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煜倏然起身,堪称冷淡撂下一句:
    “好生休息。”
    姜韵似意识到什么,话音一顿,她盯着付煜的背影消失。
    春雨润物细无声。
    她不信她这些年做的皆是无用功,姜韵眸色不知痕迹地深了些许。
    第26章
    自那日后, 姜韵直到身子养好,也没有见到付煜。
    太医说的话很中肯,姜韵真的躺在了床上整整半个月, 期间她不是没想过下榻走走, 但她一有这个想法, 铃铛就哭丧着一张脸看向她。
    姜韵只好打消这个想法。
    正月十五元宵的前一日,太医终于发话, 姜韵可以下榻了。
    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半月,她几乎闲得要闷出病来, 一间小房子,她最自由的时候, 就是开窗透气时。
    姜韵让铃铛打水进来,净了身子后,才换了身新做好的紫褶裙绒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藏在狐狸绒边里,她拢了拢衣襟,才推开门走出去。
    久不出房门, 乍然出来, 姜韵有瞬间还不太适应。
    铃铛说是伺候她,但平日在前院也当值, 此时不在她身边,姜韵病好了,自然也要去当值。
    姜韵想了想,就迈上长廊, 准备去书房给殿下请安。
    路上见到她的人, 都有些惊讶, 忙忙躬了半身:“姜姐姐怎么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春夏, 在姜韵受伤前,她是常跟在雅络身后的,难免对姜韵的态度就有些冷淡。
    姜韵些许的不自在。
    这前院中的人,好似比半月前,待她要恭敬了不少。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蹙眉心,她一时也有些分不清,这般现象是好是坏。
    不过,姜韵没叫旁人看出她的心思,待春夏温柔地点头,有些不解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今日怎么这般忙碌?”
    倒不是姜韵没话找话。
    而是来来往往的下人皆神色匆匆的,脚步很轻却又很快,连春夏手中都端着物件。
    春夏低声说:
    “明日是元宵节,但姜姐姐可能不太清楚,许良娣的生辰也是在明日。”
    “李侧妃有令,近日府中事多,准备明日请戏班子进府为许良娣庆生,好叫府中热闹一番。”
    “后院人手不足,李侧妃就请了张公公,让前院的人也去帮忙。”
    许良娣生辰?
    姜韵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如今快至正月十五,许良娣的一月禁闭已然到时间了。
    只不过,姜韵几不可察地轻动眉梢。
    李侧妃为许良娣请戏班子进府庆生?
    她倏然想起许良娣小产那日的情景,心中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明日是真的会有些热闹了。
    姜韵没和春夏多说,就让她离开了。
    快到书房时,她迎面撞上雅络,雅络讶然地看向她,微拧眉:
    “你身子刚好,怎么就过来了?”
    姜韵抿唇,肤如凝脂的脸颊透着些许气色,她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轻声说:
    “我来给殿下请安。”
    她躺了半月,付煜给她请了太医,按规矩来说,她病好后,该来给付煜磕头谢恩的。
    雅络也知晓这道理。
    只是那日姜韵背后皆是血的模样吓到她了,如今一见姜韵,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她胆子小,也怕了,对姜韵反而没有之前那股子抵触的心思了。
    雅络看了眼四周,轻声嘀咕:“你这病好的真不是时候。”
    明日就是许良娣的生辰,按往日的惯例,殿下总会过去坐坐的。
    如今姜韵病好,明日定是要跟着过去的。
    到时,又要入了后院主子的眼。
    姜韵听清了,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下向她:“姐姐说什么?”
    雅络怀着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的情绪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只是你来得不巧,殿下不在府中,辰时就被卫公子寻走了。”
    姜韵眼睫轻动,敛下那抹神色。
    又是卫旬?
    这段时间,即使她足不出户,却也从铃铛口中知晓,近日卫旬寻殿下的次数越来越多,殿下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付煜不在,姜韵只好作罢。
    只她有些苦笑,躺了半月余,这殿下不在,她竟有些不知做甚了。
    就在姜韵准备回去时,身后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堪堪回首,就见付煜顶着一身寒意走来,身后的卫旬脸色也甚是严峻。
    姜韵心中一紧。
    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堪堪侧过身子,低服下身子垂眸行礼,堪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弯曲。
    姜韵垂着眸眼,心想今日殿下恐是没心思和时间搭理她了。
    这般想着,暗纹锦缎靴忽然在她眼前停了下来,头顶传来男人沉声:
    “身子好了?”
    姜韵呼吸稍凝,立即轻声回答:
    “回殿下,奴婢无碍了。”
    付煜耷拉下眼皮子,从上而下地打量她一眼,见她白净的脸蛋透着些许嫣红,气色似甚好的模样,就知晓她真的没事了。
    平静地点了点头,付煜进书房前,撂了一句:
    “跟着伺候。”
    姜韵些许讶然,她没想到付煜这时还记得她,她忙收敛心思,跟着付煜进了书房。
    卫旬轻挑眉梢。
    殿下待这奴婢的态度,好似有些特殊。
    他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若硬要他说何处特殊,他又说不上来。
    他心中轻啧了声。
    他朝姜韵的背影看去,女子的身段很好,藏在厚重的袄子中,也玲珑秀气,和一旁的雅络不同,她走路时明明也很规矩,却无端透着些行云流水似的轻盈和美感。
    卫旬生了些许好奇,这姜韵真的只是一个宫婢?
    倒不是他高看了姜韵,而是他见的人多了,却也没见过任哪个宫女有这般气度。
    她浑身透着股温雅韵儿,似是他在江南时遇见的那些姑娘,却又没有那股子娇嫩,只多了些许坚韧矜贵。
    是的,矜贵。
    明明是个宫婢,却透着些不符合身份的世家贵女的矜贵。
    身后的那抹视线有些灼人,姜韵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子。
    卫氏的嫡小公子——姜韵在心中轻轻念着这几个字,似想起什么,遂后微蹙的眉心松开。
    姜韵两手空空地进来,茶水都是雅络后来端进来的。
    眼见付煜持起了笔,她立即上前研磨,衣袖被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子纤细白皙的手腕,她没有戴首饰,也没有染蔻丹,只那一抹肤色有些白得晃眼。
    付煜的视线不禁在她手腕顿了下,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他抬头,看向卫旬,沉声问:
    “城南那边情况如何?”
    谈起正事,卫旬神色严肃起来:“昨日传信给京兆尹了,今日秦大人送来消息,如今南城那边已经疏散了人群。”
    付煜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只眉心依旧紧拧着。
    卫旬说罢,禁不住地摇了摇头:
    “殿下,如今涌进长安城的难民越来越多,这般情况继续下去,圣上难免会震怒。”
    姜韵低眉顺眼的,待听见“难民”二字时,她研磨的手轻轻一晃,墨水险些溅出来。
    她呼吸一轻,刚欲请罪,就发现付煜对她这番失误毫无反应。
    姜韵稍稍侧眸,看向付煜。
    付煜垂着眼睑,眉眼平淡,没有说话。
    卫旬偷看了他一眼,堪堪迟疑道:“殿下,属下不明。”
    “难民涌入长安城一事,我们已经上折子禀告圣上了,如今圣上无旨意,为何我们还要这般大费周折?”
    此番话,卫旬说得有些冷漠地不近人情。
    可人在世,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即使这般情况,也难免要多些算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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