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般想着,沈沅却觉得自己的臋部,竟是突地挨了一道不轻也不重的巴掌。
    陆之昀的大掌落了下来后,沈沅也一脸错愕地看向了他,却见他面色正经地命道:“去换身衣服,再回来睡。”
    沈沅连眨了数下眼皮,终是赧然地点了点头。
    她的身上还穿着那袭繁复的茜色马面裙,待从拔步床处坐起身后,便见不远处的绒毯上,还躺着陆之昀适才随意抛掷的那个耳铛。
    见此,沈沅拇指并着食指,边轻拢慢捻着自己被他嘬红的软小耳垂,边无声地看向了也坐起了身的陆之昀。
    陆之昀只是随意地坐在这拔步床的床沿处,背脊却挺拔如松,修长的大手微微地垂在膝处,举手投足便尽显着强势又凌厉的气场。
    男人的样貌极其优越,眉骨和鼻梁很高挺,眼窝也比寻常男子的要更深邃一些,看人时的眸光便很是深沉莫测。
    这大祈的朝政都由他这个首辅大人把持着。
    所以在妻子闺房中的这一小隅床榻之地,陆之昀仿若也在无声地向她传达着,她的一切他都要掌控。
    起了这种念头后,沈沅只与他的视线交汇了片刻,便飞快地避了开来。
    她不禁在心中暗自腹诽着。
    陆之昀到底是行伍出身,就算做官多年,骨子里可能还是个武将,有些举动就是很粗鲁,这又丢耳环又拍她那处的,那行径同个莽夫也没什么区别。
    沈沅思忖事情时,神情却丝毫不显精明,反是会存了些纤柔无依的楚楚之态。
    陆之昀不动声色地将她神情的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正此时,他竟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两个字——
    “娇气。”
    沈沅的芙蓉面微微一怔。
    这…是在说她吗?
    她一向自诩,从小到大都没有世家女身上应有的娇气,就连舅母罗氏都夸她是个一点都不娇气的贤惠姑娘。
    怎么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陆之昀一眼。
    落在他的眼中,就成了娇气呢?
    沈沅的脸蛋有些垮了下来,陆之昀已帮她将地上的耳坠拾了起来,待他复又坐回了床处后,便又命道:“把手伸出来。”
    沈沅耐着心中的不解,却还是依着他的言语照做。
    待那触感微凉的耳铛落在了她的手心后,陆之昀复又嗓音低沉道:“你是真的很娇气。”
    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过于强势,年纪又比她稍长了些,所以沈沅能明显觉出,陆之昀同她讲话时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重话,语气也会刻意地放缓放和。
    如果不是如此,她在他的面前定是会很紧张的。
    适才他的语气就很温醇。
    可是沈沅这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忿。
    她可真是没想到,陆之昀竟然会觉得她娇气。
    ——
    次日清晨。
    在去永安侯府之前,公府的胡管事来了趟沈沅的院子。
    沈沅同他在漪蝶厅落座后,胡管事便态度和蔼地将陆家的家业大抵同沈沅交代了一番。
    听着那近百间的田庄和铺面,还有其余的置业,沈沅顿时觉得,一直生活在扬州的她,还是有些像井底之蛙了。
    听胡管事这么一讲,沈沅更是觉得,那康平伯府真的不算什么,且伯府的面积,统共也就比她现在住的院子大了两倍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府宅。
    祈朝的律法是不怎么会保护女子的财产权和继承权的,舅舅唐文彬固然宠爱她,在入京师前便给她准备了一大笔的嫁妆。
    但是身为继母的刘氏,如果因为她没嫁出去而克扣了这笔钱,也只会被人说上一句不够厚道,却不会受到律法上的惩罚。
    如果祈朝的女子改嫁或是被休,那么她带到前夫府宅里的嫁妆,也得全留给夫家,变成了她前夫家的合法财产。
    沈沅前世被陆谌休弃时,手头上的嫁妆其实还有个几千两的现银,有时陆谌的俸禄不够用,伯府的那些置业还收不上租来,沈沅就会拿自己的嫁妆来供伯府周转。
    但是等她被送到庄子里后,这些钱她自是一个子都拿不走的。
    胡管事说的那些置业,足够维持公府往后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周转。
    而唐文彬给沈沅的嫁妆同公府的置业一比,便显得相形见绌了。
    胡管事既是还同她提起了小厮和丫鬟婆子们的月银,沈沅便在心中粗略地算了笔账目。
    如果在国公府里能坐到一等丫鬟的位置上,那她每个月能领的月钱,可是要比扬州一个九品小吏的俸禄还要高的。
    一个丫鬟况且是如此,更何况是这公府里的主子了。
    沈沅手里头的这八千两嫁妆,也只够维持公府半年的周转,如果韶园再办上几场宴事,那几个月下来,她的嫁妆就全得花光。
    ——“当然,这些置业都是公爷的,老奴也只是帮公爷打理而已。公爷已经叮嘱了老奴,他说只要夫人想支取银子,便可随时同老奴提。”
    沈沅颔了颔首。
