意见,所以在什么方面都难为他,逼得他主动辞官。
    事实上,许征那日会一直盯着长官的鞋子看,是因为他突然发现,那长官的两只鞋子上的花纹居然不一样。
    许家巷的人都知道住在这个大院子里的主人性子古怪,基本上不怎么出门,好像也从来没有人上他们家去。若不是他住的是许进士家的院子,大家都要以为里面藏了贼人了。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里面就是他们口中日日念叨的许进士。毕竟二十多年前,许家人就都搬走了。他们刚来时,有人见过,马车里是一个板着脸的老头子,对谁都是一副凶恶的样子。
    这天,住在巷里的那些人见一个斯文俊秀的书生上他家去敲门,都偷偷劝他说:“这老爷子,性格古怪的很,年轻人,你若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轻易去打扰他的好。”
    “谢谢这位老先生,我就是来拜访他的,听说这位老爷子文采风流,特来请教一二。”
    其他人都同情地看着楚辞,觉得他此行应该是没有什么指望的。毕竟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个老头接待什么人,而且有时候里面会传来骂人的声音,大家都感觉这老头有些癫癫狂狂的。
    楚辞敲了几下门,发现里面有脚步声,可是却没有人应答。他没有离开,而是就站在门外,每隔五息时间连着“咚咚咚”敲三下门,如此反复几次。
    里面还是没人应,楚辞停了下来,然后开始随意乱敲,“咚咚咚”地响得十分不规律。门里突然传来骂声:“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不是每次敲三声五息敲一次吗?为什么现在要胡乱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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