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揉了揉眉心,神色间说不上是生气抑或什么。
    周承玉观察良久,突然蹦蹦跳跳的跑下台阶行了个礼,父皇,儿臣有一个主意,即可满足四哥和房大人的成婚要求,也能暂且瞒天过海。
    哦?说来听听。皇帝咳嗽了两声。
    周承玉歪了歪头,露出天真的一笑,其实,只要四哥和观彦哥哥互相配合便好了。
    郑御史从琼林宴回来后好几天,怎么想怎么觉得太子和房观彦怪怪的,忍不住找上丞相府去,却发现里头忙忙碌碌的,还瞧见一大堆红色的喜庆之物。
    房丞相和房观彦正一上一下在客厅坐着,前者神情说不上来的复杂,两人之间气氛也诡异。
    这是怎么了?郑御史走进来疑惑的问道。
    房丞相叫房观彦退下,呷了口茶水压了压情绪才,语气怪异的道,托御史的福,我儿不日便要成亲了。
    郑御史惊讶极了,怎么突然要成亲了?哪家的姑娘?
    房丞相闻言脸色更奇怪了:自然是有婚约的那家,姓易。
    易?郑御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京城还有哪个易家,看了老伙伴一眼,想到什么神色骤变,不会便是为了拒绝我外甥女才这么急急忙忙成亲的吧?
    他眉眼间浮出几分薄怒,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他那外甥女的名声可就不太好听了。
    他们本来感情便很好,一直有联系的,只是你那日问为何不成亲叫他们想通了罢了。房丞相说着转开话题,不知是我儿,太子殿下近日也要娶妃了。
    郑御史大惊,这娶的又是谁?
    房丞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去宫中打听一二便知晓了。
    难道是那个鸿蒙教妖女?郑御史眉头紧拧,亏得皇帝的叫人造谣的福,不仅宫中传遍太子殿下养了个妖女,朝臣中也偶有听闻,不过大多都是不信。
    房丞相喝茶不答,只重复了句,御史何不进宫问问。
    郑御史却已经合理脑补了一番,拍桌怒斥一句岂有此理便扭头往皇宫去面圣去了。
    而直到他的背影走远,房丞相才默默的放下茶杯惆怅的叹了口气,喃喃道,若宫中真有什么妖女倒好了。
    郑御史进宫面圣自然也没问出个什么来,皇帝就一句两孩子好不容易想娶亲,是谁有无关系,总比不成婚好给他打发了。
    郑御史一想也确实如此,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终究没说出什么来,只出宫之时遇到周承弋恭喜了一句早生贵子。
    还只得到太子殿下含糊的唔。
    宫中自然没有妖女,房观彦也没有什么自幼定下的婚约,而丞相府中高挂红绫,天下皆闻状元郎娶妻,有人伤心有人好奇。
    京中第一美男子要成婚,前来围观者自然众多。
    便见十里红妆铺满长街,热热闹闹吹吹打打从城东走到城西,直到丞相府门前,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喜服容貌盛极逼人的青年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轿子前,弯腰撩开轿帘。
    新娘扶着他的手钻出轿中,直起身竟然比新郎还高出许多来,那凤冠霞帔精致美丽,红盖头直接连脖子都未露出分毫。
    众人都等着看新郎按照规矩背新娘下轿入府,却不想是新娘将新郎打横抱起步伐稳健利索的跨过了火盆,弯腰低头的刹那露出挂在脖子上的血红玉佩。
    不过很快便被新郎塞回衣服里去。
    众人惊诧的目送新娘抱着新郎大跨步的入了丞相府,有人忍不住问新娘带来的正在分发喜糖的两个小丫鬟,你们小姐莫非是武将之后?
    官人好眼力,正是呢。一个模样秀气的小丫鬟笑着,她嗓子尖尖细细的,听着倒也不多违和。
    众人看了看另一个冷峻,眉眼硬朗还佩剑的丫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外头便有传状元郎娶的不是美娇娘,而是无盐之貌的母老虎。
    周承弋对这种传闻无所谓,房观彦却极为不喜,直接画了一副周承弋的性转肖像画叫符谦刊印成了《长安》杂志的封面。
    他这副画并没有可以削弱周承弋的气势,只将他脸庞轮廓柔化,眉眼间的英气尽数保留,他正伏案写字,捏着白色鹅毛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如同眉眼一般,半点瞧不出娇柔。
    这看着虽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容颜,却也绝非坊间传闻的无盐之貌。
    这种长相竟然受到了一部分人的推崇,尤其是武将,一时之间找上裴炚叙旧情的不少。
    裴炚茫然脸,你们想要娶媳妇儿找我做什么?我也没媳妇儿。
    这不是瞧你与相爷公子关系好,托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嫂子家中可还有姊妹尚未婚配,与我们相见一二?光棍打了许多年的天启军兄弟们满脸希冀。
    裴炚:你们死心吧,嫂嫂家里都是弟弟。连嫂嫂也都是弟弟。
    然而将士们自然不相信,追问,就当真一个妹子也没有?