    能在陆之昀身侧做事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人,胡管事看着虽上了年纪,但却心细如发,思维也很活跃,且他的记性也好到吓人,不用对着账簿便能将公府的那些置业和每年的营收说得头头是道。
    沈沅都觉得,像胡管事这样的人在内宅做事都有些可惜了,他这才能,去户部任个官职还是绰绰有余的。
    碧梧站在沈沅的身侧,听着胡管事专门过来给沈沅开的小灶,是越听越糊涂。
    不过她唯一能明白的事是,寇氏目前虽然把持着公府的中馈之责,却也没什么实际的权利。
    因为供国公府日常周转的银两还是都牢牢地握在陆之昀的手中。
    寇氏若想要银子办宴,或是给下人们发月银,也得到胡管事这处来支取。
    沈沅和胡管事却是相谈甚欢,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是毫无障碍。
    胡管事对沈沅这个年岁尚轻的主母也多了些敬佩的心思,他原本都已经备好了足够的耐心,想着怎么也得用个几月,新夫人才会逐渐地上手公府的事宜。
    可到底,这扬州盐商养出来的姑娘还是不容令人小觑的。
    眼见着快到了归宁的时辰,胡管事也起身,同沈沅恭敬地告了别。
    其实胡管事帮陆之昀打理的,只是供镇国公府周转的置业。
    而陆之昀的手下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帮着他打理别处的庞杂置业。
    不过胡管事却没同沈沅提起此事。
    ——
    永安侯府。
    自打昨夜国公府传出了话,说是镇国公要陪着他的新妇一起回侯府归宁,这永安侯府的下人们也个个都提起了精神,从昨夜便开始修建花枝,准备席面。
    生怕会在归宁之日惹得这位首辅大人不高兴。
    这哪儿像是大姑娘要来归宁?
    有陆之昀陪着,简直是比皇帝老子驾到还要令人感到畏惧。
    沈沅嫁给陆之昀后,沈弘量也渐渐地想明了许多事。
    原本他让沈沅给沈渝替嫁,就是想让沈家攀上陆家这层关系。
    现在倒好,沈沅直接越过了陆谌,嫁给了他的五叔陆之昀。
    那这桩婚事,就比先前的那桩还要好。
    故而沈弘量还在归宁的这日,将自己的嫡长子沈项明唤了过来,希望他能在陆之昀的面前露露脸,若到时真的能进殿考,说不定陆之昀还能对沈项明提携一番。
    沈沅看着矮了陆之昀一头的沈弘量,近乎谄媚地跟在他身旁走着,双腿还不易察觉地抖了又抖,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
    沈弘量存的那些心思,昭然若揭。
    一想起前世沈弘量说让她任由陆家处置,还将她的坟墓随意地葬在了郊外,沈沅对这个父亲就再无什么敬重的心思了。
    她是个能拎得清的人,如果沈弘量真的想通过她来为沈家的其余儿女来挣前程,那么她自是不会帮他这个忙的。
    也不会为了沈家的这些事,去叨扰陆之昀。
    在荷花厅吃席面的时候。
    沈弘量虽然坐在了主位,可是因着陆之昀在场,他还是觉得有些慎得慌。
    沈家这几个能上席面的子女也被陆之昀的气场骇得用不下饭。
    实则陆之昀也没摆什么架子,还当着沈家人的面,给沈沅夹了些菜,并低声嘱咐着:“多用。”
    沈涵瞧见这种情况,嫉妒得是一粒米都吃不进去了。
    沈渝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她固然是喜欢陆谌的,却也知道沈沅嫁的这位爷,虽然比她的年纪稍长了些,可身上的每一样都比陆谌强了太多太多。
    陆谌同陆之昀这一比,优点也就只剩下一个年轻了。
    ——
    饭后。
    刘氏便打着要跟沈沅说些体己话的旗号,想将她唤到玲珑轩处,要跟她好好地叙一叙。
    刘氏毕竟是沈沅名义上的嫡母,既是今日归宁,沈沅虽知道刘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却也不好拒绝。
    待同陆之昀交代了这事后,便携着碧梧和惠竹到抵了玲珑轩处。
    沈沅从圈椅处坐定后,便见沈涵竟也在玲珑轩,并坐在了她的对面。
    今日沈沅穿了身淡紫色的罗织对襟衫袄,那领缘上的彩蝶、荷花、绣球和茶花都是针脚细腻的苏绣所制,遥遥看去,都觉其异常的精美。
    沈沅成婚后,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愈发的温美娴静,高雅如兰。
    但她总归也是个有诰命在身的一品夫人了,整个人瞧上去也比未出阁时多了些贵气。
    刘氏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沈沅还不到二十岁,就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了。
    刘氏掩饰着心中的酸涩,还是假意同沈沅寒暄道:“沅姐儿,你在公府住的还习惯吗?”
    沈沅柔声回道:“多谢母亲惦念,孩儿一切都好。”
    刘氏又故作慈蔼道:“沅姐儿,虽说你入京没多久时日,但是我可是把你视若己出的,也是拿过自己的私房钱给你添过嫁妆的。”
    碧梧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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