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位置偏僻,甚至都有些不算在后宫内,储秀宫很大,能够同时住进数十人,但再大也有限制,不可能一个人独住一间房。
    嬷嬷将这事告诉秀女时,当场有人变了脸色,只碍于这是宫中,才没有出声质疑。
    就在姜韵打量这储秀宫时,忽然发现所有人都看向她,原来是钱嬷嬷朝她服了服身子:
    “卫小主,您的房间在东侧,和您同住的只有一位郭秀女,小主身子特殊,若有不满意,奴婢可为小主调换寝室。”
    那位郭秀女不过五品官员之女,家世甚低。
    钱嬷嬷说的是身子特殊,而非身份特殊,众秀女不由得看向姜韵,她脸上涂抹了些胭脂,细眉被精致地描绘过,轻轻一瞥,就是如诗似画的一抹绝色。
    可她即使施了粉黛,脸颊中依旧透着股白,似病弱之态。
    她身世贵重,但秀女中总有不怕卫府的人,当即有人不赞同道:
    “同为秀女,嬷嬷待卫秀女这么特殊,未免有些不妥吧?”
    姜韵轻轻睨了说话的人一眼,梁氏嫡女,梁柚,是皇后嫡亲的堂妹,怪不得她这般有底气。
    姜韵没搭理她,只看向钱嬷嬷:
    “谢过嬷嬷好意,我听嬷嬷安排即可。”
    洛瑜等了半晌,早就有些不耐:“嬷嬷让她换房间,和你有甚关系?磨磨唧唧,何时才能歇下?”
    梁柚被一怼,脸色不好地看向洛瑜:
    “我不过想叫嬷嬷公平些,洛姑娘又作何多管闲事?”
    洛瑜冷呵一声:“我就是瞧不上某些人的作态,酸味都快溢出来了,还一副惺惺作态!”
    “你——”
    梁柚气得直接抬手指向洛瑜,想说些什么,却被嬷嬷打断:
    “够了!若几位小主再吵嚷,奴婢只好让人请你们出去了。”
    梁柚愤愤地放下手。
    她和姜韵之间,究竟是谁在惺惺作态?洛瑜莫不是眼瞎不成!
    她甚至有些迁怒钱嬷嬷,洛瑜说话时,嬷嬷似没听见般,她刚要开口就被打断,若说嬷嬷不是针对她,梁柚根本不信!
    可不想,钱嬷嬷却没有揭开这件事不提,而是道:
    “若小主觉得奴婢有失公允,大可请旨皇后娘娘降罪于奴婢。”
    梁柚没想到钱嬷嬷这般打她脸,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偏生钱嬷嬷的话还在继续:
    “奴婢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亲自指来教导各位小主规矩的,这半个月内,众位小主皆归奴婢管,望各位小主不要质疑奴婢的话,以免期间会闹得不愉快。”
    自进了储秀宫,钱嬷嬷的态度就甚是强硬,就差直说,除非你背后有人,否则,要么听她的,要么就直接离开!
    姜韵多看了眼钱嬷嬷,心中有些好奇,这倒底是谁的人?
    “若各位小主没事,就先请回房收拾行礼,明日辰时在院中集合。”
    说罢,钱嬷嬷就带着身后的奴才离开,径直出了储秀宫。
    她一走,众秀女顿时松了口气,有人嘀咕:“不过一个奴才,得意什么?”
    姜韵只当没听见这句话,这时,她身边走近了一个女子,姜韵侧眸看她,那女子似乎有些拘谨:
    “我是秀女郭氏,剩下半个月会和卫秀女同住一室。”
    姜韵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她抿唇细声温柔:
    “你我同是秀女,身份相当,郭秀女不必这般拘束。”
    洛瑜指挥着宫人替她收拾房间,站在长廊上,觑见姜韵顶着烈阳在和一女子说话,不耐纳闷道:
    “这般热的天,你同她废话什么?”
    第111章
    洛瑜的声音很脆, 透着股趾高气昂,郭秀女顿时垂下头,脸颊忽白忽红, 似讪讪地不敢再说话。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挑眉梢。
    对郭秀女的作态置若罔闻, 姜韵抿着笑转身, 三两步走上长廊,和洛瑜轻声道:
    “同住一屋, 自是该说说话。”
    洛瑜翻了个白眼,似有些纳闷:“肃侯怎养出你这般的闺女?”
