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月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出去,只觉头晕目眩,眼前黑一下亮一下。肚子像是被人狠狠拽住了一样,时不时往上推,又时不时往下扯。那股什么东西卡在肚子里,欲上又下的感觉实在叫她难受极了。脑袋更是像是有着一万个人,拿着小木槌,在四面八方不住地敲打。
    她一路出去,搀扶着凳子、桌子、屏风……
    在门口,她跌跌地坐下来,双手抓着门槛,看着院子里的老师,想要说话,又怕一张嘴就止不住呕吐起来。就那边紧紧缩住喉咙,只敢小幅度地呼吸。不敢说话,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她只好绝望地看着老师,眼里满是“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叶抚看着秦三月的凄惨模样,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自己一笑,她急得仰头倒过去。
    “既然晕船就好好在床上躺着啊。”叶抚走上去,蹲在她面前说。
    秦三月努力吞咽一下,只觉嘴里一股苦味儿,都快要感受不到嘴唇地存在了。“躺在床上,我感觉天地都在旋转,只有我一个人在中间被拉扯。快要死掉的感觉。”秦三月憋着气说。“帮帮我……”
    “走之前不是说过吗,一路上碰到什么难题,你都尽量自己解决。只是晕船,应该没问题吧。”
    秦三月咬了咬发白的嘴唇,问:“老师你晕过船吗?”
    “……没有。”
    “你好意思说。你来感受一下嘛。”
    叶抚讪讪一笑,“算了吧。”
    “我觉得——”她说着,忽然面色一青,然后立马捂住嘴,站起来飞快地跑到后面的排污口,干呕起来。
    事实上,在刚上来不久的时候,她就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了。
    “三月,你——”
    “别看过来啊!”慌乱之中,秦三月大声叫喊道。
    叶抚无奈转过头去。不由得想,三月跟着自己学习那么久,见识、御灵的本事、气息感知能力都增长了不少,唯独一副身体还是凡人的身体。如果是经受过灵气的锤炼,再如何也不至于晕船了。但唯独这一点,暂且还是她的缺陷。现在的她只能修炼御灵,而这对她的体质并没有什么改善。
    幼年时期的她还是极度缺乏营养的,体质较一般人还差一些,晕船晕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叶抚倒是想帮她,但是奈何出发之前,两人就约定了,不到危急关头,不要帮她。没办法的,约定好了,可不能去违约。虽说,秦三月认为现在就是自己的危急时刻。
    在排污口痛苦地蹲了一刻钟,秦三月才飘乎乎地站起来,漱了个口,又挨着门槛顿了一下。
    “老师,我真的感觉我要死了。”秦三月脸贴着门,神色灰白,目光绝望。
    叶抚不知该笑还是该伤心,就一本正经地说:“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睡……不……着啊!”秦三月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手指不断挠门,“睡在床上,我感觉床都要杀了我。”
    “那么夸张吗……”
    “老师,我们退票吧,不坐船了,坐飞艇,飞艇我不晕。”秦三月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
    “这……我们已经出发半天了。”
    秦三月支撑着膝盖,别扭地站起来,“那我去让这头笨鲸游慢点。只是头鲸的话,我应该可以驱使。”
    叶抚一点都不怀疑,要是她真上头的话,绝对可以影响这头鲸。
    “别去给别人添麻烦。”叶抚说。
    秦三月按着胸口,“那我该怎么办啊。我肚子都空了,再吐要把胃吐出来啦!”
    叶抚眨眨眼,试探着说:“要不,吃点东西?”说着,他将院子亭台里的甜点推过来。
    秦三月只是看了一眼,肚子立马一股搅动感,她连忙捂住嘴,别过头,喑哑地喊:“别给我看!看着就反胃。”
    叶抚悻悻然将东西搁回去,然后问:“洗把脸吧。”
    “皮都快洗掉了。”
    “泡个澡?”
    “我怕吐在浴桶里。”
    “那我没办法了。”
    秦三月痛苦地蹲下来,似乎将垂心放低,就能缓解。她小声呼喊,“老师……”
    “嗯,我在。”
    “要不然……你抱着我吧,抱着我,应该会好点。”秦三月脸白得一片,见不着丝毫血色。
    “你又不是小孩子。”
    “我才十五岁啊。没成年呢,也是小孩子。”
    “……”
    不知为何,叶抚感觉秦三月这晕船晕得像是喝醉了一样。
    再看去,见着秦三月眼神都变得昏暗了,失去了光彩,倒真像是对一切失去兴趣后的绝望眼神。
    “老师,抱抱我。”秦三月脑袋很晕很沉,一团浆糊似的,都快要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如果秦三月真的喝了酒,叶抚倒是能说“你喝醉了吧”。但她只是晕船。
    秦三月茫然地看了一眼叶抚,然后恍惚了神思,张着嘴,就狠狠咬在门上。
    叶抚当即就惊了,连忙上前去,将她拉开,“你在干什么!”