    有一位妹子,裴炚顿了顿看着他们重新充满希望的脸,缓缓吐出后一句,六月才满八岁,你们一群二三十的,可好意思?
    有不要脸的想点头,裴炚还记得周承弋那彪悍的腿风,幽幽道,小心嫂嫂踢断你的鼻梁骨。
    三拜之后,在锣鼓鞭炮声中,喜宴正式开席,新娘送入洞房,而新郎则去外面敬酒。
    相府这次设宴很有意思,分为内外两部分,内里只有两桌,一桌是符谦、骆异、裴炚、余映等知道真相的好友,一桌是安阳长公主、定国公、徐瑞、周承爻等皇室,惠敏郡主两边都算,选择同余映坐在一处。
    两桌的气氛都诡异的安静,只有周承玉、徐瑞和裴晔三个小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从作业聊到小考成绩,又聊到其他。
    怎么不见太子哥哥?徐瑞环顾一圈小声问道。
    周承玉奇怪的看他一眼,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知道吗?徐瑞满脸茫然的问裴晔。
    裴晔其实一点都不想枯坐在宴席上,想出去玩蹴鞠,被二哥裴炚武力镇压,此时有些百无聊赖的,连他们说的什么都没听清就摇了摇头。
    周承玉顿了顿,没有直接说明,只道,等会他就该来了,你自己看吧。
    你现在说话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徐瑞皱眉嘟囔了一句。
    随后有人一身喜袍从内里转出来,他只以为是房观彦,头也没抬的继续同裴晔玩打手游戏,直到看到真正的新郎从外面敬完酒进来。
    徐瑞登时连被手也不缩了硬挨了裴晔一下重的,转头就往房间中找,果然找到另一穿着喜袍的人正是他太子哥哥。
    徐瑞看着站在一起的新人,露出了迷茫惊恐交加的神色,一直到宴席散吧才隐隐回过神来。
    在众人去闹洞房之时,他才找到机会逮住兴奋欲跟着去的周承玉,怎么会是太子哥哥?他过几日不也要娶妃吗?
    周承玉眨了眨眼,这冲突吗?
    徐瑞:这难道不冲突吗?!
    他看了看周围人,惊恐的发现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其实是因为皇帝早跟安阳长公主通过气,周承爻则隐约猜到一些,这才这么淡定。
    裴炚等人想要闹洞房,却没想到洞房不是那么好闹的,周承弋直接叫人在门口摆了一张桌,放满了酒,想要闹洞房得先跟他拼酒,还特意写了一块牌子,余幼卿不得参赛。
    余映只是被拉着来凑热闹的,倒是无可无不可。
    这开局就折损了一员大将,裴炚表示抗议,这不公平!
    周承弋耍赖皮,要我改规矩行,先喝酒,谁站着谁说了算。
    符谦脑瓜子一转,就学着之前满大街播放的那句科举劝学阴阳怪气语录,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喝不赢女人吧?
    周承弋那是坚定的点头,没有半点包袱的承认了,将只要我没有道德别人便无法绑架我发挥的淋漓尽致,还反嘲讽了一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没有女人你们就不行吧?
    男人不能说不行,裴炚激情的冲了。
    裴炚快速的倒了。
    其他人战术性后撤,闹洞房不了了之。
    周承弋那么大的架势没喝什么酒,反倒是出去敬了一圈的房观彦彻底醉了,正坐在喜床上发呆。
    还清醒吗?周承弋上去挥了挥手,被他一把抓住,低着头缓慢的摆弄了一阵,随后十指紧紧相扣,低头凑过去虔诚的一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欲念,透着几分信仰的味道。
    阿弋,低头。房观彦说道。
    周承弋如他所愿的低下头,大红的盖头落在头顶遮盖住视线,然而房观彦却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跳跃着橙红的烛火,晕染着几分迷离。
    周承弋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哪里知道房观彦突然站起来钻进盖头里,在他下巴上啃了一下,不重,有些刺疼。
    你属狗的?周承弋在他脖子上捏了捏,眼睛微微眯起。
    房观彦却直接凑上去,难得说了一句强硬的话来,少废话,亲我。
    后来,房观彦趴着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问,阿弋,我们能白头偕老吗?