    肃侯的脾性可不好, 莫说给旁人脸,瞧不上的人, 肃侯连搭理都不搭理一下,世家的教养和薄凉,肃侯只将后一点贯彻倒底。
    而这卫钰,倒是和她父亲截然相反。
    洛瑜知晓自己说话不好听,和她家世相当的女子,也受不了她这脾气, 这卫钰倒是总笑眼看着她, 一副温柔的模样,叫她浑身好不自在。
    洛瑜憋了半晌, 堪堪道: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些收拾?我就住在你旁边,你若无聊,大可来寻我说话。”
    她觑了眼郭秀女, 撇了撇嘴:“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搭理。”
    洛瑜素来不知什么叫收敛, 话音稍高, 径直传进了郭秀女耳中, 她脸上倏然褪尽了血色,颤抖着唇瓣,最后还是垂下头,快步进了厢房。
    姜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不动声色轻拧了下眉:
    “你这般说她作甚?”
    姜韵向来不会小看这些家世低微的女子,这些人若叫她们爬上来,只会比世家女子更有韧性。
    洛瑜以为姜韵是在斥她,顿了下,才不虞道:
    “面对皇后她都能稳稳当当地入选,会被我一句话吓到?”
    “装模作样,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洛瑜瞪了眼姜韵:“你若被她骗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她就想转身进屋,谁知却被人拦住,姜韵拉住她的手臂,细眉轻蹙,似有些无奈:
    “你这脾气……”
    洛瑜板着脸,她知道自己脾气不讨喜,但她也不需要讨别人喜欢。
    姜韵稍压低了声:“我不是训你,而是你那话自己想想就好,何必说出来,平白树敌。”
    洛瑜不蠢,当下明白了姜韵的意思,她轻讽:
    “就她?”
    也配称敌?
    姜韵却是抬眸看向她,细声温柔但平静:
    “是她,也不止是她。”
    都能抗住皇后她们的压力,走到这一步,谁又能被小瞧呢?
    洛瑜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姜韵的视线,她半晌未能反驳,最终堪堪恼道:
    “我不说就是!”
    说罢,她推开姜韵的手,快步进了厢房。
    洛瑜素来伶牙俐齿,若姜韵当真是在训她,她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但偏生姜韵不是。
    即使不明显,但终于那番话是在为了她好,反倒让洛瑜一丝脾气都生不出来。
    姜韵没再拦洛瑜,说到底,她和洛瑜并不相熟。
    她回到厢房后,郭秀女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她见姜韵进来,有些不自在,似想搭话,却顾忌什么,垂下了头。
    一间寝室,住两个秀女,靠窗透风,且位置采光皆好,郭秀女虽先进来,将靠窗的床铺留给了她。
    姜韵顿了下,才抿唇对郭秀女道:
    “洛秀女适才的话,并非是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郭秀女低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只说:
    “卫秀女放心,我知道的。”
    知道?
    知道什么?
    姜韵曾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她太了解这些女子的心思,自卑又敏感,旁人一句话,就会在她们心中百转千回。
    姜韵抿唇笑了笑,似对她的话放下了心,便不再和郭秀女说话。
    储秀宫教导规矩的期间,后宫也听闻了这次秀女中有一个人和伶妃容貌十分相似。
    伶妃,是圣上大封后宫时,对二皇子生母追封的谥号。
    这也是姜韵去世后,圣上唯一一次提起姜韵,让众人皆知姜韵存在,却又不许旁人提起。
    林御女带着宫人,匆匆赶到凝华宫,她脸上挂着压不住的焦急。
    淑妃觑了她一眼:“你匆匆忙忙过来是作甚?”
    林御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耐不住地问:
    “娘娘,嫔妾听说这次秀女中,有一人容貌和去世的伶妃十分相似,可当真?”
    情急之下,她甚至管不了伶妃二字是禁忌,直接脱口而出。
    淑妃捧着杯盏,慢慢抿着,根本不似林御女那般着急,甚至还轻呵了声:
    “岂止相似,用一句以假乱真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咬重了那个“假”字,在提醒旁人,也在提醒她自己,不管如何,卫钰和姜韵都不能是同一个人。
    二皇子身后如今已经站了国公府,若再加上卫府和肃侯府,岂还得了?
    林御女理解不了淑妃不紧不慢的态度。
    她当初不过一个小小宫女,林御女十分清楚她能有今日,全靠这张和伶妃有几分相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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