    秦三月瞧着叶抚过来了,就张开怀抱,又说:“抱抱我。”
    叶抚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嘀咕道,“不会发烧了吧。”
    却不想,秦三月立马抓住他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别乱咬东西啊!”
    “抱抱我,快。”秦三月似失神一般,又说。
    叶抚无奈叹了口气,“好吧。”说着,他也张开双手,便要将秦三月抱住。
    秦三月也张开手抱过去。
    正当此时,院门忽然被敲响了!
    叶抚顺势站起来,“请进。”
    然后,秦三月就落空了,头又是晕沉沉的,一个不稳,脑袋狠狠地撞在门槛上。
    叶抚连忙将她扶起来。
    秦三月闭着眼,一手按着额头,一手拍着脸蛋,“晕乎乎的,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事啊。”
    “还好吗?”
    “嗯,还好。就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叶抚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放开,“你在这儿,我去外面看看。”
    说着,他就离开内院,到了外院。
    他前脚刚走,秦三月立马红了脸,不断地“呸呸呸”,“秦三月,瞧你在做些什么啊,简直是疯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捂住脸,让躁动的心情沉下去。她偏头看着门上的牙印,又想着自己咬老师的那一口,尴尬得想一头撞死。“秦三月,你真是个笨蛋,笨死了。”
    片刻后,叶抚提着一个纸袋子进了内院。
    秦三月立马安静下来。
    “管事处送来晕船的药了。人家说,这艘船上,从来没有过晕船的情况,以至于药都压仓库了。你是第一个晕船的,了不起啊秦三月,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大家都做不到的事。”叶抚笑道。
    秦三月按着肚子,蹲下来,“晕船也怪我咯。”
    “不怪你,怪船。”叶抚笑着说。
    “别调侃我了。”秦三月一脸痛苦,“要是你也晕船,你就知道什么叫痛苦了。”
    “行吧。我去给你熬药。”
    “加点甘草。”
    叶抚提着药包,越过秦三月,往里屋走去,走了不远后,他又回过头,“对了,”他笑问:“还要抱抱吗?”
    秦三月愣了一下,然后稍稍别过头,黑着脸,“什么抱抱啊,都不知道老师你在说些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走进自己的房间。
    叶抚笑了笑,没说话,进了后院。
    房间里,秦三月一脑袋埋进被子里,一边发晕,一边发晕。
    ……
    下午。
    秦三月一口将褐得发黑的药汤喝掉,然后喝一口糖水,长出一口气。
    “我以为只有胡兰那样的小家伙才怕苦,没想到你也怕苦啊。”叶抚笑着说。
    秦三月恢复如初,轻声道:“谢谢老师,还专门熬糖水。”
    “顺手而已。”叶抚说,“喝了药,再去睡一会儿。晚上再去吃点东西。”他又问,“你想吃什么?”
    秦三月笑道:“老师没必要那么照顾我。我也不是弱不禁风。”
    叶抚点点头,“这副汤药没什么问题,喝上两三天,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晕了。”
    “晚上我想出去逛逛。”
    “你的功课还没完成。”
    “……我都这样了,迟几天应该不过分吧。”
    叶抚笑了笑,“以前给你布置功课,都是当天完成。不过也没关系,养好身体才是。”
    “嗯。”
    “你先睡着。水和点心都放在桌子上,醒来后,渴了饿了就先吃点。”
    “好。”
    叶抚点点头,将药碗收捡起来,便出去便了。
    秦三月侧躺在床上,手指卷弄着窗帘,望着窗外面,不由得去想,三个月过去了,不知道胡兰到哪儿去了。
    唉。她叹一口气,翻过身,闭上眼,缓缓睡去。
    不再提起,也不再想起上午的事。暂且翻过一页。
    ……
    晚上,秦三月醒过来,穿戴好后,出了房间。朝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四周都放着夜光石,虽说不如白天那样,但也还是很明亮的,将每个角落都照得见。叶抚坐在亭台里,一如既往地在写东西。
    秦三月看着,不禁去想,老师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写些东西,也不知道在写什么,以后,要不要去问一下呢?
