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生这次被兰清供出来的人,就是陈良娣。
    姜韵如今有孕,厨房的人不敢怠慢,晚膳后又送了些糕点来。
    姜韵端着杯盏,她有孕,用不得茶叶,是以,杯中只是清水,她低眉顺眼地轻抿着。
    铃铛一脸不解,姜韵轻抬起眸子,只温声问了一句:
    “没有一丁点的证据能够证明害了王妃的人是侧妃,你为何认定了侧妃就是凶手?”
    她对李侧妃生了恼意,是因李侧妃昨日在府前的作态,摆明了用她有孕刺激王妃一事和其有关系。
    铃铛稍怔,脱口二出:
    “可除了侧妃,还会是谁?”
    姜韵只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在宫中待的时间长了,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万事皆看其得利者。
    嫡子身故,对李侧妃来说的确有利,可如今所有人皆认为是她害了王妃。
    这般结果,对李侧妃当真是好事?
    而且……
    姜韵稍稍垂下眸眼,她徐徐轻声说了句:
    “能在正院中做手脚的,可不止李侧妃一人。”
    反而在她看来,这整个王府中,最不容易往正院做手脚的,恐就是李侧妃了。
    铃铛惊讶,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除了李侧妃,还能有谁在正院插了人手。
    她瘪了瘪唇,泄了气般,四处看了眼,压低声道:
    “姐姐,您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
    话落,铃铛就见女子眉眼轻抬,摇了摇头:“我怀疑谁,并不重要。”
    “你只要知道最后殿下查出了谁,谁就是凶手。”
    姜韵并不是敷衍铃铛。
    她进府不过半年余,近乎日日皆待在前院,对后院情形也只隐隐知晓个大概。
    哪里猜得到是何人害了王妃?
    在众人都在惊讶,最后兰清招出的居然是陈良娣时,安铀也隐隐觉得些许不妥,她堪堪迟疑:
    “奴婢有一事不解,想请主子替奴婢解惑。”
    李侧妃觑了她一眼,就知她想问什么。
    她娆人的眉眼浮上一抹烦躁。
    “自王妃闭门不出,你可有数过陈良娣来了几趟晗西苑?”
    安铀一顿,她意识到主子话中何意,有些不敢置信:
    “陈良娣想背主?”
    李侧妃冷笑:“恐怕她从来不觉得本妃是她主子!”
    第54章
    秋篱院中, 楹窗旁的栀子花窜出白蕊的花心,藤藤的绿枝绕在窗格上,未经修剪, 颇有些张牙舞爪。
    陈良娣跪在地上, 听罢张盛的话, 似有些怔住,她久久未动。
    锦绣抱着她, 吓得眼泪险些掉出来:
    “怎么可能!”
    她慌张地看向张盛,不断说着:“公公, 这其中必然有误会!我们主子怎么可能害了王妃娘娘!求殿下明察啊!”
    一旁四周伺候的人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件事会和自家主子牵扯上关系。
    朝张盛看了眼, 皆畏畏缩缩地垂头跪着。
    陈良娣紧紧抓着锦绣的手,半晌,终于回神,她有些苦笑。
    今日她和锦绣分析许久,甚至猜到兰清必然会攀扯旁人。
    但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这个旁人居然会是她?
    自王妃闭门不出后, 她几番隐晦提醒过李侧妃行事且低调些, 提醒无果后,她才萌生了退意。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自认对李侧妃可称得上是仁至义尽。
    只不过近日少去晗西苑, 她心中也生了几分愧疚。
    而如今……
    陈良娣低垂了垂头,清风拂过,她脸颊青丝轻轻晃了下,她似有些落寞, 微扯了扯唇角, 她出声拦住了锦绣:
    “锦绣!别为难公公了。”
    锦绣话音倏然一顿, 她回头看向自家主子, 拼命地摇着头。
    院中子跪了一排的人,她和主子进府后,府中只两三人身份比自家主子高,旁人素来待秋篱院尚算恭敬。
    如何会像现在这般,顶着众人视线,如同罪人般!
    她心中倏然生了一股子恨意,她哭着说:
    “主子往日待她千好万好!她怎么可以反过来这样对主子!”
    今日她还在说,让李侧妃逃过一劫,谁知晓,这劫难却又落在了自家主子身上?
    锦绣往日对李侧妃颇有几分惧怕,如今却在心中对她刻了些许恨意。
    陈良娣呼吸重了几分,她忽地闭上眼,生平第一次对锦绣厉声:
    “够了!”
    锦绣捂住唇,眼泪却是止不住。
    她自幼伺候陈良娣,两人之间的情分旁人如何也比不了。
    事关王妃和府中嫡子,自家主子却被牵扯了进去,她如何不害怕?
    张盛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主仆之间的对话置若罔闻,只心中难免有些感概,遂顿了须臾,他才上前一步:
    “请良娣主子和奴才走一趟。”
    稍顿,他又添上一句:“这院中的下人,奴才也得带走审问。”
    话音甫落,院中的下人皆一脸慌乱害怕。
    他们都深知,只要被带走,即使自家主子是无辜的,审问中,他们也得受些罪。
    方才张盛说要带走她时,陈良娣只静静地垂着头,却在这句话落下后,脸色顿变,她稍抬头:
    “不知公公要带她们去哪儿?”
    她紧攥着锦绣的手。
    张盛朝她看了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可意思却很明显。
    陈良娣掐紧手心,堪堪干涩道:
    “她们可会受刑?”
    话落,不待张盛回答,陈良娣就觉得好笑,她简直是明知故问,人都被带走了,如何不会受刑?
    陈良娣在府中素来笑脸迎人,而且待旁人态度皆和善,若是可以,张盛也不想和她为难。
    他觑了眼陈良娣似自嘲的脸色,余了眸尾些许凉意。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若这事当真是李侧妃所为,她许是走了一步错棋。
    这以往皆不动声色的人,若心中生了恨,恐是比那些疾声厉色的人还要来得骇人些。
    张盛低了低头,小声道:
    “良娣主子,我们走吧?”
    锦绣紧张害怕地看向陈良娣,陈良娣轻拍了拍她的手,稍抬起头,看向张盛,她脸色尚算平静:
    “烦请公公,我想见殿下。”
    张盛稍顿,轻拧起眉心。
    陈良娣的态度绝称不上咄咄逼人,甚至可以说是客客气气的。
    偏生就是如此,反而让张盛不知该如何拒绝。
    他静了片刻,索性不去操这个心,总归要见或者不见,皆问下殿下的意思。
    是以,他朝陈良娣拱了拱手:“这事,奴才不能作主,还得回去询问殿下意见,良娣主子稍等片刻。”
    付煜听罢,只堪堪平静地点了点头:
    “带她过来。”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陈良娣就出现在了前院。
    铃铛遥遥看见,就忙退了回去,将消息报给了姜韵。
    姜韵有些惊讶。
    须臾,她有些不解地问向铃铛:“我记得你曾和我说过,府中三位良娣,徐良娣最为受宠,苏良娣受王妃看重,反而是陈良娣颇有些不起眼。”
    铃铛有些讪讪的。
    也有些委屈。
    她可从未和姜韵说过假话,府中皆知晓,这许良娣受宠,只比李侧妃差上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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