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历历之间,看去尽是长衫儒巾。
    叶抚陡然想起一句话:历目长安十二载,一日尽是青衫湿。
    只可惜,这里并不是长安,也无法传达他对长安那一份浅淡但是知味的向往。
    明安城里人很多,很挤。这下午一些时分里,走在路上的大多其实是上午刚来到这城里的书生书玉们,整顿好行李,安排好食宿后,便是一番闲暇游历。看上去的确是有几分文会的样子,这样的感觉会在荷园会召开那几天更是浓烈。
    叶抚没有书生的样子,祁盼山更是一副道士打扮,在这颇有些“同质”的人群里,反而是有些显眼,只不过也只是行人稍稍投来目光而已,瞧着没有什么特别的,便不会多留注意。
    祁盼山落后于叶抚半个身位。
    直到离开宅邸,出了那一片清静区,到这步行街、闹市里来了,听了纷纷杂杂、百般样子的喧闹声后,祁盼山才陡然不解,不解自己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跟着这个自己眼里的“普通人”出来了,不解为何在和叶抚不经意间的谈话里,自己会把态度下意识地放在同等地位上,就好似他是自己结伴而行的道友。甚至,某种感觉上,自己好似要低了那么一等。
    祁盼山看了看叶抚的侧脸,还是经不住挑了挑眉,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从根本上认为叶抚是个普通人,是个凡人,是个没有文气、灵气什么跟修炼扯得上关系的都没有的人,与之相处起来却没有一丝违和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何,觉得奇怪,但并不排斥。
    世间总是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无法去理解的存在。祁盼山想,或许这位先生就是那样的。
    “或许,并不能真的把他当作普通人去看待。”
    祁盼山拢了拢道袍,稍稍往前多跨了一个身位,临到叶抚旁边,“先生也是来参加荷园会的吧。”
    叶抚轻声回答:“路过明安城,觉得荷园会挺有意思的,就想看看。”
    “呵,荷园会不过青梅学府用以敛聚文运的存在而已,能有什么意思。”祁盼山说话并没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说法,他讨厌儒家,讨厌儒家的一切,就算是瞧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读书人们,也觉得厌烦。
    “或许吧。不过,总有人觉得有意思。”叶抚笑了笑,“就像他们,有的长途跋涉,有的大倾家财,劳累也好,费财也罢,都是心甘情愿的。”
    “那是他们蠢。”祁盼山巴不得没有一个人来参加荷园会。
    叶抚没有去争辩什么,也不会为儒家这些读书人说多少话。而且荷园会这种文会,也的确是祁盼山说的那样,用以敛聚文运,不过他说得比较片面而已,文会是互相受益的,学府可以借助参加文会的文士去敛聚文运,同时,这些文士也借此提升自己。祁盼山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他的确讨厌儒家而已。能够想得到,若是这个文会不是由儒家学府举办,而是上殷举办的话,他不会嫌恶半分。这就是单纯的个人芥蒂而已。
    “你是道家弟子吧。”叶抚随意一说。
    “是的。”祁盼山随口一答,答完后他才反应过来,心想自己怎么答得这么顺便,怎么人问了就答,而且对方还是个跟自己其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想不通这一点,他不知道叶抚身上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道儒无争,相看两厌,这句话你认同吗?”叶抚问。
    听了这句话,祁盼山终于正色了,因为“道儒无争,相看两厌”这句话是盛传在大势力范围内的,倒并不是说只有修为高才会知道这句话,而是所接触的层次是有着相当程度的名气和影响力才行。就如道家圣地驼铃山一个种草童子可能知道这句话,而一个分神甚至更高境界的散修却不知道这句话。
    “先生听过这句话?”祁盼山反问。
    这句话是当初胡至福离开黑石城前,和叶抚提及的,那个时候胡至福主观上认为叶抚是儒家之人,担心叶抚把道家乃至整个天下都备受关注曲红绡收作学生,会招来麻烦。这一点,叶抚其实并不在意,他不是儒家的人,也不会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麻烦。他只是在乎自己的学生而已。
    “听起一个朋友说过。”叶抚随口回答。
    这是不是真话,祁盼山不知道,但见着叶抚那平淡的神情,便没有追问下去,那样显得太过刻意了。
    “道儒无争,相看两厌……这句话,其实仍旧是在说明道儒之间的争执。两家所涉及的势力范围都是整个天下,哪里可能会没有争端。这般说来,不过是为了表达一个‘相看两厌’而已。道家嫌弃儒家管得太多太宽,什么都要管上一手,什么都要立个规矩,儒家嫌弃道家什么都不管,万事作罢只为求道,不顾天下大势。”祁盼山没有再把叶抚当普通人,说起来也就没有多少遮掩,正好也想以此看看叶抚的反应,确定一番他所处于的层次。
    遗憾的是,他没有从叶抚脸上看到任何变化,平平淡淡的。
    “就是‘入世道与出世道’的争端吧。”叶抚走着走着,忽然驻足下来,朝着某个地方看去。
    祁盼山思考着叶抚用“入世道”和“出世道”来形容儒道的正确性,便没有注意到叶抚停了下来,向前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发现叶抚在后面,然后转身问:“先生说的‘入世’与‘出世’有何深意?”
    叶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先生在看什么?”祁盼山注意到叶抚的视线,朝着看去,但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叶抚淡淡回了句,然后走上前说:“‘入世’和‘出世’没什么深意,一个想多看两眼天下,一个难得看两眼天下。”
    祁盼山想了想这个说法,说不对吧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说对吧总感觉又有哪里不对。一时间,他多想了想。
    又走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发现是哪里让自己感觉不对了。
    便是叶抚评价“道”与“儒”之争的随意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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