    “老师。”她轻声呼喊。
    叶抚在亭台里抬起头望过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药很好,已经没事了。”她一边系着头发,一边说:“我想出去吃点东西。”
    “嗯,去吧。”
    “老师和我一起吧。”
    叶抚放下笔想了想,“也行。总不能一直坐着。”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秦三月转身进了屋子,在镜子面前稍稍做了一番休整后再出来。
    看着干净的院子,秦三月说:“见了好几个月的雪,现在没见着雪,反倒有些不习惯。”
    从门前经过时,她悄悄在门上留了一只小的木虫,用去修补那个牙印。看上去,总是有些难为情。
    “说来也挺奇怪的,东土居然下了那么久的雪。只是北国的话,下到二月中旬还能理解,但为什么南方也会下那么久呢?而且,看样子似乎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秦三月走到亭台前。
    叶抚起身出来,望着外面走,秦三月跟在旁边,“东南海的寒流在不断地往北方回溯,看方位是从南到北,但实际上是从另一个方向,绕到北海,再从北海到北国,然后弥漫整个东土。”
    “这样要持续多久呢?”
    “今年十月底吧。”
    “这么久啊?那得是场大雪灾了,不知道又要闹出多少饥荒。”秦三月个人对饥荒还是挺敏感的,毕竟经历过。
    “是啊,大面积的饥荒。”
    “会蔓延到其他地域吗?”
    叶抚摇头,“不会。不过其他地域有其他的灾难。”
    秦三月神情严肃,“这样一听,感觉天下形式很严峻哦。”
    叶抚笑道:“会有人想办法解决的。修仙人说着是自私,但真的到别人的灾难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后,还是会想办法的。”
    “这个时候,就是看各路神祗能不能庇佑疆土黎民了。”
    “神祗……”叶抚说,“也是,什么山神啊河神啊,也该出来管管事了,不然白吃了别人的香火。”
    “老师觉得东土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东土有一条洛河,撑得过这一年。其他地方可能会难一点。”
    “其他地方还难一点啊。我一直以为东土是最弱的,不算北国的话。”
    叶抚说,“这跟强弱无关,主要是看条件。”
    “条件?”
    “是啊,陇北雪山,洛河,养龙山脉,南利水湾这四个就是东土的条件。”
    “我算是明白‘办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了。说到底,小事不断,纷纷闹闹的,是人闹出来的,得人去解决,但是大事嘛,还是得天地自己来。”
    “虽然有歧义,但差不多是这个理解。”
    秦三月点头,“生灵万物,人也好,灵物也好,都是天地这个圈子里的存在。这一大代里,人跑到最前面去了,但是下一代,就不知道会是那样存在跑到前面去。”
    “你哪来的这么多大感想?”叶抚瞧着她,笑问。
    秦三月轻声笑道,“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想出来的。”
    “空想家,说的就是你。”
    “我更多的还是实打实地吧。”
    “大概?”
    “你是老师诶,还能说‘大概’吗?”
    不断地在街道里穿行而过,师徒俩说这说那。
    到了某一处,停下来,叶抚转头问:“三月,上次回黑石城,你有去找过钟随花吗?”
    “随花娘吗?去找过,但是她已经搬走了。问了周围的人,一圈下来,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哦哦。”叶抚点点头。
    “老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叶抚笑道,“只是瞧见个跟她长得挺像的人,一时想起来,便问问。”
    “在哪儿?”秦三月四处张望。
    叶抚说:“人那么多,转眼就走不见了。也只是长得像,并不是她。”
    秦三月悻悻然,“好吧。许久没见过随花娘了,还是很想她的。”
    叶抚叹道,“也只有才这么重感情了。”
    “又不是什么坏事。”
    “也是。”
    他们又走了几步,叶抚问:“还没问你。你想吃点什么?”
    “酸辣粉儿吧?”
    “语气为什么疑问。”
    “老师自己做的,兴许别家没有嘛。不太确定。”
    “找找吧。”
    秦三月瞧着叶抚,嘟囔了一声。其实还是想吃老师做的,不过,也没关系,有老师在就好。
    走着走着,倒还真的给他们找到了。
    因为洹鲸之船一般出行就是好几个月,时间还是比较长。所以船上的东西并不是都由官方提供,也是分为租赁商户和散户的。租赁商户都有自己的门面,卖的东西大都也是与修炼相关的,法宝、丹药、符篆等等,也不排除情报楼、赌场、青楼等特殊性质的存在。
    而散户,则是没有店面。朝天商行便专门在某些特定区,为他们划分摊位,类似于菜市场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吃食、百货、布艺、淘金铺等等。除了常驻费用以外,他们不需要额外支付高昂的店面费,又因为船上乘客基本都是修炼者,拿得出钱,灵石等等也很常见,所有也就赚的多。散户们或许不如租赁商户那样财大气粗,但也要比在陆上舒服。
    只不过,船上散户的资格没那么好拿就是了。
    晚上,走进散户区,看去,倒也像是在逛夜市一样。
    酸辣粉儿铺子,也就是在这样的夜市里找着一家的。
    叶抚和秦三月便欣然入座了。
    在这样的时间里,跟这样的人,吃一碗这样的酸辣粉儿,对于秦三月来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希望着,这样幸福的事以后能一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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