    周承弋凑过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哑着声音坚定的回答他,能。
    状元郎的婚宴办的长安满城皆有耳闻,而太子大娶却并没有大张旗鼓,周承弋是在钟离府上办的,带着房观彦去祠堂给钟离家列祖列宗上了一柱香,皇帝也在。
    周承弋还看到了皇后的灵位,旁边还有一块空白的灵牌。
    皇帝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好一阵,周承弋意识到什么。
    他张了张口,皇帝却做了个打止的手势,只笑了笑意味不明的道,他说他很好,比在这里好。
    周承弋沉默着,须臾才问,您还做噩梦吗?
    皇帝没有回答,只是撑在桌案上轻轻颤抖了一下的手让他知道了答案。
    周承弋默然退下,在两扇门的缝隙里望了眼九五至尊的背影,佝偻着背脊,头发灰白。
    周承弋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离府的,翌日他同房观彦再去祠堂敬香,只见那香炉里还插着三柱燃至一半的香。
    一直听说太子要娶亲,然而朝臣们却直到上朝看到最前方两个空了的位置,一问才知道,和亲王又病了,太子休婚假去了。
    何时成婚的?有朝官满脸茫然。
    周承弋休婚假,房观彦却要上班了,俞仲翎从大榜成绩公布就开始催,掐着房观彦休完婚假的当天便叫他来理藩院报道。
    沙蛮国有意与我萧国建交,我欲叫你带领使臣团前往,不要错过机会。俞仲翎拍了拍这看好的后辈的肩膀,言下之意就是:别磨叽了,赶紧来出差。
    沙蛮正是北胡之后的那一大片寒冷之地的统治者,有趣的是,他们国家如今的竟然是叶芙根尼娅女皇,是前任皇帝瓦西里的妻子。
    沙蛮国武力也十分强大,并且与西欧国家皆有联姻,手上亦有炮火,也是在外面颇有名气的国家。
    无论是周承弋还是房观彦都知道,如果同沙蛮建交的话,北胡夹在中间必然再蹦哒不起来,早一日出使建交,在边关打仗的将士们也能早一日回家。
    好。房观彦立刻点头。
    个人情爱在国家大事面前自然得靠后,周承弋也做不到将人强行留下,就是这婚假当真休了个寂寞。
    他怒而铺开稿纸,终于将《易宸昼的未来日记》凑够了三万字,他用羽的笔名匿名投稿给除长安书坊和赵家楼之外的两家书坊中的一个。
    好巧不巧,收稿子的正是那位给他写过致歉信的编纂,这篇星海流的稿子得以刊用,这家邓氏书坊虽然吃热点的姿态有些不好看,但在稿费方面倒也不苛刻。
    周承弋收到的价格虽然是全部作品中垫底的,然则放在如今市面上来说,是新人中比较不错的了。
    邓氏书坊寄送稿费之前曾提议登记户籍签约独家,也便是叫他只给邓氏书坊供稿,如此的话稿费会再提高一些并给予一定分成,只要在写稿便能享有四银一月的工资,可以说很是优厚的条件。
    不过周承弋自然是拒绝的。
    他后来打听,目前搞独家签约的还只有邓氏书坊这一家,所以他家名下圈了不少新人作者,都是冲着四银一月的底薪去的,不过有点名气的则会选择投稿给长安书坊和赵家楼。
    赵家楼走质不走量,要求严苛,过了便是出书,稿费很高,也被称作试金台;长安书坊名下杂志多,收稿范围光,不限题材字数,而且渠道多,出连环画、成书、话剧的概率更大,直接能将文推上一个新台阶。
    比如长安地产这篇《江湖都是我的传说》的文,由赵家楼连载的时候只在小范围里有热度,后来惠敏郡主的话剧在云梦剧场演出之后,直接将成书销量翻了一番,随后连环画也出的顺理成章。
    云梦剧场几乎与长安所有的话剧团都有签约,长安书坊每月固定都会推一些书去供话剧团挑选,目前市面上的话剧,原创和改编比例是一比九,而那九中,长安书坊独占七成。
    所以对于大多数笔者而言,长安书坊才是首选的投稿方,其次是赵家楼,再后面是此二者之外的书坊。
    周承弋问过符谦为什么不签写手,符谦道,总要给别人留条后路,一家独大更容易滋生问题,良性竞争才是长久之道。
    在赚钱这方面,符谦从来是放长线钓大鱼,不在乎一时亏本。
    《易宸昼的未来日记》很快便上刊发行,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少热度,直到有人开始说,此乃四公子之后最好的星海流!
    这书坊老板也还算机灵,付了一大笔宣传费,叫报童们满大街的以堪比四公子的星海流集大成者羽之作大肆叫卖宣传。
    顿时引来一大片不满之人,四公子以一本《穷书生种田》可谓是封神,星海流也成为了长安近来最火热的题材。
    自然有写的好的,也在四公子的设定之上开展了更多其他玄妙的设定,甚至还出现了星际大战,当然这个词只有周承弋在说,其他古人称这为星海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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